不知从何时起,金陵城里有了这么一项传统,凡是新嫁娘,除却凤冠霞帔之类不可缺的排场外,更要用那胭脂面绘桃花,谓之桃花妆。只是那个第一个面绘桃花、生来桃花颜色的女子,早已如暮春英华随风零落。
——楔子
兰汀和衣半躺在贵妃榻上,手执一把团扇,青丝如瀑映着一身水蓝衣裳,仿若一幅清淡水墨画。
本该是赏心悦目的女子,却因着左脸上方,一块覆过额角至眼下一叶大小的红色胎记,而显得突兀诡异起来,让人扼腕,这倾城色变成了无盐貌。
兰汀放下团扇,伸出一只纤纤素手,从榻边小几上取了一枚杏子,咬一口,便酸得眯了眼。
“小姐,小姐”丫鬟春景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见到兰汀这副模样,不禁急了眼,“哎呦,我的小姐哟!这都什么时辰了,您还有兴致吃杏子。”
兰汀依旧是懒洋洋的模样,“吃杏子还要找个良辰吉时么?”一双杏眼含笑斜眄过去,“莫非黄历上写着‘巳时不宜食杏’不成?”
“小姐!”春景嗔道“您可知现在谁来了?赶紧让春景给您好好打扮打扮吧”说着便把兰汀拉到梳妆镜前。
“谁来了?”兰汀依旧是闲闲的语气,心道来人是谁又与她何干,春景这丫头最喜大惊小怪了。
“还能是谁?”春景一边为兰汀绾发,一边挤眉弄眼,“当然是小姐你的心上人咯!”
兰汀心里一跳,却硬装作不甚在意的模样,“心上人?我哪有甚么心上人?你且说说是谁?”
春景也不接着打趣她,“小姐有几个心上人?春景只知沈公子一个。”
“是他来了?”兰汀终是不能再佯装淡然。
刹那间,四海潮生。
兰汀与沈连岳,是在一片火树银花中相遇的。
那是满街花灯的元夕夜。
当时的兰汀,在人潮中和春景走散,张望间不小心弄翻路边小摊上的灯,一点火星把她的裙角烧了起来,等她自己发现时被炽烈的火焰吓得一时无措,竟只顾得尖叫。
沈连岳就是这时出现的,一条白色的影子从楼上跃下。转眼就已在兰汀身边蹲下身来,将着了火的裙边撕下,把自己的外衫覆在她身上,又好言宽慰,细心护送回家。
灯火摇摇中的邂逅,英雄救美的段子,一身白衣的翩翩浊世家公子,这一切都跟话本子里故事的开端一般,带着某种缘分指引的浪漫,实在没几个春心萌动的少女能招架得住。
兰汀亦不例外。
沈连岳说,兰汀,你知道么,那****在小楼上望着窗下下满眼流光溢彩的风景只觉寂寞,直到看到你在人潮中茫然的身影,心中才柔软起来。
沈连岳说,那时我就想,这个女子是我想要悉心呵护的。
沈连岳说,兰汀,今后每年的元夕夜都由我陪你看尽繁华盛景,可好?
沈连岳说,兰汀,我去向你爹提亲。
温言软语,柔情蜜意,声声入耳。饶是兰汀素来性情爽利也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