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加州已是阳光明媚,有不少人换上了单薄的时装,但我们一行人没有心情享受这一切。小月的情绪还是很低落,面对未知的未来仓惶失措,我和珍惜则一直强压着心头的怒火,不希望自己的情绪再去影响一位可怜的孕妇。
我们装作是中国来的游客,在贝弗利山瞎逛。珍惜装出的蹩脚英语和甜美微笑糊弄了所有人,没一会儿就在热心老太太口中打听到了凯文格兰特的家,还向我们介绍,如果没有特殊情况,这位影星晚上七点半会准时开着丰田普锐斯回家。
于是我们便在附近的公园等到七点半,果然看到一辆普锐斯开过来。按照计划,珍惜要在他前面横穿马路,格兰特正听着音乐,突然前面出现一个人,他只好紧急刹车。珍惜见状就在他的车前面倒了下去。
“小姐,你没事吧!我送你去医院。”格兰特被吓得不轻。
她缓缓睁开眼:“你没撞到我,能不能替我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我家就在附近,去我家吧!”格兰特把她扶上了车。
她的手背在后面,给草丛中躲着的我和小月伸出两个指头。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这种险招,以后一定不能再让她用了。
格兰特的家虽然宽大,但是家具却很少,植物比家具还多。趁着格兰特去倒水,珍惜往四周打探了一番,庆幸自己没有硬闯进来,这里每道门都是装了报警器的。
“小姐,你先喝口水。要不要去床上躺一会儿?”
“格兰特先生,你平时都是这么温柔的把女孩骗上床的吗?”珍惜站了起来,也恢复了流利的英语。
“原来你没事,你到底想干什么?”格兰特一边说,一边偷偷把手伸向沙发后隐藏的警报按钮。
珍惜一把掐住他手的虎口:“我们都没有报警,你还想报警?一报警你的形象可就全完了!”
“你什么意思,我不认识你?”
“你一个多月以前在波士顿强奸了我的好朋友,你以为逃到西海岸就没事了?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们都会找到你!”
“你是她的朋友?她现在在哪里?带我去见她!”格兰特居然一扫阴霾笑了起来,甚至还夸张的拥抱了一下珍惜,然后开始使劲摇晃她的身体。
他的反应让珍惜倍感意外,把他推到一边:“她在外面的公园里面,正好也要找你算账!”
格兰特一听这话,开心得眼泪都涌了出来,他挣脱了珍惜的手,打开门冲了出去,她也追了过去,临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格兰特半掩的卧室,大吃一惊。
而小月一见到格兰特,慌张的把头埋到我的怀中:“你走开,不要过来!”
“我找了你好久,你为什么不等我回去就走了?”
我放开小月,走过去对着格兰特的脸就是一拳,格兰特被打倒在地上,嘴角也流出了一丝鲜血。我还想再动手,珍惜赶到,一把拉住我:“这件事情可能有内情,我们先听他解释。”
格兰特站了起来,用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开口说起了标准的汉语:“你们先去我家。”
我和珍惜一左一右坐在小月旁边,绝对不给格兰特任何接近她的机会。格兰特刚想开口,就被我制止了。
“你先听小月说。”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我怀孕了,是你的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格兰特一听,却兴奋得像个孩子:“当然是结婚啦!我早就准备好了。”他从上衣的内袋里掏出一个黑天鹅绒的小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钻戒。单膝跪下,一脸期待。
我们只觉眼前一亮,一般情况下,这么大粒的钻石非常有诚意。
“你……,嫁给我吧!”
这种情况是我们没有预料到的,在印度某些地方解决这种问题的方法就是劝受害者嫁给强奸犯,这种落后愚昧不知被批判过多少次,在一向胡编乱造超越时代的好莱坞居然也上演了这样的一幕。影帝级的大明星、名牌大学的学生,极好的八卦新闻。
小月好久才说出一句:“你对婚姻还真够随便的。”
珍惜严肃的说道:“格兰特先生,我想提醒你,结婚不是你赎罪的方式,我朋友是受害者,她不会嫁给害了她的人。”
“赎罪?你不是自愿的?”格兰特很惊讶。
“我当时喝得大醉,自己都不清醒,你怎么判断我是自愿的?”小月终于发火了,大吼起来。
“你一开始是醉的不省人事,但一会儿就清醒了,你还记得我们以前的事。现在又忘了吗?”
我纵横花丛这么多年,自认也没见过厚颜无耻和颠三倒四到如此地步的人。“我警告你,你不要企图蒙混过关。小月根本不认识你,也不喜欢你,而且她是个非常传统的人,不会做那种事,有很多人可以证明。即使上了法庭,陪审团也不会相信你的话!”
珍惜却出人意料的接了他的话:“你们以前有什么事?”
小月着急了:“珍惜,我根本不认识他。就算认识,也只是看过他的电影。”
“但是他的卧室里有你的画像啊!虽然穿着不一样,那张脸一定是你!”她一直想不通的就是这一点,那幅巨大的画像说明两人关系一定不一般,但小月怎么会撒谎呢?
格兰特突然无比伤感:“你只有不清醒的时候,才会记得我们的前世吗?”
他把我们带到他的卧室,指着床头真人般大小的画像对小月说:“我从记事起,就一直记得你当年的样子,明慧。但我还是怕自己会忘记,所以把你画了出来。我不知道画了多少遍,才终于完成了自己满意的作品。从此以后,就像是得了病,把她当成你,一遍一遍地对着她说话,像是认识了很多年。渐渐地,再也不能接受别的女人,你是我的唯一……”
画中人有着和小月一模一样的脸,连恬静与温柔的神采都完全一致,只是身着中国民国时期的衣服,扎着两根麻花辫挂在胸前。格兰特动情的叙述,让我和珍惜都感动不已,以为是在欣赏一部优秀的文艺巨作,作品里的男主角有着极为强大的台词功底和细节诠释的能力。需要用另一个声音提醒自己,才明白身在现实中,面对的是一个强奸犯。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明慧,这个人也不是我。”
“可是,那天晚上你认出我来了,你还记得我的名字,我以前叫徐朗。”
“徐朗?我没印象。”小月冷冷的回答。
“怎么会这样?你明明想起来了,现在又忘了。你再好好想想。”
格兰特的苦苦哀求终于让我很不耐烦,他的演技太过突出,我分不清他是真的还是演戏,只道:“先不要讨论有没有前世,今生的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小月还是个学生,家教又非常严格,你害得她现在都不敢回自己家了。”
“我说过了,我们马上就结婚。岳父岳母那边我会去交代的。”
珍惜冷笑一声:“你叫得还真够亲热,也没问问小月要不要答应你。”
小月万分委屈地说:“你是想逼婚吗?”
“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格兰特表现的诚惶诚恐,“对不起,明慧。我只是找了你二十多年,现在你回来了,我们还有了孩子,我想我高兴得过了头,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
我实在憋不住好奇心,问道:“你能不能具体讲讲你对前世还有什么样的记忆?”
“其实我的记忆也很不清楚,我出生以来就记得我以前叫做徐朗,还有一个女孩叫做明慧,明慧的样子常常清晰地出现在我脑海里,她一定是我前世的恋人。我一直坚信我今生还能再遇见她,所以我在酒吧里见到明慧时,就好像等了几千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她虽然当时不清醒,可是进到酒店房间,她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还记得我叫徐朗,我虽然相貌改变,可是明慧能认出我来,我就知道我没认错人。”
小月又大吼起来:“你胡说,我从不记得我还清醒过。我要是清醒的,就不会有这个孩子!”
“你千万不要生气,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我忍不住追问了下去:“就只有这些记忆吗?还有没有别的奇怪的地方?”
“还有奇怪的,就是我根本没学过汉语,但我生来就会讲汉语,还能看懂汉字。不过我以前讲的不是现在这样的普通话,而是另一种怪怪的方言。”
“你现在还会讲吗?说一句来听一下。”
格兰特想了想,随便说了一句。
珍惜道:“听起来像是陕西甘肃那边的方言,不过范围太广,能不能再说一句?”
格兰特又说了一句很长的话,珍惜突然想起来了:“你说的话和我大师兄讲的是同一种方言,其中有个字的发音很奇特,只有那个地方才有,我当时练习了好久都发不出那个音来。”
“我一直找不到答案,我不记得以前生活的环境,也不记得任何地名。我问过一些中国人,他们都不知道我讲的是哪里的方言。”
“那是当然,只有我大师兄的家乡才讲这种话。据说一出他们的小镇,别的地方讲话又完全不同。”
“但这些根本不能证明人是有前世的,谁知道这个世界上是否存在过徐朗和明慧?这一切都是你瞎编的!”小月根本不相信,但她却发现自己的两个好朋友在这个问题上越陷越深,我和珍惜都开始相信这件事了。
“明慧,你不要激动,我会去中国,证明我没有骗你。”格兰特转身看着珍惜,乞求道,“你愿不愿意帮我?带我去你大师兄的家乡。”
珍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想解开这个谜,但又不能刺激到小月。
突然,小月站了起来:“好,我们都去,我想知道我孩子的爸爸究竟是不是个骗子!”
“小月,你不能去。你留在这里好好养身体。”珍惜劝她。
“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又不能回家,还能去哪里?我只希望有你们在身边。”
“我和格兰特先生一起去,瑞恩会留下来陪你。”
小月摇摇头:“你们都不想惹我不开心吧!那就听我的,我们都去!马上就去!”她第一次这么坚决,让人无法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