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心悦君兮
林聪的日记
8月23日周三阴
我曾很多次构思你的出场,我想象着秋季荒芜丛杂的阡陌之中,一个白衣少年,鲜衣怒马,穿过齐腰的枯黄的野草,而我一袭红衣,静坐丘上。我微微收敛喜色,轻吟:“公子温润如玉,举世无双”。你答:“常叹美人年幼,英雄尚小”。我们目光轻接,所有的故事自此开始……
当我终于站在莘中的校门前,怀着和当时陌上一样的心情,看着身边的少年:他瘦削小巧的脸十分精致,星目剑眉,目光总是凝视着前方,穿浅灰色毛衫和牛仔裤,面容带着些许冷峻。他像极了那时候的你,尽管看起来那样令人生畏,其实总带着羞怯,即使有时看着我,也从来不敢直视我的眼睛,目光似乎总聚焦在我身后的某个点上。“我们走吧,”我莞尔一笑,对他说“萧宇啊,总觉得在这里你能得到你期望的荣誉。”我没有谬赞,自我认识他以来,他总是很优秀。
那么你又在哪里呢?去年我一分之悬没能来的莘中,循着我们的约定,终于来了。我想象中那个白衣少年终于没有来,代替他的,是个穿着黑色衣服,总带着些许忧郁的你。我和萧宇并肩走在路上,路旁的红叶李还是饱蘸着紫红的颜色,四季不凋,倔强如冬青。我身边的少年啊,你与我有什么关系呢?记得以前我也经常这么问你,你总是浅笑不答,你茫然不动声色的侧脸倒是让我有些着急了。我很善于也经常制造暧昧,可你总是那样不悲不喜,不怒不娇,什么情绪都隐匿在心里。即使分手的那个早晨,你也只是守在那个巷子里静静等我出门,缓缓的走到我面前,那时天灰蒙蒙的,你也只是轻轻地叫了我的名字,轻轻地说:“再见。”
因为在一个班里,我还是每天看到你,你回到了仿佛没我的既往,依旧是带着那种淡淡的忧愁,我却开始慌了。我曾以为:假如生活里没有阳光,自己做个太阳又何妨?到那时候起,我开始觉得,喜欢一个人,就是爱上了自己的某种缺憾,你卑微如尘土,他煦暖如阳光;你至上若云端,他深邃如深渊,他照见你内心里不可名状的卑微。
9月24日周四晴
入学军训开始了,我预想着在这里以何种方式遇见,是精心构思想的偶遇以及那种诧异,是故人重逢之后的寒暄,或如未曾分别的那般熟稔。但令我始料不及的是,那一刻似乎什么话都是多余的。
那隔着铁丝网的的操场是你们训练的地方,你穿着迷彩服,经历了一个夏天脸上积淀了少许黑色,脸的轮廓愈显清晰,脱去了些许的稚气,目光却依旧涣散、茫然。走路时还是习惯突然停下,把目光停在什么东西上,却不进前观看,又缓缓转过头,依旧向前走,我不知道这动作的含义,只记得那时我们在一条巷子里,记得那时候你走的很快,每次总不经意回头看,走在我习惯性的也往后看,只是为了逃避你的目光,想起这些场景,总有些怀念,又有些心酸。我以前想象着有一个夏日暑气渐消的午后,听你说着我们的过往,然而这个夏天没有到来,我们就分开了。我想把你追回来。
不久就是学校运动会,看到你受伤,我去看了你,当他们向你问起了我,你只说:“初三的同桌。”我心里多少透着些失望,但还是抿嘴笑了笑,跟你道别:“我先走啦,你多注意点。”随后我试着在自管委里工作,希望有机会能看到你,也写给了你第一封信。
再一次晚自习后,我匆匆下楼,而那时你也从楼下往上走,楼梯灯光黯淡,但我们目光正好交织,但你随即收敛起那目光,我还是看清了你的脸廓,当我们踏着同一级阶梯,两肩交错的一瞬,我念出了那个心里默念了好久的名字:“乔秦。”你停了停,目光上移,我把信递给了你,不自觉的只是用拇指和食指捏着小小的一角,当你也是同样的手势接过那封信,那一刻我心里我暗咐: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竟变得如此生分,连指尖的轻触也需要理由了。我来不及琢磨你的神情,便匆匆下了楼,余话不提。
我终于没有等到回信,你是否还是抱着过去没法释然呢?我还是写了第二封信。
给乔秦的第二封信:
良久不见回信,心里不免有些悲戚,我知道逢场作戏云云太过敷衍。久别之后我才觉得你仿佛生在我身体里的那片逆鳞,不可触碰。我之于你或许不过惊鸿一现,你之于我却如飞沙入蚌,待到珠玉圆润,弃我如无物。我知道你总把喜忧藏在心里,但只是表明态度也这样难么?我说过:我与生俱来的骄傲,让我如何低调,但你就非要我像这样摇尾乞怜吗?酒遇知己,棋逢对手,还是要爱啊,要炽热的吻,要飞扬的眉,缠绵的拥抱,拼命的厮守,春天就该有柔软缱绻的情话,深夜就要有撕心裂肺的眼泪,总是要分开死的,天长地久朝生暮死的,难道这些也不够你一个爱或不爱的理由吗?
L.C.
11月7日周四晴
转眼就立冬了。偏偏立冬这天晴得厉害,暖阳倾泄如注,并没有预想的凛冽寒风,我执拗的想绕去操场看银杏树,尽管萧宇很担心我腿上的伤,但还是拗不过,只好陪我来了。进操场的斜坡上植着一列银杏树,阳光穿过金黄的叶子竟然那么可亲,近乎可以直视,没了夏日的刺眼和炙热。我还是想拿起一片银杏叶,把它夹在书里,暗想这一切会不会被你看到呢?不自觉地嘲笑了自己的愚。我还是很怕冷,像太阳一样敛藏了凌厉的气息,一到冬天,保暖的物件一应俱全,总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我看了看眼前这个少年,他呢?早如愿以偿,总能拿到年级第一的名次,成了许多女生的男神,我却思量着估计这个词一出口,就意味着你和他只能是遇到又错过了吧。但我也清楚的知道,这个此时在我身边的男生,哪怕他此时在我旁边,他还是被很多人觊觎着。况且班主任早给我下了通碟,说是希望我不要影响萧宇同学的学习。的确,我因为生病耽误了很多课程,怕是很难再跟上其他人的步伐,我开始有些气馁了。
“我最喜欢的城市是长沙,”我顿了顿,继续说:“那里有的国防科大,我可能去不了了,你能替我去吗?”他轻轻地“嗯”了一声,但我觉得这几乎没有可能,因为他最终会迫于家庭和学校的压力,他终究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而我也会在他后来的生活里被慢慢的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