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小刀落在桌子上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九宁的身上。
九宁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被人摆布的厌恶感顿时从心底膨胀起来,她真想一把掀了眼前的桌子。可是,前一世和这一世加起来将近五十岁的年龄让她很快镇定了下来,脑子飞速转动起来。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九宁舒了一口气,静静地低下头,捡起小刀,继续切着肉吃。刚刚,她在心里已经盘算了一遍:当场掀桌子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宫雪雁可绝不是心慈手软的人,还不如假装答应,回到晋国再说,即使真的要嫁给某个皇子,有皇帝老爹在那儿准能万事大吉。想到这些,九宁嘴角忍不住上扬,露出一个骄傲而胸有成竹的微笑。
慕棠和宫雪雁都楞住了,面面相觑,有点搞不清楚九宁在想什么。
随即,慕棠哈哈笑道:“公主的女儿真是国色天香,若能嫁到我们晋国,那肯定是晋国之幸。不知小公主公主名号?”宫雪雁呵呵笑道:“雪花公主,阿拉乌尔雪山神的女儿。”慕棠端起酒杯对九宁道:“雪花公主,小王敬你一杯,希望我们两国能结和平之好。”九宁抬起头风情万种地笑了一笑,然后行了个福礼道:“我娘说了,不能和不怀好意的人喝酒。”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楞了一下。狄戎大臣们乐悠悠地露出了笑容,而晋国将领们的怒气已经堆到了额头。
宫雪雁看看众人,有些尴尬地说道:“雪花公主不太会说汉语,有些词语用得不是很好,请平王殿下不要见怪。”慕棠笑笑不语,玩味地看着九宁道:“公主为什么觉得小王不怀好意呢?”九宁觉得再接话就是想引火烧身了,连忙摇摇头不说话。慕棠依旧端着酒杯:“那雪花公主愿意喝下小王的这杯酒吗?”九宁从位子上站起,来到慕棠的身边,端起酒杯一口饮下。慕棠拍手笑道:“雪花公主好酒量,好气量,小王佩服!佩服!”九宁笑笑:“那平王殿下可让我出去透透气吗?这里有些闷了。”慕棠潇洒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九宁不再看一眼宫雪雁,在众人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出了毡房。阿力燕急忙放下手中的酒壶从宴席的背后追了出去。
才走出大毡房,九宁就飞奔了起来,可是还没跑出几步,就踉踉跄跄地摔倒在地上。阿力燕连忙追了上来,只见九宁脸朝下趴在雪地上一动也不动。阿力燕急了,急忙把九宁翻转过来,却见九宁红扑扑的一张脸,连眼睛都是红的。可是,眼神迷离不定,费了好大劲的样子才看清是阿力燕,呆呆地笑了出来:“阿力燕,你也出来了。”阿力燕知道九宁是不胜酒力了,转身想唤旁边的两个士兵来帮忙。可是,阿力燕才一转身,就听见身后一阵呕吐的声音,接着是一阵熏人的酒肉的臭气。
阿力燕转身一看,却见九宁双手扶着地,跪在地上,她的面前已经吐了一大堆秽物。九宁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说道:“对不起啊,给你添麻烦了,麻烦给我一把扫帚吧,我把这些脏东西处理一下。”阿力燕觉得那一声“对不起”,让眼前的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可爱,急忙说道:“没关系,我们来弄就好了。”九宁摆摆手:“不行。”这么多年,她还是没有习惯被人服侍。
阿力燕见九宁依旧摇晃,一把扶住她道:“那我们先回毡房,你睡一觉再来打扫好吗?”九宁觉得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像被绷紧了一样,有些发痒却没办法挠,很是难受,于是点点头。走了几步,九宁转身对阿力燕说道:“你看,我可是一点都没有弄脏自己的衣服和头发。”阿力燕忍不住笑了出来。
回到毡房,九宁倒头就睡,一直睡到了下午。一醒来时,宫雪雁正坐在碳火边上,用一根棍子拨弄着火塘中的碳,一阵阵烟雾在柔和的“滋滋”声中升起。
九宁轻微地咳嗽了几声,从榻上坐起。宫雪雁冷冷地问道:“醒了?头还痛吗?”九宁转了转脑袋,头确实有点痛。于是轻轻地点点头。宫雪雁接着说道:“没想到你和我们狄戎姑娘脾性上还有几分相似。”九宁不悦道:“什么地方相像了?我怎么不觉得呢?”宫雪雁不接她的话,接着说道:“你对自己成为和亲的雪花公主没有半点怨言吗?”九宁从榻上起来,也在碳火边坐下:“有怨言就不让我去吗?”宫雪雁忽然笑道:“看得挺明白嘛!”九宁低下头,火红的碳火映得眼睛里一片火红,轻声说道:“我可不可以问,为什么是我?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宫雪雁笑道:“你觉得我会说吗?”九宁摇摇头,接着说道:“如果,我会配合你呢?你不觉得告诉我更保险吗?”
宫雪雁看看九宁,有些不信任的样子。
过了好半天,宫雪雁才说道:“你也知道,我们狄戎处于北寒地带,每年都会饿死、冻死很多人,连年的征战已经不能保证我们得到足够的粮食,而且会让我们失去更多的同胞。所以,我们只好依附晋国,和亲,是最好的方法。”九宁点点头,又摇摇头:“那为什么选择我?”宫雪雁道:“晋王最爱的女人是你娘,由你代替我们的公主去和亲,晋王会对我们狄戎更好。”九宁有些无语,不再说话,在心里盘算着。
十天后,慕棠五百里加急的奏折有了回应。
狄戎军营,百里开将军的大毡房里,慕棠和百里开、宫雪雁举起了庆祝的酒杯。宫雪雁道:“多谢平王殿下玉成此事,我代表狄戎的子民对你表示感谢!”说着行了一个礼,百里开也急忙给慕棠行了一个礼。慕棠道:“最主要还是公主的诚意让陛下很是感动啊!陛下已经指示,只要雪花公主进入久安城,立刻调拨两千石粮食到狄戎。”百里开很是兴奋:“那我们就能安稳地度过这剩下的严冬了。”慕棠接着说道:“陛下还说了,狄戎的上贡只是形式而已,所以有五百头牛羊即可!”宫雪雁高兴道:“感谢晋国陛下的恩典,我定会亲自送公主道久安城,亲自在他面前表示感谢。”百里开很高兴的又干了两碗酒。
又过了十天,慕棠接到了久安城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和亲皇子已选定蓄王慕榕,大婚时间定于一月后,平王亲自护送雪花公主进京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