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秋天的特征并不是那般显见,从杨树枝头偶尔落下几片叶子,有些落在学校旁的农田里,有些则是落在了护校河里。
我停下自行车,瞅了瞅护校河,泛着绿藻的水面点点微漪,大概是水虫在蠕动,那般情境,会让我想起来,这块地原本是那个年代用来处决犯人的地方,后期改造成了学校。想到还要在这里呆两年,顿生一股恶寒。
科技社会里我对于灵异仍旧深信不疑,且病入膏肓的恐惧一切与此有关的非人类物种的存在。
来B镇读书已经一年多了,没去过什么地方玩,大多数时间泡在了窝里或者班级里,看书看书看书,不过,这里的羊肉很好吃,姐夫买过,做的火锅。
升上初二的自己比起初一已经进步很多了(初一的时候零分转学进来的),这一晃,觉得时间过得真是迅速。
小时候在老师的眼里我就是个木讷孩子,男孩子们很喜欢欺负我,几乎整个小学都活在别人的霸权下,文具盒不知道坏了多少个。老爸一贯不相信老师的所谓你女儿有点迟钝,换句话说,智商有点低之类的云云。他时常拍着胸脯在我面前说:你老爹我已经测过你的智商了,很棒的啦,哼,我女儿怎么可能低智商。
我知道的,老爸很保护我。记得小学有一次放学,同班兼邻里陈晓峰像往常一样在路上拦下我,我很奋力的逃跑,终究因为胖乎乎的身体而被他揪住了衣领。旁边的农田里刚收完花生,泥土有些干巴,他使坏,抓了一把泥土塞到了我的脖子里。我当时是愣了,随后感觉到后背的不适,便开始哭。我甩开他的手奔回了家,老爹看到我狼狈的样子,顿时火冒三丈,“又是那小子是吧!今天真的不会再放过他!”随后走出了家门。父亲时有耳闻的,关于陈晓峰总爱欺负我这事儿。而我经常不说,总是想省一事儿是一事儿。我不想让爸爸他发火。我见过他发火的样子,妈妈和奶奶不和,他在母亲与妻子之间之间,都是挚爱,我想他只能把火气都撒在了我们家的房子上,是的,那次他差点拆掉屋顶。想起这个,我赶忙跟了去找爸爸,害怕他把陈晓峰家的屋顶给拆了,那是要赔钱的吧。
陈晓峰家正在摘花生,我到的时候,老爸正在和陈爸聊天,但是语气是很坏的那种。陈爸寒暄着,还不断训斥一旁低着头的晓峰:小庭子比你小,你应该照顾她,怎么还欺负起妹妹来了!见着我后笑嘻嘻的说:小庭子啊,来来先吃点花生,他再敢欺负你尽管来告诉叔叔。我老爸在一旁也没再说什么话,只是向我投来询问的眼神。差不多该回家了吧。
爸,走吧,咱回家吧。
老爸牵着我,我兜里鼓鼓的,全是花生。
后来,陈晓峰也不欺负我了,反而看见谁欺负我就帮了我。偶尔还请我去他们家看电影。不过,都是僵尸片。。想想,我现在失眠的毛病还是和那些年看过的僵尸片有关系的。
想想现在,不会再和陈晓峰遇着了。不管怎样,在这儿读书算是安定了。生活什么的基本都习惯了,至少不再埋怨老妈把我一个人丢到这里读书,刚来的一星期,分外想家,夜里总是一个人偷偷的哭,上课不看黑板,呆呆的看着窗外,或是摆弄着手指,吃过数学老师的粉笔头。
大概,人会有感情极端的吧,曾经恋家如命的我在后来的日子里出奇的薄情。一年不回家都不会觉得难受。
我回了神,看向校内,叹了口气。今天开学,我居然迟到了。
“老牛,哦不,牛老,不不,大叔嚎,您最好了,就放我进去吧。嘿呵呵,好人好人”
“不!行!吶快点儿在这儿签字,。”牛老把登记簿往少年身上一拍。“少废话,小砸,你这都多少次了?你妈知道吗?”
“嘿嘿,她还不知道。牛老,您就放过我这次吧,求求您求您了求您了~”
“你这小子!”
这男生算是在撒娇么?我在门口不知道是进去还是不进去。说实在,心里纠结的有点拙。算了,还是进去吧
我推开锈迹斑斑的有点像牢门大铁门,像往常一样推车进去了。少年是背对着校门的,所以只能看见他因为拜托而微微弓着的后背,可是还是高出牛老半个头,如果他直起背的话,额,他妈给他施肥了吧,长这么高。
我一直是最矮的人。
甩开臆想,我驱车颔首和门卫大叔打了声招呼“老、老老师傅您好”居然结巴了我,但并不多话。
牛老视线越过少年看向我这里
“哎,是小庭子啊来了啊!”,我一直奇怪他怎么知道我的,嘛,可能是表姐关照过的吧。说完他就啊呵呵的笑着对我摆手示意我快进去。
少年转身,大概是欲看向我这里的,我别开视线推着车径直进去了。
“我靠,牛老,这不公平,这女的不也迟到了么?我就不能迟到?我去,这就不公平了”
“哎,小砸,你不平衡个什么?你也不看看你家这么近迟到了居然还好意思聊公平?你考试考几分儿?她家可是离嗯们儿这儿有四十多里路,来来,你再瞧瞧我后边儿这块公告板,你瞧瞧人家姑娘,!什么名次?跟我讲不公平,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等你考进学校一百名再跟我谈公平!”
“不就是成绩好嘛,有必要么,这么差别待遇!所以说我最讨厌学习好的人。”
身后传来一声:切!
听了牛老的话,我觉得我该脸红,心虚了。昨晚我是住在了本地的表姐家,只是,晚上熬夜看了周杰伦的演唱会,早上起来迟了。
我直接拐进旁边的道上。我想,刚才我的背影是帅气的吧。受到特别对待什么的。
“你小子还要进去吗?再跟我啰嗦我打电话给你妈啊!”
到车库入口的时候,还能听见门口传来的声音。
“哎,别别别,你大人有大量。嘿嘿我进去进去,您笔下有情千万别扣我分儿。”
“喂,签名啊小子,又逃掉!”
风一样的少年,声音实乃悦耳。
有点不地道的乡音,约莫他也是外乡人。
我想,牛老并未和他认真,我想牛老只是在提醒他不要迟到而已。
放好脚踏车的我走到校园大道上,居然看到了他,的背影。
阳光穿过树叶缝隙形成中央大道上的斑斑点点,少年单肩的蓝色耐克包斜跨在稍稍清瘦的肩上,手插裤兜,走的速度像是在遛狗。(捂脸,他真的好高呀)
我心里祈祷着他能走快点,我想快点去教室啊!
反复掂量着,觉得就这么跑到他的前面觉得突兀,不超过他,他的速度又那么遛狗式。都要被扣分了还不快点走!
想到刚才牛老说要告诉他妈妈时他那求饶的语气,在和此刻他的美少年的背影一比,我不由的也发出了一声“切”。大概每次遇见男孩子我都是这样子。我很少与不怎么认识的人说话,女生的话还好,男生,基本我没怎么讲过话。我们班的男生基本都觉得我是个凭着成绩装高冷的人。我是听到过的。也难怪大家会说我会瞧不起人,正常人是不会在这种情况下默默的爆出对前方美人的不屑的吧。虽然只是背影什么的。
盯着他的后脑勺走着,秋天的树影有些婆娑。我握了握拳头,心想,跑过吧。
原本悠然走着的他突然来了个转体帅气的上篮,落地而后继续朝前遛狗。我就那样刻意又无意的看见了这一幕,这张脸。我对于数字没有概念,衡量不了他具体多高,就是觉得他高出寻常的初中男生,而且眉清目秀。
刚才的一幕在脑子里盘旋不肯退去,那张清秀的脸上些许迷离,我瞪大了眼睛,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刚刚跳起转身时撞上的眼神以及嘴角微微弯曲的弧度,莫非他察觉到我看着他了?
想遁地,阿囧。
别回头看,别回。。头。
我一把抓住书包,闷头扎入一旁的树阴小道跑掉了。
“喂。。你。”身后的声音,依稀可辨:你跑什么啊!
一口气奔回教室,说的好听是匆匆,说的不好听,根本就是落荒而逃。
“报告。”
“进来吧,下次早点来啊,别错过班会。你桌位在南边儿,那个靠窗空着的。”班主任推了推眼镜儿。
第三排,靠窗,不错。
“我姓吴,是你们初二(1)班的班主任,同学,报一下你姓名?”
“顾庭”我走到了自己座位上,同桌给我让了道。
刚开学,他正在分配新学期任务和目标。
“那位同学,对对,就是你,顾庭的同桌,你等下把一些新学期事项和顾庭讲讲。”
“我?”我身旁的人。
“恩,你叫卢帼进是吧,对对,初一的老师说过你。小全能王啊呵呵”
“好的。”少年略有所想“还有,老师,我可能要改名字了,从现在开始叫卢梓辛。户口本上的原名。”
老吴推了推下榻的眼镜,高度近视的眼球被放的很小很小“嗯行,回头记得去把学籍资料都改改,初三的时候要用准确的户籍上的名字。那么,各位同学,新学期要继续努力啊!在一年就是初三了啊。那个。。今天是周三,并且是开学第一天,没有安排课程。同学们自己把东西准备准备,住校生收拾一下宿舍。周五开班会的时候,我会组织确定一下我们的班委会。有自荐的或推荐的尽快给我消息。那么,今天就这样。大家休息一下”
走到门口的老吴回过头:“来几个男生,帮忙搬一下新书。卢帼。。卢梓辛,你叫几个男生。”
“好的”
刚刚跑的太快,有点累,我拖着我下巴,无聊的把脸转向窗外,视线延伸过操场,看见了不远处的。晕哦那么眼熟的土堆,乱坟岗啊。我立刻把视线转回教室里。一旁卢同桌还没走,竟然在看着我。
“卢梓辛,新学期多多指教!”他伸出手,很有礼貌。
我觉得不好意思,只是微微对他笑了一下。
“顾庭,你好卢同桌”又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手,并未去接。
他可能有些尴尬的收回手,顺势把笔记本朝我这儿推了推。
“你先看着,我去教务室了。”他笑的很自然,很温柔。
只是,我突然想起了朱培,该去吃午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