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笑笑规矩了好些日子,当然这些在他爹娘看来是没什么变化的,她在他们面前一向是乖孩子。在家憋着的结果就是他的书法和琴艺都进步了,得了她老爹和老师的赞赏。一得意,心里关于东窗事发的害怕也就淡了,想想也是时候去找下毛娇问问当日的事情。
这是笑笑第一次到上将军府,跟着丫鬟一路走来,果然如毛娇形容的一样,花园没有花,树上没有叶,连草地都向被马蹄践踏过一样。难以想象,这将军练武的气场得有多强大,简直是龙卷风过境啊。
到得毛娇闺房门口,恰好看见她正鬼鬼祟祟的想跳窗户,可窗户外是一片荷塘,所以正在犹豫。
笑笑疑惑,阿娇这样子,是要逃跑吗?可见着她来,用得着逃跑吗?
她以眼神询问丫鬟,丫鬟也很迷茫,“我说有人找小姐,可我话还没说完,小姐就慌慌张张的往门口跑,跑了一半自言自语说‘不行,从门口跑肯定不行’,就又转身跑向窗户,然后就成了这样子了。”
有问题。笑笑走过去一把抓住毛娇,“阿娇。”
她自认为她的声音还是温柔的,可没成想换来毛娇一声大叫,“啊...”吓的笑笑松了手,看到毛娇奋不顾身的就要往荷塘里跳,笑笑又赶紧抓住她。
提高了声音道:“阿娇,你干什么呢?”
毛娇“咦”了一声才转头看来,看到是笑笑,她一副惊吓过去的样子,跳下窗户,拍着胸口,“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靳容瑾又来找...”
话没说完就在笑笑疑惑的目光下消音了,偏过头,一副心虚的样子。
这是典型的做了对不起人的事后看见受害者的表情,“阿娇,你对我做了什么亏心事?”
“没...哪有...”毛娇到桌边倒茶,可惜倒洒了。
这样的掩饰比欲盖弥彰还不如,笑笑压根就不信。毛娇一向少根筋,这些算计的事情她根本做不来。她说靳容瑾,还用又字。
“阿娇,靳容瑾找过你,他知道了?”
毛娇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得了,不用说了,靳容瑾肯定知道了。怎么办,照那家伙的性子,肯定是要报复回来的。不过阿娇现在居然还能安然无恙,真是奇迹啊。
笑笑不去和她纠缠那个问题,只是问道:“那天他怎么会突然醒了呢?”
“不知道,柳姐给我的是最好的药了。”毛娇灌下一杯茶,压惊。
还真是流年不利啊,怎么就没想到靳容瑾压根就不是常人呢。她们的原计划是等靳容瑾醒来就说他一时犯困睡着了,哪知他那么顽强啊,好像杀虫剂都毒不倒的小强。
事到如今,叹气也没有什么用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突然想起画的事,便问道:“对了阿娇,你画的画呢?”
“在这呢。”毛娇挥退了下人,去床头打开一个暗格,拿出一幅卷轴展开来,正是那幅画。
看到画时,笑笑愣住了。
明月流霜,清风无边。在一大片幽幽的竹林中,静立着一间竹屋。扉窗半启,月光如水流泻而进,投射在书桌后的一方竹榻上。榻上卧着一个女子,眉如螺黛,双目微阖,睫毛纤长。她气质偏冷,却十二分的融合进了那月色那竹屋。
她枕着自己一只皓腕,衣袖微卷,露出内藏的一点冰肌玉骨。衣衫被风吹成半掩,真是道不尽的欲说还休状的风流。而这无意间散发着无限撩人风情的人,偏偏气质清冷,似乎这一身风情与自己无关,随时都可能睁开眼冷冷的看着你。任你心痒难耐,她却无动于衷。
“怎么样,我画的还不错吧。”声音掩不住的得意。毛娇还真是乐天派的性格,前一秒还害怕着这幅画的真人,后一秒就敢对其品头论足。
笑笑除了点头还是点头,仍然看着画呆呆的。当时她因为给靳容瑾换了衣服,光顾着害羞了,并没有仔细注意靳容瑾的样子,没想到竟然美成这样。当然不排除有画中其他景物衬托的因素,但无论如何的确让人挪不开眼。她平时对靳容瑾挺免疫的,倒没想到换成女装的他反而让笑笑惊艳。要是靳容瑾知道了不知道是会生气还是无奈。
“阿娇,你画这幅画是要来干嘛?”笑笑伸手抚着画,上面还能看出新近运墨的痕迹,应该是有过修改。
“爱好,不过现在也为了赚钱。”
“赚钱?”笑笑抬起头,疑惑的说:“上将军的女儿,应该不缺钱吧。”
“是不缺钱。”她突然靠近,在笑笑耳边说了一句话,笑笑顿时惊讶的睁大眼。
“你还真要开呀。”那次毛娇说开青楼,笑笑只当做玩笑听,哪知毛娇居然认真的。虽然笑笑知道了青楼也不尽是她以前所想的那样,但她心里还是排斥,比起毛娇,她在这方面的确是保守的。
“那当然”,毛娇一副“我没跟你开玩笑”的认真样子,“我准备把画卖到同福居。”
“上京四宝之一的同福居?”
毛娇点点头。
笑笑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好吧,笑笑承认,她已经彻底搞不清楚毛娇的脑袋到底是什么结构了。她居然在靳容瑾已经知道事实的情况下还敢把他的女装画像买到同福居,她到底是怕还是不怕靳容瑾啊?难道说她为了赚够开青楼的钱而将一切都抛诸脑后了?
看着那双有着远大志向的眼睛,笑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叹息。
同福居原名同福书局,是由前朝翰林院的院长创办的。他一生爱书成痴,致力于收集和传扬天下好书。所以同福书局在他手中时是天下名书齐聚一堂,那时,但凡书生才子无不渴望到同福书局饱览群书。所以同福书局越办越大,吸引了天下不少有才学的人,他们不止在同福书局看书,更是汇聚自身学经历识著述,同福书局因此声名大噪,成了一个评定书本优劣的权威所在,举凡自认才子的人想要出书,必找同福书局,而天下好书名书也俱出同福书局。发展到后来,同福书局的书甚至千金难求。但却有些违背了当初院长创立之初传扬天下好书的意图,让普通老百姓买不起同福书局的书,反而成了大家出名的跳板。只要得到同福书局的承认,那么成名便不在话下。
而因为书画不分家,院长的后人更是聪明的把墨画纳入了同福书局的经营范畴,将同福书局更名为同福居。从此以后,同福居便以书画扬名天下,成为上京四宝之一。
笑笑在家里养精蓄锐,等着靳容瑾的报复,不过听她老爹说因为朝会之期将至,靳容瑾正忙得不可分身。所以笑笑再次见到靳容瑾已经是在朝会上了,不过在这期间她还知道了一件趣事。
同福居打破了它历来的规矩,居然收了一幅美人图,而美人图的作者却是匿名,同福居也不透露,让那些对图中美人垂涎之人无从查找身份。
同福居将美人图挂在店中,每天都会吸引很多人,客人比以前多了两三倍。而进入同福居的人都不约而同的自居风雅,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只为一幅美人图而来,所以都以购书为幌子。一时间同福居日进斗金,掌柜的脸都要笑开花了。
但那幅画却一直没有被人买走,因为同福居要价太高,直到上京首富之子,素有“怜香公子”之称的陈怡偶然路过,看到那幅画。当时陈怡便对画中之女子惊为天人,立刻让人从金号取来钱,那足足一千两的黄金晃的所有人眼花,陈怡便在众人的羡慕惋惜嫉妒中施施然带走了画。
然后就听说陈怡吩咐人大肆寻找画中女子和作画人,但却一无所获。
笑笑听了这事后的感想就是,上京首富就是有钱啊,为一张画一掷千金,还只是得了个水中月镜中花。同时又想,毛娇还真是有些办法,竟然隐藏了起了自己的身份,让人查寻不到,且又赚到了银子。看来她为了开那青楼,还真没少费脑子。
不管笑笑怎么想,陈怡千金求一画的事成为了大家茶余饭后关于风流富贵另一个的谈资,生出了好些不同版本的故事,这是后话了。
只是在某一天陈怡屋中的画突然不翼而飞,他本人也被人打断双腿且被上京名医拒绝求医,不得已远赴他处寻医治腿。而陈家的厄运才刚刚开始,陈怡离开寻医后,陈家在上京的生意就遭到不明势力的排挤打压,好些商号都被迫关闭,损失惨重。上京首富从此风光不再,而陈怡此去也再没有回来,怜香公子的名号成为忌讳。
陈父还算有些头脑,他虽不知道那股不明势力是谁,但知道自己斗不过,所以带着剩余的财产离开了上京,总算保住了些实力,在靠近越南的一个城市重新开始做生意。但却再没有恢复当年的辉煌,陈家算是彻底从沧珉的商业舞台退出,成为了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商人。
当笑笑知悉这一切时,已经是大雪飘飘的冬天了。她瞥了眼对面的靳容瑾,后者嘴角微勾,带着似有若无的莫名笑意,看得人心惊。
笑笑埋下头继续滚着雪球,双手将雪捏出脚踩在雪地上才会有的声响。
靳容瑾你够狠,陈家那么大的家业被你说毁就毁了。也怪陈怡运气不好,那么多美人偏偏就看上了女装的靳容瑾,这下好了,常年折花的人这次被花扎了手,风流公子得到了足以让他铭记一生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