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群艺馆那样的地方，都渐渐变成了出租场地。一楼沿街的铺面，是大批的小商品店，豆浆机、锅具店，还有卖刀的。
苏兆红还是上大学时来过这里，参加大学生健美操汇演，系里找了个群艺馆的老师，给大家指导指导。十几个女孩子，就来到了这里。
她只记得一楼的排练室还很大，有镜子，有扶杠。除了她们这些学生，还有歌舞团的舞蹈演员。什么时候，这里竟成卖货的了？
从刀具店后面走出去，就到了院子里。意想不到的热闹，密密麻麻，全是家长和孩子。孩子们追着打着，家长们抱着胳膊坐在一起聊天。树下停了无数的电动车，妈妈们居多，哇啦哇啦吵得耳朵生疼。
苏兆红拉着童童进到了这个圈子，童童的表情既诧异又高兴：“哇，妈妈，这里是公园吗，这么热闹？”
好不容易能有一个跟儿子一起过的周日，苏兆红一进******的门，就使劲嚷嚷：“走，今天跟妈妈去公园。”
******说：“天那么冷，去公园怎么玩？”
苏兆红说：“有室内项目的。你中午别等他了，我带他吃好再回来。”
童童听说去公园，很是开心。现在见到这么多孩子，就更是喜出望外：“妈妈，他们都要玩什么啊？”
苏兆红蹲下来，眼睛看着儿子：“你看这些小朋友都可爱不？可以做朋友不？”
童童点点头，天真地说：“可以啊。我觉得他们都很可爱。”
苏兆红说：“一会你跟他们一起去一个地方，妈妈和他们的妈妈在外面等你们。看，”她将包突然在童童面前打开。“好吃的多不多？你出来，就到妈妈这里来找吃的。”
童童有些紧张：“妈妈，你不带我进去吗？”
苏兆红点点头：“这是小孩子玩的地方。你进去后，有老师带你们。你就当是在玩好了，不要着急。能听多少听多少，也可以画画，好不好？”
童童表情很疑惑：“还有老师吗？是我们秦老师吗？”
“当然不是，是带你们玩的老师。”
苏兆红话音刚落，三楼阳台上，就出现了一个戴眼镜的男的，冲院里的人喊着：“进来吧进来吧，都上来。”
苏兆红牵着童童的手，跟着其他家长孩子一起上了楼。
以前的排练厅，都重新装修后，变成了补习班的教室。母子俩刚上到二楼，迎面就是“参加疯狂数学，助你一生成才”的大幅标语。
童童终于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妈妈，我们不是来公园，对吗？”
旁边的几个母亲听到童童的话，彼此交换着眼色。苏兆红到了这会儿，只能承认她不是带儿子逛公园的。
“是，这是个奥数班。知道什么叫奥数吗？就是奥运会的数学项目。你参加了这个班，就等于在为奥运会做准备。你想不想去奥运会呀？”
得这样骗孩子，真的不是苏兆红的本心，可如果不这样说，童童会愿意周日一大早，就跟着她来上补习班吗？
果真，一听奥运会，童童立刻就来劲了。他赶紧点头：“想，想，太想了。奥运会数学，那我需要做什么呀？”
“老师会教你们的，”苏兆红说，“就和往常上课一样，你好好听就行了。但是因为是奥运会的项目，所以有点难，不要着急，只要听着就可以了。”
童童乐不颠颠地进了教室。刚一进去，竟有了惊喜的发现，原来田枕月也在！
简直像是他乡遇故知，两个孩子立刻抱在一起又蹦又跳起来，又坐在同一张桌上。
家长们都站在了过道里等。
一节课四十五分钟，苏兆红也找了一个靠墙的地方站着等。
田枕月的妈妈站在她旁边，说：“哄孩子来上课不容易啊？我的女儿，最不喜欢来上这个了。一到周日，早上一起来，就跟我闹别扭。”
苏兆红问她：“你们从一开学就来了？”
田枕月妈妈说：“可不。暑假就在找各种各样的班。人家都说，一开始上学，这种补习学校就不能停，必须上。我比较来比较去，觉得这个疯狂数学还可以。数学是比较难学的科目嘛，最后成绩拉开距离，主要就是因为数学。所以，必须从一开始就抓起。大家都这么说的，你看看，这个班都是一年级的。”
苏兆红听着就有点着急：“唉，我们确实来迟了。我还没正式报名，今天是试听一下。不知道老师讲得怎么样？”
田枕月妈妈说：“都是奥数的内容，和他们平时学的不大一样。我也看不懂，有人说老师还不错。”
苏兆红认真地问：“那孩子呢，孩子怎么评价老师的，说讲得清楚吗？还有，学了这个，学校里的数学，是不是学得能轻松一点？”
田枕月妈妈仔细想了想，摇头：“还真不知道。因为孩子一直说听不太懂。学校里的算术嘛，现在还简单，好像也没什么不会的。”
说完，又补充：“不过大家都说，这是个潜移默化的事儿，开始就是听不懂，但听得时间长了，渐渐就懂了。”
苏兆红皱个眉头：“真有这么难啊，会纯粹听不懂？”
事实证明，田枕月妈妈的话是对的。
下课了，童童和田枕月一起手拉着手出了门。苏兆红抢上前去，先问童童：“老师都讲了什么，明白吗？”
童童很坦白：“讲了圆形。其他的就都不知道了。”
田枕月妈妈露出一副“我说得没错吧”的神情，看着苏兆红乐：“你就得做好再白白扔几个月钱的准备，等他们突然听明白了，一切就都容易了。”
苏兆红心想，谁知道自己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万一知道了，肯定会不许童童再去的。
她还有很重要的事，要跟童童商量。于是跟田枕月母女告别后，她匆匆带着童童去了儿童公园。
天公不作美，那一片停电，什么项目也玩不成。
“你看，我带你来公园了是吧？人家停电，不能怪我是不是？这样吧，我们一起去必胜客，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童童听到这个，立刻破涕为笑，跟着苏兆红去了必胜客。
苏兆红说话算数，答应童童要什么，就给他买什么。孩子立刻得寸进尺，甜点就要了三份。
童童埋头苦吃，仿佛生怕苏兆红给他没收了。苏兆红赶紧宽慰他：“咱们不着急，放着慢慢吃，想吃到几点就吃到几点。因为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啊，对不对？”
童童把勺子含在嘴里，有点糊涂地望着妈妈：“今天的什么任务？”
苏兆红说：“奥运会啊？你忘记了？”
“噢，对。”童童点点头，又开始欢快地吃起蛋糕来。
“那要是爸爸问你今天我们干什么了，你怎么说呢？”
“去上课了。”童童张嘴就说。
苏兆红赶紧“嘘”了一声：“我们怎么是去上课呢？我们那个不叫上课，我们是参加奥运会呀，是为奥运会做练习去了。”
童童有点茫然，奇怪地问道：“可田枕月问我，下次还来上课吗？”
苏兆红说：“你怎么说？”
童童点点头：“来啊。”
苏兆红看到了曙光。她立刻凑近儿子，问道：“那你觉得上这个课很有意思是不是？”
童童奇怪地说：“怎么是上课呢，不是参加奥运会吗？”
苏兆红也弄糊涂了，索性摆摆手：“不管是什么了，反正你觉得还有意思是不是？”
童童点头：“还可以吧。我喜欢跟田枕月玩。”
苏兆红说：“那要是爸爸下周不让你去了呢？”
童童很淡然地说：“那就不去了。”
“哎呀，”苏兆红着急了，“怎么能说不去就不去了呢。你想如果你不去了，田枕月一个人坐一张桌子，该多寂寞啊。她一定会想你的，对不对？你去的话，如果下课早，妈妈还可以带你们两个人一起来吃必胜客或是去公园玩，你觉得怎么样？”
“太好了，太好了，”童童勺子都忘了从嘴里拿出来，就拍起巴掌来。又从椅子上滑下来，站到苏兆红跟前，让她立刻给田枕月妈妈打电话：“现在就叫她来吧。快点。”
苏兆红说：“现在怎么可以。等下次吧。所以，我们得有一个共同的认识，那就是怎么跟爸爸说。”
童童又糊涂了：“共同的认识？认识谁？”
苏兆红跟儿子不住在一起的时间长了，现在才发现，跟小孩子说话太费事了。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她有些不耐烦了，也懒得解释，直接说：“就是爸爸问你今天干什么去了，你怎么说？”
“去上课了呀。”童童关于这个，倒不含糊。
“哎，不是说好去为奥运会做练习了吗？”
童童无所谓地一挥手：“都一样。”
苏兆红无奈地直大喘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干脆再换个方向：“那爸爸要是问你喜欢上课吗，你怎么说？”
“喜欢啊。”关于这个，童童倒没含糊。
苏兆红说：“这就好。”
她想了一堆应付的话，到了送童童回去，倒什么问题也没有。
******问童童：“开心吗？”
童童大声说：“我碰到田枕月啦，挺好的。我们下个星期还要去，去为奥运会做练习！”
咦，他这会儿倒说得天衣无缝。说完就跑进自己房间里去玩了。
苏兆红赶紧编谎话打圆场：“就是蹦蹦跳跳了一会。”
******说好。
苏兆红跟他敲定：“那我下周日上午，再来接他？”又补充一句，“他跟田枕月说好了，而且他很喜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