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阴霾的暗云,就像要压到人的心里。
在一眼望去便满是苍翠的松柏林的山峰上,那座巨兽一样的灰黑色石砌造的大堡,便盘踞在在山峰的顶端,带着那股无形的威慑俯视着岭下被烟雨笼罩的林木谷。
这座占地极广,全以整条黑色原石砌造的大楼堡,便是龙堂社的总堂口,名震江湖的弹剑楼。
弹剑楼楼下的龙威厅里,排着相对两列的太师椅,每张椅上都坐着一个人,大厅入内尽头的中间,则单独摆放着一张铺设虎皮的大圆椅,青龙社的魁首枭霸楚天,面无表情的地坐在椅子上,两名近卫侧立在他的身侧左右。
皱了皱眉,眼前,是他厌倦的每隔半年就有一次定期聚议会,龙堂会派驻各地的负责人回到总堂作报告,这些负责人称为大首脑,在青龙社中具有极高的地位,除了楚天以下的三位领主及一位执法外,大首脑,便是身份最尊的了。
不大喜欢这种聚会,但是,这却是不可废止的,因为他必须要在一段时期之后会见他的手下的重要骨干,一则作为感情曾近,再则也是为了清除天下各地的大局动态及龙堂社本身的各项生意状况与所遭遇的的问题。因为青龙社有着庞大的生财系统。
此刻,正值龙堂社派驻青州的大首脑“抗山肩”张昂站起来说:“西湖湖滨,我们奉以九千银子新盖了一栋水月楼,近两个月来,生意情况不佳,跟刚开张时比起,盈利相差太远,甚至还有赔亏,是否可禀请魁首授权转让出去,或另改他用?此外……”
挥了挥手,楚天无精打采地道:“这件事,你自己看着办吧,办完了再回报一声就成。”
张昂不敢再多说,躬身行礼之后坐下。
帝都大首脑“圈旋掌”霸金绪挺着个大肚皮站起,他那张面团团的和气生财式面孔上先展露出一抹天官赐福味道的笑意,然后,他清了清嗓子:“两个月前吧,魁首,我们在长安的赌场因为和乌洪帮的赌场争生意,搞得颇不愉快,他们更是扬言叫我们小心,总有一天要我们好看。不过呢,魁首,在帝都一地来说,乌洪帮是地头蛇,势力颇大,比我们在哪里的办法要来的多,如果真干起来,恐怕我们还不一定包有胜算,所以……”
叹了口气,楚天道:“好了,等他们动手再说吧,现在用不着白操心,乌洪帮不会不知道你们后头有整个龙堂社撑着,他若动了你们,吃的住吗?”
霸金绪笑呵呵地道;“所以罗,我呢,只是冷眼相待而已,并不太紧张,但也不是一点也不紧张,我是外弛内张,以不变应万变,所以……”
楚天打断了他的话:“就这样决定吧,霸大首脑,你请坐,下面哪一个说话?简洁明要,别拖泥带水的,这个会搞了一上午了。”
这时,站在左侧近卫“快枪”熊道从不远处的小茶几上端过来一碗参汤,恭恭敬敬的双手捧在楚天的面前。
接过参汤喝了一口,楚天笑道:“大家饿不饿?快点把该讲的讲完,后堂已经将酒席全排好了!”
咸安的大首脑“百步生死”刁慎急忙站起来,笑道:“禀魁首,我很快便可说完,只几句话……”
点点头,楚天交回空碗,道:“这样最好……”
他的话还没有画完,大厅巨型桧木门门环突然震响——“咚、咚、咚”三下!
笑笑,楚天道:“三下,嗯,急事禀报。”
下面十名大首脑的目光全部投向门口,楚天淡淡地道:“去开门吧,看看是什么事”
于是站在他身旁右侧的“煞刀”崔厚德迅速过去,别看他生的胖大,行动起来却快若清风,到了门侧,他拉下横闩,开启两扇门的一边,当看到门外站立之人,不由得晃了晃神:“应领主,怎么领主亲自来了?”
崔厚德刚转过身想要禀报,大厅尽头处的楚天已经高声道:“进来吧,青戈,是什么事?”
应青戈大步入内,向左右两排的大首脑们微微点头,然后,他急速向前,低低地道:“魁首,你的会恐怕开不成了……”
目光闲闲地投注在自己身上这袭淡青洒着碎竹圈的便袍下摆上,楚天安详地说道:“说吧!”
略犹豫了下,应青戈悄悄地说:“魁首,还记得你的那位好友‘攀云雕’裴咏吗?”
楚天点头:“当然,有什么不对?”
苦笑了下,应青戈道:“还请魁首现在亲自去探视一下比较好,如今他人就在大厅旁的静阁里,有庄领主陪着。”
站了起来,楚天道:“这里的事,你主持下去,我先去看看。”
他这一起身,厅中的十名大首脑也全部肃立,挥挥手,楚天带着熊道与崔厚德匆匆从侧门离开。
出了侧门,便是一边走廊,楚天直向走廊的第一个门户行去,他们的步履声惊动了门里的人,尚未走进,那扇门已轻轻开启,一个又瘦又矮的人匆匆迎了出来,他就是青龙社龙门旗的领主“九牛崭”庄离。
庄离那张起皱的面孔上没有丝毫表情,但是,楚天却可以察觉出他这位得力助手眼神中的震惊愤怒。他向庄离点了点头,走进了室内。
室中的景象令他那张比实际年龄小上十几岁童稚般的面容忽然改变,显露出一种使人不敢相信会是出自同一张脸庞,狰狞、爆裂、冷酷又悍野,原来因脸庞生的稚嫩而带来的柔和纯真韵味已一扫而空!
室中,在靠窗的那张矮榻上,依靠着一个简直不像人的人,全身散发着恶臭,双手俱失,只剩下光秃秃的臂肘,断腋处已经结成紫点班班的疤痕,全身瘦成了皮包骨,以至那套污秽破烂的衣裳穿在他的身上,只像是套在竹竿上一样,头发杂乱如草,只有一只眼还能勉强看见,瞎了的那一只变成了一个血脓混浊有泊泊流淌黄水的凹坑,脸上生满了溃疮,左一块,右一块,连鼻子都烂掉了一半,令人惊恐的不是这些,是他的嘴角,他已经没有嘴巴了,原来该生着嘴巴的地方,只有一条隐隐约约的微突出的粉红痕印。左腮上,却开着一个皮肉缩卷的小洞!
楚天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他辨认了还一会,才确定了是他的生平挚友,那个素来磊落潇洒、风趣直率的裴咏,那个容颜俊朗英挺、风姿飘逸的裴咏,也是那个曾经在剧毒的威胁下救过他性命的裴咏!
倒吸了一口凉气,楚天竟有些颤抖地问:“裴咏,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