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周一开始的时候生活再次陷入轮回,像滴答滴答的指针在固定的点与线上重复着轨迹。我不想去思考那个温良勋如何查到我的底细,更不想拨打他留下的电话号码。
是的,那天愣愣看他走远,我就顺手打开那张纸条,本想偷窥一下男生的心里会装着何种愿望,却发现那上面只写了一个名字和一串数字——温良勋:139****5566。
我有一阵小小窃喜和莫名澎湃,只是最终,我选择了让大脑屏蔽关于他的信息,也扼杀那些不切实的幻想。崔美多的生活里从没有过他这个目击证人,也没有突然闯入的疑似王子,她的时间那么宝贵,她要干劲十足的闯荡在她的金钱江湖里,一往无前。
我每天都背着满书包从批发市场淘来的仿冒化妆品,镀银的花哨首饰,情侣手机链以及各种小摆件,课间时穿梭在那些正对扮美极度热衷的女生中间,用我发达的语言中枢巧妙游说。有自己的脸蛋做招牌,那些劣质化妆品往往能得到十倍左右的利润。
心虚偶尔也还是有的,有人指着脸上过敏的痘痘找到班级门口时,我总是想,祖国的美好花朵都被我毁容了,何其罪过。但动动脑筋安抚了对方之后也就不再愧疚,我说过,我总是会以最快速度想得开。我是坏坏的崔美多。
可韦金多总说:美多你缺钱啊?我这个月的零花钱还剩好多,你拿去用啊。
通常,我对她这样的话是恼火又感动的。然后充耳不闻地继续招摇撞骗。
不过有句话太过至理,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那天晚自习放学我和韦金多刚拐进学校旁边的小路时几个黑影就闪了出来,十分粗鲁地将我们从车上扯了下来。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却即刻明白这并不是普通小混混的交涉手法。
一个男人粗声粗气地发话:“跟我们走一趟。”
“你们谁啊,找错人了吧?”我挣扎着问。
一旁的金多也被抓住了胳膊,昏暗的路灯下我看到瘦瘦的她在发抖,却一直扭着脸望向我这边,好似看着我,怎样的危险都不会再慌乱。
“放开我!”我吼起来,期望着主路上能有人出手相救,一只硕大手掌就啪地一声打在我的脸上。头昏昏的好像原地旋转了几百圈,那种想要呕吐的眩晕,那种好想闭着眼找一棵大树靠一靠的眩晕。有黏黏的液体从鼻孔里淌出来,带着咸腥的味觉钻过唇缝蔓延到舌尖,脸颊热辣的膨胀着。
真TM不知怜香惜玉!我恨恨想着就听到金多的哭喊:“你们放了她,你们别碰她,不关她的事不关她的事!”我吓了一跳,平日里那个沉默维诺的她此刻叫喊得那样放肆大胆,她扭动着身体似乎要拼了命一样朝我这边努力着。可这世道,即便有人听到呼救,或者也不会舍身犯险的。
揪着她胳膊的那个男人顺手在她后脖子上劈了一下,她的脑袋便耷拉下去,像一只被折断的向日葵。我心里一凉,忽然有种胸腔被抽空的痛楚。
我们被七手八脚塞进路边一辆轿车的后座里,引擎发动,驶向未知的夜色。
或者美好人生从此就拐向歧途了吧,唯一欣慰的是我早写好了遗书藏在二楼墙壁没抹好的砖缝里。那遗书经常就需要拿出来修改一下,以至于弄得涂涂抹抹很不雅观,如果我现在死了,最遗憾的事就是没能重新干净利落地誊抄一份留给老妈。
坐在我旁边的金多忽然艰难地抬头,“美多,你有没有事……”我安慰地长舒一口气对她摇摇头,就看到挤在我们两边的那两个男人凶狠的眼神。
我收了声不再说话,只偷偷记着路线。
这条几乎没有车辆行走的陌生道路上,偶尔才有一辆车从后面嚣张地超了过去,看到车尾大奔的标志,光头的司机“靠”了一声,表示不屑和羞愤。忽然前方一声急刹车,那辆黑色大奔横在车前,险些被撞上,车里腾起粗野的咒骂,坐在我们两边的人骂咧咧下了车,手上似乎还操着家伙。
我紧张地呼吸着看到前面的车上走下来穿白色运动装的男生,拿着手机似乎在打电话,又随意地向着车头这边走过来,我听到他隔着前面的玻璃对光头司机说:“我已经叫了交警,我们的车都没损伤不如协商解决?”
他的语气那样轻松,我却张大了嘴巴险些忘记怎样呼吸,下一刻大喊了一声:“快跑!”就拉起金多冲下了车,大奔的车门敞开着,白色身影也迅速移动回来。他坐上驾驶座便立即锁了车门,那两个错愕的男人用扳手在他的车窗边狠狠砸了一下,金属撞击声嘶咬耳膜,我们已经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