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长林瀚调走了。县委副书记张万舒欲接班。
张万舒心知：不抓紧给市委书记姚振函送钱，他有飞天的本事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据传，姚振函的胃口很大。相比之下，他又囊中羞涩。咋办呢？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张万舒正急得七窍生烟、夜不能寐。
这天，县房产开发商胡昭又请他吃中饭了。因为是好朋友，俩人之间几乎无话不谈。喝了一点酒，张万舒就开门见山：“胡老板，我们县里的县长空缺，我有意竞争这个职位！可是……”张万舒满脸的难为情。胡昭毕竟深谙世事，马上关切地问：“张兄是手紧吧？没问题！要多少钱才能搞定？”“这个嘛？”张万舒略一思忖，“具体行情我也没弄清。不过我想，有个20万元大概能行！”“好说好说，”胡昭十二分的慷慨爽快，“不就是一点钱吗？张兄，我给你40万元，你拿出趁早活动！不过，我也有话在先，你当县长之后，可得多给我一点工程开发！”张万舒立马把胸脯拍得山响：“那是那是！一定一定！”
吃完饭，胡昭就带张万舒匆匆进银行。拿到钱，张万舒感激得发抖，似乎看到成功在向他招手。
第二天一上班，张万舒便心急火燎地拜访姚振函。先给他一个鼓鼓的大钱包，然后在他面前毕恭毕敬地说上一大堆好话。再小心翼翼地离开姚振函的办公室，张万舒心里就踏实多了。“姚书记能收自己这么多钱，这个县长应该当定了！”张万舒愉快地想。
一连数日，张万舒都像喝够了蜜，心里甜滋滋的。
踮起脚尖，朝等夜盼。不久，新县长走马上任，张万舒却被调到另一个县任县委副书记。虽然，这个县的经济状况比原来那个县要好些，但张万舒却像吞了枚半生不熟的青枣，心里又酸又涩。
张万舒闷闷不乐，要去找姚振函“兴师问罪”。刚进姚振函办公室，屁股还没挨到沙发边儿，姚振函就紧盯张万舒先发制人：“张万舒同志，听说你的升职活动经费是胡老板资助的，他给了你40万元，有这回事吗？”“这……”张万舒一愣。“你很会做生意嘛！给了我30万元，自己也趁机赚个10万！”姚振函俨然在表扬张万舒，张万舒却狼狈得说不出话。
张万舒记不得自己是怎么“逃”出姚振函办公室的。出了姚振函办公室，他就气冲冲地去找胡昭。
刚见面，张万舒劈头就问：“胡兄，你跟姚书记说过资助我40万元的事？”“是呵！”胡昭一脸的坦然和从容。“唉！你跟姚书记说这个干嘛？”张万舒埋怨。“说了又怎样？”胡昭不以为然，“还不都是为了你升迁，我才特意请姚书记出来享受高档娱乐，苦口婆心地劝姚书记帮你一把。”“你和姚书记也是好朋友？”张万舒惊问。“是呵！”胡昭得意地说。“唉！”张万舒苦恼地摇头，无奈地叹息。
从此，张万舒恨死了姚振函。真巴不得姚振函出门被车撞死。或者，在官场上重重地摔个跟头。他有事没事都悄悄地诅咒姚振函。
两年之后，姚振函腐败问题东窗事发，被上级纪委双规。
消息传开。张万舒先是幸灾乐祸，觉得老天有眼，让姚振函遭了报应。但转眼，张万舒又担惊受怕，姚振函会不会丢卒保车、供出自己？应该不会吧！张万舒安慰自己，姚振函收了我那么多钱，又没为我办好事，他应该愧疚才是，不至于良心被狗吃了！这样想着，张万舒睡觉便安稳了些。
哪料天不作美！没多久，张万舒也被上级纪委双规了。“狗日的姚振函！真他妈的缺德！”张万舒在心里怒骂。他眼前一黑，仿佛自己落到了天寒地冻的冰川。
冤家路窄。案子审完，张万舒和姚振函都被判刑，而且被关进同一所监狱的同一间号子。
如果自己不曾为官，张万舒一定会像恶狼一样猛扑上去，很很地撕咬姚振函。但张万舒忍住了。只当姚振函是陌生人和怪物，深深地冷落他，凶巴巴地盯他。姚振函呢，仿佛还是张万舒的上级领导，高高在上，决不拿正眼看他。
井水不犯河水好长一段时间。慢慢地，俩人感觉到孤独与寂寞愈来愈深刻、愈来愈难熬。
“其实，”张万舒瞥一眼姚振函，终于不满地说，“我虽然悄悄赚了胡老板10万元，不也给了你30万元？那可是大头呵！你怎么如此在乎这小头，如此斤斤计较、心胸狭窄，偏不顺水推舟、让我升个县长呢？”
“这决不是心胸问题！”姚振函板起脸严肃地教训道，“从这件事上，我可以清楚地看出：第一，你是个利欲熏心、会搞阴谋的人，你没有信用可言；第二，你是个狂妄自大、小看领导的人，你没有谦恭可言；第二，你是个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人，你没有感情可言。”
“姚振函，你不要胡乱地上纲上线，你把话给我说明白！”张万舒觉得姚振函十分地滑稽、可鄙。
姚振函就不紧不慢，像给小学生上辅导课似的：“你会把胡老板的活动经费悄悄扣除10万元，揣进自己的腰包，这不是搞阴谋诡计、不讲信用？你送30万元给我，就想当县长，你以为你是皇帝老子？你把我当市委书记看啦？这么点钱，打发乞丐吧？虽然没有提拔你，但我也把你调到了好地方，也算帮了你。你却冷冰冰的，一句感激的话都没有！你是知恩图报的人吗？”
“好哇好，就当你说的话有理，那么我再问你，”张万舒强压着满肚子的怨气和怒火，“要收多少钱，你才能帮我办成事？”
“至少50万元！这是底线，做任何事情都有个底线！张万舒同志。”姚振函对张万舒已不屑一顾。
张万舒就把拳头握得生疼：“姚振函，你这德性！”
“张万舒，你这德性！”姚振函也猛地一脚，把球踢过去。
（原载《三湘都市报》2010年5月9日，选入《中学生创新阅读·2010-2011年名家幽默故事排行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