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招招不知道吃的什么,吃坏了肚子,一直拉到现在,那位仁兄每次以为章招招要离开了,但章招招总能神奇的再坚持一会儿。那位兄弟一次看到章招招手纸都碰到屁股了,顿时双膝一软,恨不能跪下:爷爷,您终于让坑了。刚要再感叹几句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突然看到章招招又把纸卷吧卷吧握在手里,此人真的要崩溃了,身子如堕冰窖,心冷的冰都会自惭的融化掉。正好此时章招招旁边的旁边坑上人走了,此人和章招招洒泪而别马上奔了过去,用文雅的话来说是:快若败叶翻风,晷影方移。
“你吃粑粑去吧。”这是那兄弟给章招招的临别赠言。
章招招在人声嘈杂里都能清晰的听到那兄弟阵阵的呻吟,那呻吟章招招也忘了是在哪部片子里听到过的。此人的呻吟就像是“北宋之后词坛第一人”纳兰性德写的似追忆似水年华又似悼亡某人的《采桑子》,每一声呻吟好似有出处,但又找不出出处。
这时对章招招一点没有怨怼之心的兄弟不再呻吟,跟旁边的另一个兄弟俩人讨论起了阿基米德,这两位显然都是狂热的阿迷,其中一位讲起了阿基米德原理头头是道,开口一句便是“道可道,非恒道”,以下每讲一句便是老子的这一句话开头,不那样没法头头是道。
章招招起身擦屁股时想起了齐逸少几个星期前也跟自己讲过阿基米德,不过说的是阿基米德的坏话:“喂,你们说的可是阿基米德?”
两人交谈暂停,看着章招招不说话。章招招边提裤子边回忆那天齐逸少跟自己讲的细节,脸上挂的表情:“那你们可知道阿基米德为什么会很狂妄的说‘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起地球。’”两个人面面相觑,还真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崇拜阿基米德说出那一番话时所展现出来的,那种魅惑人心无匹的霸气。
“难道跟《狭义相对论》或是《几何原本》或是毕达哥拉斯的黄金分割有关?”
“因为阿基米德知道没人能给他那个支点。”章招招嗤笑一声。
两个阿基米德的铁杆被章招招别具一格的笑给激怒了。
“你懂什么?”一个铁杆说。
“你什么也不懂。”另一个铁杆替章招招回答了。
“用不用我教你?”一个铁杆说。
“不用。”章招招勒紧裤腰带。
“怎么着?”另一个铁杆说。
章招招忽的一个转身迈开双腿离开这是非之地的是非之人,让此二人来不及抽回眼神,不得不进行吃亏的目送。章招招边往厕所外走边随意的从嘴里抛出去三个字:“我不屑。”那三个字一个漂亮的后空翻翻到目瞪口呆的二人面前,此二人由于正在目瞪口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动作来满足当下的语境,只好把目瞪口呆的时间又延长了好几秒。
章招招刚从厕所里出来,就看到辛未羊带着一帮子人过来,章招招想侧过身子去,辛未羊一把搂过章招招的膀子,直接搂进了厕所里。章招招看到了自己拉的一坨屎在这个冬天里还至死不渝的冒着热气,章招招刚才临走前还跟那坨屎说再见,但没想到这么快再见,造化弄人啊,章招招欲哭无门路。
“你就是章招招?”辛未羊居高临下的问。
“是我。”章招招看了看周围,发现隔开两个男厕所的矮墙上坐满了人,章招招把他们想象成了可以同自己并肩战斗出生入死战场上能放心的把后背交予对方的兄弟,所以回答的颇有底气。
“那你知道我是谁吧?”
“不知道。”章招招回答的简洁而有力,并对着矮墙上的好汉灿然一笑,那意思像是一种彼此心知肚明的暗号,弟兄们,一会儿打起来,都别他妈手下留情,狠揍就行,死了的记我账上。
“你去过玲珑卯吧?”
“玲珑卯,没去过,那是哪儿?”章招招很谦虚好学,在这种局面下,还依旧保持良好的学风,不耻下问。
“少他妈跟我装。”
“这位哥哥,弟弟真不知道你说的哪儿。”章招招很诚恳,但背上在辛未羊楼住他的那一刻,就已经湿了。
“妈的,揍辛未羊这事怎么还没完?”章招招脑子里乱哄哄的,齐逸少,不可能,卞举,也不可能,我,更不可能,到底是他妈谁把这事捅出去的?
辛未羊看章招招还不承认那天的事儿,一巴掌扇章招招脸上,顿时五个手印子现身和大家见面。那五个手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章招招不显山不露水的印在脸上的,今天多亏辛未羊给扇出来了。这时辛未羊身旁的一位像是跑龙套的兄弟拔地而起踹出一记窝心脚,此脚比辛未羊那一巴掌还狠,众人心里同时在想,跑龙套的兄弟这是要跟男一号同台飙戏吗?章招招被踹的一屁股坐在尿池子边上,两只手捂着肚子看了一眼矮墙上,神色凄然暗想,骑在矮墙上的兄弟到现在还没动手,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被人用各种手段离间了,临时反水。
“说吧,那两个是谁?”辛未羊掏出一根烟点上抽了起来,夹杂几声咳嗽。
“哪两个,我真不知道你说的谁。”章招招看着裤脚上的黄泥,抵死不认。
“妈的,煮熟的鸭子,就剩下嘴硬了。”跑龙套的哥们儿踹完一脚神清气爽,顿时萌生了踹第二脚的想法,刚要有所动作,被导演兼男一号的辛未羊拉住,再不拦着点,贯穿全剧负责制造矛盾冲突惟一的反面角色眼看就要被踢死了,电影还演屁呀,全剩他妈好人,一派盛世大团结的局面,谁看,没票房。
“哎哎哎哎,别动粗,看把人给吓的。”章招招油盐不进,辛未羊决定换一种方式,以德感化他,辛未羊把没抽完的烟扔地上踩灭,蹲下表现的亲民一点,温柔的抚摸着章招招的刺头,“弟弟,只要你说出那两个人是谁,刚才我打也打了,气也出了,咱们俩扯平,我既往不咎。”
“既然人都打了,气也出了,还问个什么?”章招招自被踹坐地上,第一次抬起头。
“那是咱俩之间的恩怨没了,不代表其他人。“
章招招又不说话了。
“至今我都没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去玲珑卯?”周围看热闹的人至今也没明白,这个小胖子怎么惹到了辛未羊,对状元高中的私生子这一职位,入选呼声很高的人。
“你们打了我,我自然要打回去。”周围看热闹的人明白了,合着在地上坐着的这位爷把辛未羊给打了,人群里几个经常打架的好汉,倒是对章招招不由的高看一眼。
章招招还是不说话。
“放寒假那天,我在状元高中南墙以南等着你们,告诉那两个孙子,是男人的就过来,尽管叫人,有多少算多少,你爹我全接着。”人群里有好几个看不惯辛未羊的,立马想当章招招的爷爷。
齐逸少神思奔逸,常常把自己的小说幻想成“淮南子鸿烈集”和“庄子补证”十卷,一经问世,必震惊文坛。齐逸少摊开笔记本,又开始构思小说,捏笔就分神,齐逸少揪着头发苦恼的发现,自己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来。齐逸少无心小说,差点连主角都忘了叫什么。齐逸少再往回翻看自己的稿子,越看越不甚满意,犯了一个文人都爱犯的毛病,对以前写的大幅度删改,每个字都感觉不好,最后一狠心,删到只剩男女主人公的名字。
齐逸少一直认为二十岁的时候,是写一部小说的最佳时候。齐逸少对自己的要求就是,要在二十岁青葱的时光里写部长篇小说。齐逸少有个小习惯,在写之前总会数一遍字数,但往往齐逸少构思一天,只在原来基础上增加三五百字,这太令人伤心了,但不管怎样,齐逸少依旧相信自己在文学上的天赋。
齐逸少把写小说的热情都倾注在想小说的开头上,这是以前小说写不出来的原因。齐逸少把写小说的心思全扑到了晁颜儿的身上,这是现在小说写不好的原因。齐逸少总能为自己找到理由,编到借口。齐逸少能缝合一切伤口,即使已经化脓。
这时宋之问喘着粗气跑进教室,带进一股寒风,齐逸少只觉得一阵寒意袭身,宋之问接下来的话让齐逸少跳了起来:“章招招被人堵在了状元高中的厕所里。”
齐逸少连忙问伤亡如何,宋之问说厕所外面围满了人,水泄不通,望去是各式各样的后脑勺,根本进不去,他还是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
齐逸少脑子里现出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搬凳子过去站在上面看,视野一定很好。
齐逸少很不理解凑热闹的那些人是怎么想的,什么也看不见,在那里挤什么挤,一脸激动的跟什么都看到了似的,就比如眼前这个人吧,脖子伸老长,还一跳一跳的,嘴角漾着笑。
“同学,你看起来很高兴啊?”齐逸少站在那个人的身后,轻声道。
“对啊对啊……唔,齐逸少啊,你位置那么靠后啊,什么也看不到的,来来来,你排我前面,快,这样兴许能看到点什么。”苟子虚热情的把齐逸少拉到自己前面。
齐逸少这次是有生以来插队插的最无压力的一次,本来就是倒数第一名却碰到一个好心的如果不是自己对方就是倒数第一名的倒数第二名,要求换一下名次,但这,又有何意义?
“苟子虚,里面有章招招。”齐逸少沉痛的说。
“章招招在里面吗?奥,他运气真好,能看到血腥的场面。”
齐逸少心里想,章招招不能看到血腥的场面了,因为他就是血腥的场面。
齐逸少丝毫不清楚章招招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会被人揍的跟孙子似的吗?他本来就孙子,再揍辈分会更低的。
齐逸少决定冲进去,这时人群分开,齐逸少想这么多人真给面子,想进去就有人让路,你们真是好人,你们的大恩无以为报,来世,你们要给我当牛做马,我会买好的饲料喂你们的,谢谢大伙儿了。
齐逸少看了看这个过道遗憾的想,还差个红地毯。齐逸少刚要进去,就看到从厕所里浩浩荡荡出来一大帮人,为首的是辛未羊。辛未羊正春风得意,享受众学生敬畏的目光,丝毫没注意人群里面色苍白的齐逸少。齐逸少分开人群看到颇为心酸的一幕,章招招坐在地上,低垂着头,左脸肿老高,令右脸的囊肿望尘莫及,红框眼镜也被乱脚踩扁了,两个架子全散了。
章招招看完韩国电影《马粥街残酷史》,最喜欢里面权相佑像吃了一公斤的****,狂野的说:“****韩国所有的学校!”章招招通过看字幕才明白他说的什么,顿时震撼了,原来学校也可以被这么着,至于是被怎么着,通过章招招以后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可以知道。章招招以后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中国所有的学校!”
章招招觉得权相佑身为韩国人就应该操韩国所有的学校,他要操俄国所有的学校,那就是跨国****,有一定难度,毕竟各个国家的尺寸不一样。操中国所有的学校这一艰巨任务,章招招当仁不让,齐逸少也看了那部电影,非横插一杠子说也要操。两人经过时达一上午的唇枪舌剑达成如下约定:其一,二人只有一人在场时,可说“****中国所有的学校”。其二,二人都在场时,只可说“****中国一半的学校”,另一个说“****中国另一半的学校”。
章招招这货一直以为韩国在东南亚,也就是缅甸柬埔寨老挝越南那一块儿,经齐逸少的再三点拨才明白,韩国原来跟朝鲜接壤。齐逸少是这样点拨的:韩国,跟朝鲜接壤。
点的很透,奈何你太厚。
“****中国所有的学校,****状元高中。”章招招此刻的脑子里的自己解下腰带狠抽状元高中的每一寸土地,啪啪,这是皮鞭。章招招又把状元高中所有的老师全用绳子绑脚,吊悬在学校半空,这都是蜡烛啊,燃烧自己,照亮了别人,一燃烧起来,都不舍得吹灭,直往下掉蜡油,这是滴蜡。
“章招招。”
章招招仰起头,眼圈泛红,嘴一撇眼看就要哭出来。
“你哭?”齐逸少声音都变了,杀辛未羊的心都有。
“孙子才哭。”章招招用脏兮兮的袖子一抹脸。
齐逸少上前把章招招拖起来,章招招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憋屈的音儿:“辛未羊说,放寒假那天,南墙以南。”
“南墙以南。”齐逸少心底里的血性也被激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