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棘从守正的屋子中走出,幽净谷中的清新微风拂面,她的脸上挂上清而淡的笑意,随后便看到画汝向她走来。
走到芒棘面前的画汝,把手中之物交到她的手上,芒棘看到静静躺在自己手中的古灵镯,默默的将它套回自己的手腕。
“冰荒族,如今怎样?”
画汝在芒棘面前一直用最淡定飘然的语气答话,“世子知道宫主绝不会再见他,随后把这镯子交到属下手中,让属下三个月后转交给宫主,随后便离开了。属下遵从了他的说法,听说世子回到冰荒族后大病一场,足足昏迷了俩个月后醒了过来。”
属下看来,微生文已经离开了那句身躯,现在冰荒族里只有一个世子,微生武。为微生武对过去的事也似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他不记得自己有过一个叫微生文的哥哥,也不记得……宫主了。
“冰荒族已经离开了齐盛疆土,究竟去了哪里,属下也没有再具体打探。”
芒棘叹了一口气,也许这样才是对微生武最好的结局,冰荒族里微生氏是幽净谷的后裔,他们之中出了双生差点使得冰荒一族灭族,可如今微生文的离开,让这个部族恢复平静。
记得刚认识微生武时,他一直自豪自己拥有的是最高贵的姓氏,却不知他为这个姓氏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过着一段多么卑微的人生。而微生文更是这个姓氏的牺牲品。
微生文,当初我强留你在这个世上也许是我的错,你早就不属于这里,离开才是你的解脱,希望你的来世能如你所愿,去到一个普通的家庭,找到一个你心爱的女子,永远的待在她的身边。
这么说起来,当秋呈杰再也寻不到芒棘的踪迹后,他也离开了齐盛,去了哪里画汝也许能够查探,但芒棘已不想知道,所有人都恢复平静的生活,她与他们相忘于江湖,也许才是最好的结果。
“宫主……副宫主这么多年一直生活在莫尔库山脉之下,他只求能见宫主一面。”画汝的声音有几分纠结。
芒棘看向急着低下头的画汝,“你离开幽净谷吧,这里已经不是曾经的幽净谷,现在的幽净谷不需要主人,你可以去寻找自己的生活,我不会再见闻人逐,从此你便替我照顾他,可好?”
“宫主?”画汝惊叫一声。
芒棘淡然一笑,“你不愿意?”
画汝沉默不语,芒棘又是一笑,“画汝,你与我不同,其实你最清楚,我会留在这里不仅仅为了北棂,也是我对世事的逃避,我害怕出去面对,我害怕抉择。”
“如果离开这里,闻人浩苊和北棂的死就会在我眼前,而当初盛京的杀戮也会逼着我去面对,我已经无法离开这里。”
“宫主,其实……”画汝一咬牙,说道:“当初只是守鹤欺骗了谨亲王,在盛京宫外误杀大公子的是谨亲王的人,也是谨亲王下的灵。而在皇宫内,想要刺杀宫主只是守鹤的个人行为,哥哥会意外身亡也是守鹤的过错。这一切都与离王殿下无关。”
芒棘摇了摇头,“画汝,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当时我就说过,晚了,一切都已经晚了。”
“我不愿离开宫主身边。”画汝终于也学会话只说半句,也许能去到闻人逐的身边时她被闻人逐收留后最大的心愿,可她不愿看着芒棘一人留在幽净谷。
来幽净谷这么久,芒棘的确有变化,看似开朗了,脸上也会保持着淡淡的笑意,可画汝知道,芒棘的心中有着永远无法跨越的伤痛。
若自己离开这里,芒棘就真的孤苦伶仃了。
芒棘苦笑着看到画汝,“傻瓜,难道你打算在幽净谷这么待一辈子?”
画汝点点头,“宫主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越发伶牙俐齿了。”芒棘一笑,“好,这件事先不说了,就让闻人逐在下面过他的小日子,想来他的生活也不会太艰苦吧。”
“宫主,你可知那守鹤……”
芒棘一直淡笑的眼神在这一刻也变得有些凝重,“她……怎么了。”
画汝道:“有过预言能力的幽净谷中人最怕的就是没有轮回转世,原本守正一直护着她,让她有恃无恐那么多年,如今彻底变成孤家寡人的守鹤似乎以极快的速度衰老,也许离死已经不远。”
芒棘听了,只是淡淡道:“以后便不提她了……”
画汝又道:“那日宫主离开皇宫,没有带走的珏王被离王殿下扔到秀寒山崖下去了……”
“画汝,今日你的话好像特别多。”
画汝难得调皮的笑了笑,“宫主,我们在这里沉静太久了,你有没有想过,不做一天的闻人芒棘,我们去最近的市集逛一逛。就像你说的,幽净谷现在已经是一个平凡的小村落,我们不能让这里的人永远生活在落后狭隘的生活中,我们应该把更积极的生活带来这里。”
芒棘有点惊讶的看着画汝,这话说的实在是道理,可她想不到一直只懂得讲规矩的画汝会说出这样一段话。
若她不是闻人芒棘,她能放松自己一天吧。
芒棘一笑,应了画汝的说法。
幽净谷在莫尔库山脉之中,而离莫尔库山脉最近的城镇一般步行也需要三个时辰,可对于芒棘和画汝来说自然不用那么久。
两人的轻功就如同山外仙人降世一般,很快便来到最近的城镇。
只是一道城镇中却发现这城镇被一片黑白所笼罩,酒家饭馆门口长挂的红色灯笼也都换上了白底黑字,一个大大的奠字格外显眼。
芒棘在幽净谷中从不打听外面的消息,她过着最封闭的生活,所有的消息都是从偶尔出山的画汝口中得知。
她诧异的问画汝,“这城镇出了什么大事?谁过世了吗?”
与他们擦肩而过大婶听到芒棘的话,回头看了芒棘一眼,说道:“小姑娘,齐盛那个皇帝就是之前的离王,登基才多久,竟然年纪那么轻就去了。当初他还来过这个城镇,我见过他呢,长的可一表人才呢,真是可惜了。”
说完,她摇着头表达她内心的确觉得可惜,便走了。
芒棘一下愣在当场。
颜晋楚就这样……
死了?
找了个小酒馆,芒棘在里面静静的喝酒,画汝说理解她心中的苦涩,要帮她去买两串这里有名的糖葫芦,让她甜一甜。
芒棘苦涩一笑,手中酒杯被她一饮而尽。
甜?
究竟是什么滋味?
慢慢的,眼眶中又噙着泪,模糊的双眼前,突然有两串糖葫芦出现。
芒棘摇了摇头。
那糖葫芦却不依不饶的横在她的眼前。
“画汝,别闹,我不想吃。”
“那这两串都只能我独自享用了?”
一个已经熟悉到快要变得陌生的男声在她耳畔响起,这个声音她曾魂牵梦绕,这个声音她以为自己此生再也不会听到。
就在方才,芒棘以为这个声音的主人已经随着那些散落空中的纸钱飘然远去。
芒棘含着朦胧的泪眼,抬起头,只见那人的笑,像极了一朵绽放在午夜的曼陀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