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都飘着一股浓浓的麦子香味,炎热的夏日炙热的太阳烤得人都快喘不过气来。我漫无目的的走着,顶着毒辣的烈日,忍受着浑身的疼痛,仍不时地回过头去看看家所在的方向,心里是那么的依依不舍。此时还担心父亲追上来,不由得我渐渐的加快了脚步。
就在我忙于奔命的时候,突然脚底下猛地一阵刺痛,当我低下头看的时候,我才惊恐的发现,我的右脚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没了鞋子,光着的脚丫子正好踩在了一块碎玻璃上,鲜血顿时涌了出来,我急忙坐在地上,搬起脚一看伤口不是很深,擦一擦应该没有大碍,过一会儿就可以行走了。为了不让这只脚再次受伤,我从已经破了的衣服上撕下一溜布条,将受伤的脚缠住,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继续行走。此时我才体会到人们常说的那句话“屋漏偏逢连阴雨”的真正含义。
我不知道已经走了多长时间,渐渐的有了一丝的凉风,倍感清爽了好多,当我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早已不见了太阳,满天已是乌云密布。看来马上就要下雨了,夏天的雨就是多,说来就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又是打雷又是闪电的,顷刻间,大雨倾盆而下。
我静静的站在雨里,任凭大雨尽情的冲刷,真希望雨水能冲走我所有的烦恼。身上血迹斑斑的衣服和鲜血流过的残迹,转眼间就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留在身上的疤痕清晰可见,被雨水淋过的伤口突然间一股钻心的痛,这次可是真正的心痛。我久久的站在迷茫的大雨中,已经分辨不清从脸颊流下来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这个时候让我忽然想起一首歌“站在雨里,泪水在眼里,不知该往哪里去,心中千万遍不停呼唤------”我真的不知道我该去哪里?
雨终于停了,烈日又悄悄的从乌云后面钻了出来,一道美丽的彩虹横跨天边。我无心留恋这美丽的景致,踩着一路泥泞艰难的向前走去。不一会儿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烈日烤干了,空气中散发着又闷又潮的气息。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身上的衣服已经和伤口粘在了一起,身上的肌肤总有一种被撕拽的疼痛。就这样迷茫的走了快一天了,临近傍晚时分,我来到了一个小镇,也许今晚就要在这里过夜了。
这个镇子并不是很大,比起我以前干活儿的小镇稍微能大一点。黄昏的街上,行人成群结队,男人们几乎都是光着膀子,穿着大裤衩。卖西瓜的不停的挥舞着手中的西瓜刀,叫卖声此起彼伏。黄昏的小镇好不热闹。不会有人在意我的出现,我悄悄的找了一个人少的屋檐,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天的奔波使得我疲惫不堪,隐隐作痛的伤口此时也难挡浑身的疲惫和倦意,坐在那里不一会儿的功夫便不知不觉的昏睡过去。
酣睡中突然感觉有人推我,惊醒之后才发现有一个中年模样儿的人,正在用脚轻轻的踢我。看到我醒来之后,他问我:“小伙子,你躺在这里干什么?这么晚了还不赶紧回家去,小心着凉。”我睁着惺忪的眼睛,茫然的点了点头。
中年人走了以后,不知怎么回事儿就再也睡不着了。街上几乎是一片漆黑,不远处一盏孤零零的路灯仍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一阵凉风袭来不由得我打了一个寒颤,直觉告诉我天快亮了。因为在夏天,只有在黎明的时候才有这么凉快的风,人们总是在这个时候才能睡个安稳觉。
这个时候的街上出奇的寂静,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就是自己“咕咕”乱叫的肚子,仔细一想,自己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了,一想到吃饭,顿觉饥饿难忍。这一天也不知走了多少路?这是哪里?我都不知道,这时只期盼着天能快一点亮起来。等待总是那么的漫长,不知又过了多久,才隐隐能听到公鸡打鸣的声音。漫漫长夜加之饥肠辘辘让人总觉得那么的难熬,肚子随着公鸡一起打鸣一直到天亮。
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的渐渐多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我似乎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回头望去,原来是卖早点的油条和油饼散发出的香味。我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空无一文的口袋,不停的徘徊在卖早点的对面。又回想起去年冬天的那一幕,真希望此事也能遇上一个好心的人,也回想起母亲做的面条,想到这儿忽觉得有两行热乎乎的液体顺着脸颊滚滚而下,也不知道我这辈子是否还能吃到母亲做的饭?
看着卖早点的将一根根炸好的油条用筷子夹进一个铁筐中,那金黄的颜色,那诱人的香味,饥饿再次让人难以忍受。我不由自主地朝着卖早点的慢慢走去,当我快要走到跟前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可怜的乞丐,这样走过去没有钱买吃的,这和乞丐有什么分别,强烈的自尊和羞怯犹如一道无形的铜墙铁壁横在我的面前,令我根本无法穿越,思想在激烈的斗争着。
就在我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一根根诱人的油条时,卖早点的好象觉出了什么?转过头和身旁的一个女人不停的嘀咕着什么?过了一会儿然后用纸包了几根油条,冲我走了过来:“嘿,要饭的,赶紧拿着走吧,别老站在我这儿妨碍我做生意好吗?”我莫名其妙的眼看着他将油条塞进我的手里,还没等我回过身来就已经转身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嘟囔着:“一大清早就遇上个要饭的,真晦气。”看来人家真的把我当成乞丐了。
手里捧着几根油条,心里如同打翻了无味瓶,真想走上前去给他解释说我不是要饭的,可再看看自己的处境,甚至连个要饭的还不如呢。卖油条的站在那里冲我喊道:“咳,要饭的,吃的也给你了怎么还不走?再不走小心我抽你。”他的吼声吓了我一跳,我急忙转身离开了那里。找了一个没有人的角落蹲了下来,几根油条转眼之间被我狼吞虎咽的下了肚子,只剩下回味,几根油条似乎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但走路的劲儿总算是有了。下一步我该去哪里?我很迷茫,哪里才是我的容身之处?就这样我漫无目的的走着,开始了我的乞讨生涯。
离开家有一个多月了,已经习惯了风餐露宿的生活,这些天我走到哪里就乞讨到哪里。有时候遇上好心的人家,不但会让我吃饱,走的时候还会给我拿点儿。我知道她们这是可怜我同情我这小乞丐,使得我心存感激而无以为报。但有时候也会碰上一些无理取闹的人,专爱欺负无家可归的人,满口的污言秽语,甚至拳打脚踢的让我趴在地上学狗叫,当然我的自尊心不会屈服于这种惨无人道的行为,所以经常会落个鼻青脸肿的下场。
八月的天气,酷热难挡,知了趴在树枝上无聊的叫个不停,叫的人心烦意乱。没有一丝的风,低垂的树枝一动不动的耷拉着脑袋,被晒蔫的树叶索性卷起身子,生怕被烤焦了似的。就连路边的小草也被晒得似乎没有了生机。树荫地下总会有三三两两的人们光着身子躺在那里,将草帽盖在自己的脸上,呼呼的鼾声大作。
顶着烈日我已经不知道走了多少路?只觉得汗流不止、体乏无力、火热难当,身上的衣服也早已被汗水浸透,有的地方已经变得僵硬,而且有一层类似盐粒的东西,不时地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儿。当我看到躺在树下乘凉的人们时,自己也索性找了一个没有人躺的树荫斜倚着树干,倒头便呼呼睡去。
每天都重复的过着这样的生活,睁开眼睛就走,饿了就沿街乞讨,太阳落山后再找一个僻静的角落躺下来睡觉,一直就这样不停的赶路,我仍然在问自己我到底要去哪里?直到那天我讨饭的时候听人家说,我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传说中的咸阳。
一觉醒来,顿觉精神了好多,不再那么的困乏,起身后拍去身上的尘土继续向前走去。邻近天黑的时候,又觉得饥饿难忍,只恨自己这不争气的肚子又在咕咕乱叫。又到了讨饭的时候了。两个多月下来,讨饭对于我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了,再也不用顾忌自己的自尊和脸面,只要能讨口饭吃,我几乎什么办法都用过了,加上嘴巴甜一点大叔大妈哥哥姐姐的叫个不停,要不就是在门口一动不动的站着,吃的到时候就自然到手。
已是华灯初上,傍晚时分的热浪仍旧让人闷热的难以抵挡,人们纷纷走上街,只能借着夜色纳凉,不时地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拭着不断涌出的汗水。我来到一家大门前,大门时敞开的,院子里亮着灯。我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轻声问到:“家里有人吗?”话音刚落,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看着我说:“你找谁?”我急忙客气的说:“大哥,谢谢你能给我一点儿吃的吗?我真的很饿,谢谢大哥了!”他一听是来我是要饭的,口气突然变得僵硬:“要饭的?去去去,给我滚出去,我们家没有吃的。”一边说着一边将我往外推,我苦苦的哀求着:“大哥,你就行行好吧!我真的很饿。”年轻人看着我仍没走的意思,继而恶狠狠的说道:“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是吧,好!你等着。”说完年轻人转身朝后院走去。
也许我真的是太天真了。原以为他是去厨房给我拿吃的了,当我还处在美好的憧憬中的时候,令我没有想到的是突然有一条恶狗迅速的从后院儿蹿了出来,直扑我而来,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当时一下子吓得我已是魂飞魄散,本能的掉过头拼命的朝门外撒腿就跑。当时我应该很清楚,狗是见不得人跑的,你越是跑它就追得越凶,逮住就往死里咬。可当时我只顾着急于逃命,哪儿还记得这些?
最终还是没能摆脱疯狗的追咬。凶残的疯狗一口就将我的裤腿咬住,随后我就被凶残的恶狗扑倒在地,重重的摔了一个大嘴爬。这个时候我已经顾不上多想,拼命的用双手护住头,企图用脚蹬揣张着血盆大口的疯狗。一时间哭声和狗吠声交织在一起,场面惨不忍睹。我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救命啊!大哥我再也不敢要饭了,快救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我的哭喊声随之惊动了街上四处纳凉的人们,人们纷纷围了过来。恶狗在众人的驱赶下才落荒而逃,我这才狗口脱生,好在我的身上没有被狗咬伤,只是两只手在刚才摔倒的时候曾破了皮,原本就破烂不堪的衣服已经被狗撕得失去了原形,还粘着令人恶心的疯狗的口水。
惊魂未定的我,简直不敢想象刚才那触目惊心的一幕,要不是围观的人们,也许我早已丧于狗嘴之下。我从地上缓缓的爬了起来,跪在地上,眼含热泪朝着围观的人们磕头道谢。人们这才纷纷议论着相继散去。
这时候一个好心的老大爷走到我的跟前说:“小伙子,赶紧起来吧,你这是命大,躲过了一劫,我就想不通你年纪这么小,怎么跑出来要饭了?”面对他的问话,我无言以对,只有两行热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滑落下来。老大爷再也没有多问,转身离开了。
我仍呆呆的跪在地上,似乎还没有从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清醒过来。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那个好心的老大爷再次来到我的跟前,手里拎着一包东西,语重心长的说:“吓坏了吧?小伙子,别再跪地上了,你不是饿了吗?我给你拿了一些吃的,吃完后赶紧找个地方歇着去吧。”说完将手里的那包东西塞进我的怀里,不用说这是一包吃的。老大爷接着又说:“小伙子,你也是有手有脚的人,为什么不去找个活儿干呢?整天靠要饭也不是长久之计啊。”老大爷说着用手指着前面的马路继续说道:“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到西安了,哪里的活儿多,怎么不去碰碰运气?兴许还能混口饭吃,你如果再这样下去,说不定那一天连命都要搭进去,你好自为之吧!”
当老大爷走了之后,天哪!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已经快到西安了。在我的记忆里,西安只有小时候在别人家看电视的时候才能见到,而现如今我和西安已近在咫尺。一想到这儿,顿觉心情好了许多。站起身来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打开了老大爷给我的这包东西。“哇”我不由得惊叫一声,这个包里大概有十几个烧饼,足够我吃几天的了。我打心眼儿里感谢那位好心的老大爷,我默默的为他祈祷着:愿他幸福安康。
这一夜,我没有一丝的睡意。西安,我做梦都没有到过的地方,想想马上就要到西安了,脑海里不断的幻想着这座神奇的城市,疯狗事件已经被我渐渐的淡忘。
这座美丽的城市比我想象要美丽的多。繁华的都市,随处可见的高楼大厦,行驶在马路上各式各样的小汽车,五花八门的广告牌,又宽又平的沥青马路。所有的一切令人目不暇接。我简直就不敢想象,小时候电视里才能见到的大都市今天我却置身其中,犹如一场梦境,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令我迷失了方向。
我已经无心去欣赏着沿途的美景,我很清楚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眼前我最需要的就是如何生存,我一定要活下去,而且活的比任何人都要好。我开始四处奔走,犹如一只四处乱撞得无头苍蝇。此时我的要求并不高,只要能让我填饱肚子,什么活儿我都可以干。
踏进西安的第一天,我的足迹就踏遍了整个儿玉祥门附近的所有大街小巷,有好多小饭馆的门上几乎都张贴着歪歪扭扭招工的字条,可当我每次去应聘的时候,总会让人家给哄出来,原因很简单“要饭的还想找工作”“臭烘烘的赶紧出去”或者“年龄小,不招童工”还有的是“高学历,城市户口”等等的众说纷纭。一次次的被拒之门外。渐渐的我显得有些心灰意冷,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在护城河边再次陷入了沉思。
夜幕已经降临,街边相继亮起了各式各样的路灯,给这座古老的城市又添上了一道靓丽的风景,放眼望去整齐的路灯如同一串串绚丽的珍珠项链,各式各样的霓虹灯争相闪烁,五花八门的广告灯箱满街比比皆是。
老大爷给的烧饼已经所剩无几了,最多只能撑两天,两天以后会是什么样子?我无法预料。炎热的夏日即将结束,正值阴雨连绵的季节,我不知道这是雨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知道就一直没有停过,。已经有了些许的凉意,让人倍感舒适。我身上的伤口经过几个月的风吹雨淋疤痕已经渐渐褪去,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老天总是阴沉着脸不停的淅沥着小雨。我的全身已经被浇地尽透,好不容易找了一个能够避雨的桥洞,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喷嚏,可能是受凉感冒了。初秋的季节就是这样,稍不留意不是感冒就是拉肚子。所以我就见怪不怪了。
雨又连着下了两天了,这两天我就一直躲在桥洞里没有出去,感冒好像有点儿严重,什么味觉都没有,鼻涕眼泪满脸横飞,四肢困乏无力且酸痛难忍。剩下的唯一的两块烧饼已经严重的发霉,尽管肚子里空空如也,但丝毫没有一点点地胃口。静静的躺在桥洞里期盼着阴雨天能够快些过去。
不知又过了多久,太阳终于从阴云中钻了出来。我渐渐的从昏睡中苏醒过来,刺眼的阳光斜射进了桥洞,乌云已经褪去,空中偶尔漂浮着一朵朵淡薄如沙的浮云,放眼望去刹是好看。我的感冒似乎也好了许多,只是鼻子还是不通气儿。我吃力的从桥洞里钻了出来,尽情的沐浴着久违了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