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上,小李叮咛我说:“咱们喂狗的东西都是在这个市场拿的,所以你一定得记住来回的路和刚才拿东西的那几家店铺,如果哪一天我有事来不了,你就得来取东西。”我好奇的问道:“李哥,拿了这么多东西,我怎么没看见你给他们钱啊?”小李神秘的说:“你哪儿来的那么多的为什么?咱们只管那东西,给不给钱那是人家厂长老婆的事儿。”我为我再次的多嘴而感到懊悔,一路闭口不言,小李的话使我感触颇深,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就像一个小偷似的还得让人时刻提防着。唉,这个世道就是缺少人与人之间的信任。
回到厂里的时候,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升起,深蓝的天空没有一丝的云彩,看来今天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天气。我和小李将所有的东西卸下来放进厨房的冰箱之后,接着又马不停蹄的直奔后院的狗舍。
厂里的工人们这时才懒洋洋的起了床,手里端着刷牙的杯子就势蹲在宿舍的门口,一个个儿不慌不忙的口吐着白沫。小李将所有的狗舍们全部打开,所有的够都从狗舍里飞奔出来,如同发了疯一样在院子里互相追逐嬉戏,吓得那些正在门口刷牙的工人们都飞快的钻进里宿舍,再也不敢出来。我静静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这小李的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这时小李朝我挥了挥手,走过去之后,小李告诉我说:“每天早上这个时候要领着狗去外面的公路上跑步,半个小时就可以了,好了咱们现在就走。”说这小李和我又来到前院,不知他又从哪里推出来一辆自行车。说来也怪,就在我们推着自行车来到大门口的时候,所有的狗都聚集在了门口,犹如一群集合在一起整装待发的士兵。小李后来告诉我说这些狗都已经习惯了。
一出厂门,这群狗就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你追我赶的一路狂奔,拼命的追逐着我和小李的自行车,一个个儿不甘落后争先恐后。所说是寒气逼人,但这一趟下来,我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满头一是大汗淋漓,再看看这群疯了似的狗们,也都一个个儿的伸长了舌头,四肢伸平静静的趴在地,不停的起伏着肚皮迟迟不愿起来。
小李看看表,大约快到半个小时了,小李冲我说了一声:“它们也该歇够了,咱们收队。”我们再次骑上自行车,后面跟着这群跑马拉松似的狗。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这群飞奔中的狗已经成为了这条路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不时地会引来不少的人驻足观看,可想而知三十多只狗聚在一起在路上狂奔,那种场面何其壮观。当然也有不少的人离老远就躲开了,那时他们生怕被狗咬着。
回来的路上总能遇上几个跟小李打招呼的人,也许是小李经常在这条路上溜狗和在这条路上晨练的人们比较熟悉的原因吧。再次回到厂门口的时候,我已经是汗流浃背,小李看着我不停的喘着粗气笑着说:“看来你也缺乏锻炼,不过没关系,时间长了你就习惯了。”
我们没有急着将狗关进狗舍,而是让它们都趴在后院的空地上尽情的歇息着。小李吩咐我赶紧给狗盛水,每次溜狗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它们有足够的水喝。经过一阵的手忙脚乱之后,好不容易给每个狗舍的盆儿里都加满了水,这是再看这群狗,一个个儿都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如饥似渴的伸着长长的舌头,不一会的功夫一盆儿水很快就见了底儿。我和小李又忙着加了一次水,也许它们已经喝足了,都没喝几口就趴在狗舍外的地上仍然吐着舌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而我和小李并没有闲下来,看着狗都一个个儿的趴在那里,我和小李急忙拿起扫把和拖把,将狗舍彻彻底底的打扫了一遍,直到确定没有了骚味儿,又打开风扇关上门。我们俩已经是满身的臭汗,身上一阵阵的忽冷忽热。
此时还趴在那里的狗们,都已经收起了它们的舌头,大概它们休息的也差不多了吧,偶尔也有那么几只仍在空地上不停的来回走动着。小李让我一个挨着一个的叫着它们的名字,这些畜牲就像听话的小孩子一样,只要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就迫不及待的跑到我的跟前,又是摇头又是晃尾巴的,有的还甚至还会站起来用两只前爪搭在我的肩上,用黑乎乎的两只眼睛看着我。看来这群狗已经渐渐的喜欢上了这个陌生的主人了。
按照小李的吩咐,我将它们挨个儿关进了狗舍,再关上风扇。等忙完这些已经是接近吃早饭的时间了,我和小李此时都已经累得够呛,我刚要坐下来准备休息一会儿,小李忽然走了过来冲我摆了摆手,看他的样子这会儿还不能休息,还有其他的事儿等着我们去做呢。
俩人就这样又匆匆忙忙的来到厨房,小李告诉我:“狗和人吃饭的时间是一样的,都是定时的不能延误。”经过又一阵的忙活之后,我和小李终于弄好了狗食,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觉得我的手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疼痛,当我将手举在眼前看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挫馒头也能将手指上的一层皮挫掉,手指上已经露出了鲜红的新肉。我没敢多说话,紧咬着牙忍受着十指间隐隐传来的痛。
匆匆喂完狗,我和小李再次回到厨房。帮着丁师傅准备着早饭,择菜和洗菜几乎全成了我和小李的事儿。也许是多了一个人的缘故吧,今天早上所有的活儿都干的比较快,无论是喂狗还是“喂人”,听他们俩说的确是轻松了不少。
两天下来,几乎所有的关于狗的事儿我都记在心里。吃完晚饭也就是晚上八点左右,今天的所有活儿都已经干完,早早的回到了宿舍,浑身已经困乏无力。这个时候小李来到我的宿舍。看来今天晚上小李的心情好象不错,脸上多了一丝难得的笑容。小李微笑着说:“我来这儿这么长时间了,今天是第一次这么早睡觉,说实话还真有点儿不习惯,多亏了你这两天学的快,在你之前的那个,我差不多用了两个月的时间都没有教会。”小李似乎显得有些激动,推心置腹的对我说:“小王,以后做什么事情都要小心,我是看你非常聪明也因为咱们是半个老乡,所以我才给你说这么多的话,总之以后你要好自为之,也许过几天我就要进车间了。”小李的话听得我是满头的雾水,我不解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把我带会了你就要走了吗?”小李急忙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我给你说实话,”说到这儿,小李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也就是在第二个养狗的走了以后,我才知道这里的老板的为人处事,当时我就想着不干了,这话我一直都没有告诉过别人,有一天我无意中说给丁师傅听结果-----”小李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我满脸疑惑的看着小李惊讶的说:“丁师傅?”“哦,就是丁师傅,没想到他将我所说的话全部都告诉了厂长的老婆,结果就为这事儿他们扣了我两个月的工资不说,好被厂长的老婆狠狠地骂了一顿,幸好这事儿没有让厂长的儿子知道,否则一顿饱揍我是挨定了,也许他们是怕我有情绪不好好干活儿,也没有合适的人替代我,所以厂长私下对我说再找一个养狗的,让我带会了就让我进车间里学机床,还说什么别人想学还没有这个机会呢。”
小李的话让我更加的疑惑,直觉告诉我厂长所说的话都是一些骗人的鬼话,他的这套把戏以后也许会用在我的身上。我没有发表我的任何意见,静静的看着还没有从梦境里走出来的小李,此时我总感觉小李怎么会这么幼稚,明知道是一些骗人的鬼话,却执著的抱着美丽的幻想,所以我不想打破他的幻想,真心希望天真的他梦想能够成真。
小李静静的坐了一会儿,从他的脸上不难看出,他还仍旧沉浸在幻想的喜悦之中。小李突然回过头问我:“你洗不洗澡?这两天下来我已经是满身的臭汗了。”我微微的点了点头,小李转身朝着门口走去,临出门的时候回过头说:“你等着我咱俩一块儿洗,我领你去澡堂。”看着小李走了,心想着这么上时间了,从离开家的那一刻起走过了炎炎夏日在进入冰冷的冬日,身上不知道已经脏成什么样儿了?长久的风吹日晒,霜打雨淋,露宿街头已经使我失去了原有的面目,从来没有洗过所谓的澡,唯一的就是用护城河的水洗过头,漱过口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里的水都是污水。
小李转眼拿着毛巾和肥皂来到我的宿舍,我忽然才想起洗澡用的东西我一样儿都没有,我异常尴尬的坐在那里。小李好像已经看出了我的窘迫,笑着说:“没有关系用我的洗吧。”在小李再三的催促下,我终于尴尬的走出了房门。
澡堂竟然就在我的隔壁,来这儿两天了我竟然还不知道。此时澡堂里已经是雾气腾腾,不用猜就知道是厂里的工人刚才洗过,已经是人去楼空里面显得空荡荡的,死一般的寂静。就连水滴都是落地有声。小李飞快的扒光了衣服,打开阀门已经开始洗了,我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两只手紧紧的攥着衣角低着头,有生以来第一次从未有过的尴尬死死的纠缠着我不敢将身上的衣服脱掉,因为我明白我的身上可能已经很脏了,至于脏成什么样儿了,我自己都不知道,只知道将近一年了我从来没有脱掉过自己身上的这身衣服,就连睡觉都是合着衣服睡。
站在那里一直看着小李已经洗完,小李一边擦拭着湿漉漉的身子一边说:“你是不是害羞阿?”我极不自然的点点头,小李突然大笑着说我:“大男人在一起洗澡还害羞,你也真是奇怪,好了我也洗完了你一个人在这里洗吧,没有人会看你了,把你搞得像大姑娘一样。”小李笑着已经穿好了衣服将毛巾和肥皂丢给我转身走了出去。
我一个人将澡堂的门关好后才缓缓的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脱了下来。我吃惊的发现我的身上已经脏的不堪入目,到处都是黑乎乎的一层脏兮兮的污垢,打开了水,我拼命似的使劲搓洗着。时间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我依然不停的搓洗着,恨不得将身上的一层皮都挫掉。我的确太脏了,在这一刻我真希望洗掉的不光是我身上的污垢,还有那些痛苦的回忆和留在我心灵上的创伤,让我的灵魂得到一次尽情的洗礼。
关上水,我静静的站在镜子面前,看着镜子里面的我,我吃惊得看到原来我的肌肤是那样的白皙,只前只是无情的岁月掩盖住了本来的面目。我目不转睛的看着镜子里面的我,突然我发现就在我白皙的肌肤上,出现了好多鲜红色的瘢痕,慌乱中的我急忙用手按了一下,还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痛,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我猛然想起这些疤痕都是父亲留给我的纪念品,永远都洗刷不掉的纪念。
这一夜,是我有生以来睡觉最舒服的一次,静静的躺在床上浑身一种轻飘飘的感觉,梦里我似乎都飘了起来,在半空中尽情的飘荡着,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的祥和,那么的温馨。
日子过的真快,转眼又到了新年的前夕。这几天里厂长和他的一家人都不停的开着车,疯狂的采购着年货。我和小李也是忙得不亦乐乎,总是搬来搬去,收拾这儿收拾哪儿的。在厂长老婆的监督下,就连他们住的那几间平房也都让我和小李里里外外粉刷一新。
粉刷本来就是我的老本行,所以干起活来我是得心应手,不但活儿干的快而且干的特别漂亮,来这里这么久了,我第一次看到厂长老婆露出了会心的微笑,一改以往凶巴巴的样子,也帮着我们一起干起了活儿。我和小李没敢多说一句话,整整一天下来我和小李谁都没有一刻的停歇,除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其余的都在忙着这些无聊的家务活儿。
傍晚的时候,厂长让人叫我去他的办公室。当我一听到厂长叫我,我的头一下子就懵了,想了一想一直以来我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啊。怀着恐惧不安的心理慌乱的敲响了厂长办公室的门。“进来。”厂长的声音从屋子里面传了出来,我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迈着不听使唤的双脚慢慢的挪进了厂长的办公室。
站在厂长的办公桌前,我的心里格外的紧张,努力的回想着自己在这里所作的每一件事情,还是找不到自己错在了那里,我越想越是紧张,越紧张就越害怕,大冷的天我的额头都渗出了密密麻麻的一层汗珠。厂长终于抬起头看着我说:“小王你是不是很紧张啦?”我用手不停的挠着后脑勺嘴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支支吾吾的说:“我没----没有紧张阿。”厂长看着我笑了一下,从鼻梁上摘下老花镜放在桌上,顺手又拿起一个类似信封的东西说:“还说不紧张,摸摸自己的脑门儿就知道了。”听到这儿我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真是一层的汗水,此时我显得更加的紧张,我努力着尽量不让自己过于紧张想着下面的话我应该怎么回答。半天我终于冒出了一句:“可能是刚才干活儿热的。”“这么冷的天气又那么热吗?”厂长说着话点燃了一支香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将烟夹在两指之间,从鼻子和嘴里慢悠悠的再将烟雾吐了出来。原来烟鬼就是这幅德行。
“小王,你来这里多久了?”厂长问我。
“大概---有两---三个月----了吧。”我支吾这回答道。
“现在学的怎么样了?听说你很聪明,来我这儿两天就学会了所有关于狗的知识,我还听说狗和你挺熟的事吗?”
“可能我是----是和狗有缘吧。”
“你来得时候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工资是多少?”厂长的话问得我很吃惊,因为我以为还和小饭馆哪儿一样,只要能填饱肚子工资多少我想都没敢想,所以我不加思索的说:“没有人说过。”
厂长忽然站了起来,离开椅子走到我的面前说:“好,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你每个月的工资是九十块钱,你来这儿三个月了,应该给你的工资是两百七十块,”说着话厂长从桌上拿起那个信封塞到我的手里接着说:“这里面是一百八十块钱,至于为什么少九十块钱也就是一个月的工资。”厂长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看着我,我接过那个沉甸甸的信封,心里此事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我真的不能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但当我听到他说少了一个月的工资,我稍有一点平静的心立刻又悬了起来,我真的不知道这厂长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厂长好像已经看出了我的疑虑,接着说道:“每一个人到这儿来工作,都要压一个月的工资作为押金,走的时候会如数的退还给你。”听到这儿我顿觉恍然大悟,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我紧紧地握着手里的信封,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这时厂长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小王你干的不错,在这儿好好干,等时机成熟了我会教你学机床的,学车床可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的,那要看你的工作成绩了。”厂长的话语的确给了我不少的鼓励,也让我无比的激动。可到后来我总觉得他所说的话怎么那么耳熟,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哦对了,原来他给小李也说过同样的话。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厂长在我心目的形象变的越来越渺小,甚至是阴险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