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是在一片急促的救护车鸣笛声中醒来的,朦朦胧胧中她感觉此时正插着氧气无力的躺在救护车的急救床上,她的身旁苏哲和陈欣怡正一边一个的密切关注着她所有的生命体征。
见灵犀醒来,陈欣怡如释重负的急急道:“灵犀姐,你终于醒过来了,你可真把我们吓死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是啊灵犀,你怎么可以独自一人跑出医院,你不知道自己很危险吗?你随时都有……”
“苏哲。”
苏哲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陈欣怡无情的打断了,接着她朝他使了个颜色,后者便立刻不再往下说了。
灵犀当然知道苏哲想要说的是什么,于是淡淡的一笑,无力的对他说道:“猝死对吧?”接着她重重的叹了口气,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继续道,“苏哲,欣怡,我知道你们隐瞒病情是为我好,不过你们还是让我善始善终吧。”说着别有深意的拍了拍两人的手。
陈欣怡有些难过,突然握紧了灵犀的手哽咽着说道:“灵犀姐,你既然知道病情为什么还跑出医院啊,要不是我哥告诉我你在亦宸哥哥家,要不是我们来得及时,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灵犀心中感动,她知道知道陈欣怡说的是真的,也知道她是真心的关心她,于是伸出手帮她擦了擦眼泪道:“好了,别难过了,我这不是没事吗,哭什么呀?”
然而随着灵犀的声音越来越疲惫,心脏监护仪的心电图波段突然开始紊乱了起来,监护器的报警声也开始‘嘀嘀’的响个不停,接着护士焦急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患者突然血压降低呼吸困难,苏医生怎么办?”
“给痒,注射2毫克多巴胺,快。”随着苏哲的吩咐,护士立刻打开了随身携带的药箱,而灵犀则在苏哲一遍遍的“灵犀,你要坚持住”中再次陷入了昏迷。
当灵犀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下午了,仁爱医院的高级病房里,此时正静静的站着五个人,除了沈临风苏哲陈欣怡之外,她睁开眼便看见了一脸焦急的徐子涵,而他的身旁陈仲谨正一脸慈祥的看着她,声音和蔼的问道:“感觉怎么样啊,灵犀?有没有哪里还不舒服?”
灵犀摇摇头,“挺好的,主任,让您费心了。”然后一脸惊诧的看向了徐子涵:“子涵,你怎么在这里?”
徐子涵还没有回答,陈仲谨便笑着说道:“是我把他请回来的,你的病情那么复杂,我怎么也得找个帮手才是啊。”他说着握了我灵犀的说继续道:“你这丫头,知道我要费心还要乱跑,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和你哥哥还有顾亦宸那混小子交代啊?”
陈仲谨的话让灵犀有些愧疚,于是她慌忙的无力一笑道:“主任对不起,我只是不想把剩下的生命都留在这苍白的没有一点生气的病房而已。“
闻听此言,沈临风苏哲陈欣怡的心都是一阵钝痛,只有陈仲谨和徐子涵依旧表情如初,甚至于我们的陈大主任还把眼一瞪十分不悦的说道:“谁说你要把命留在这里了?有我老头子在,看谁敢把她拿走。”他说着再度握了握灵犀的手继续道,“何况我命由我不由天,万事都不能太过悲观,放心吧。”
陈仲谨的话让灵犀一怔,他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的病有了转机?难道他找到了心脏杂音的原因?可是就在她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另外三个人的声音便已经先后响起:“陈主任,你的意思是……”
三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徐子涵便微笑着说道:“不久之前,灵犀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虽然还有些心脏不明杂音,但并不足以构成心力衰竭,至于二尖瓣狭窄和房间隔缺损,因为都不算太严重,我们研究决定做介入手进行修补,所以灵犀,你的命暂时保住了,明天我们就给你安排手术。”
随着徐子涵的话,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喜悦的神情,尤其是灵犀,本来悲痛绝望的心情立刻一扫而空,随着一股喜悦涌上心头,他知道她的命终于保住了,她终于不用早早的离开这个世界了,不用离开亲人朋友,不用离开她最爱的顾亦宸了,想到这,一个清浅美丽的笑容便爬上了脸庞。
灵犀的手术被安排在第二天上午,当她躺在冰凉的车床上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她竟然有些害怕了,虽然介入术比一般的开胸手术要安全得多,但是并不代表着完全没有意外,尤其是作为一个对这种手术了若指掌的医生,她更是明白其中的厉害。所以就在车床被推进手术室大门的一瞬间,她突然微不可闻的喊了一声,“等一下。”
此时此刻,手术室外的走廊里除了沈临风之外,还有心胸外科的一些同事,因为知道灵犀要做手术,他们纷纷都赶了过来给她打气。然而这么多人中,却独独没有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此刻,她是多么希望顾亦宸可以陪在她的身边,可以陪她一起经历生死的考验,然而她却没有那么做。
因为怕顾亦宸担心,她甚至在昨天通电话时还故作轻松的和他谈天说地,然而此刻,她却无比的想念他,无比的希望他能够出现在她的眼前。现在,她终于知道七年前当顾亦宸被推进手术室的感觉了,他一定也和她一样的害怕,一样的期盼她可以陪在他的身边,将心比心,此刻她才真正的明白他那时的痛苦和矛盾,他一定也是像她现在这样,因为怕他担心而刻意隐瞒。却在进入手术室的时候后悔莫及。想到这,她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了电梯的入口处,然而冗长的走廊里除了一群白衣天使之外,便再没有其他的身影了。
“哥。”
灵犀轻软的声音传突然响了起来,仿佛一片轻软的白云般轻轻的划过沈临风的心间,于是他迅速的握紧了她的手,温柔的说道:“灵犀,我在。”
灵犀看着沈临风关切的眼神淡淡一笑,“哥,虽然介入手术比较安全,但是也会有出现意外的可能性,虽然陈主任说我的情况不算严重,但是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如果,如果万一我下不了手术台,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她说着看了眼推着车床的陈欣怡继续道,“欣怡是个好女孩,我知道她一直很喜欢你,如果你也喜欢她,就好好的对人家吧,毕竟那件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不希望你永远活在过去的阴影里,我希望你以后的每一天都……”
灵犀的话还没有说完,沈临风便适时的打断了她的话,不容置疑的说道:“灵犀别说了,你一定会没事的,不会有如果,更不会有万一,我不允许你有事,你一定要好好的出来,否则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哥,你让我说完吧,我怕我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灵犀说着认真的看着沈临风的眼睛继续道,“还有,你要替我告诉亦宸,如果今生无缘与他相守,我一定会记住他的模样,在忘川边的三生石上刻下他的名字,来世再和他相聚,要他千万不要忘了我的样子。”说完一行清泪便流了下来,然后对在场的所有人绽出了一个凄美的笑容,便缓缓的被推进了手术室。
“等一下。”手术室的自动感应门被关上的一刹那,一个焦急的声音传入了灵犀耳中,熟悉低醇的嗓音让她一怔,她是多么想要再看一眼这声音的主人,然而已经太迟了,手术室的门在那抹身影赶到的一瞬间终于缓缓的关上了。
宽敞的介入手术室里,各种仪器早已准备就绪,此刻徐子涵和苏哲正身穿着防辐射服做着术前的最后准备,而灵犀此刻就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静静的看着这里的一切,以前她曾多次作为陈仲谨和徐子涵的助手在这里做过手术,而此刻却身份互换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病人,如同待宰的羔羊般等待着医生的处置。
“灵犀,准备好了吗,放松点,很快就好了。”徐子涵的声音依旧温柔,然而此刻听来却有些微不可闻的紧张,也许是灵犀的幻觉吧,她竟然看到了他脸上沁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但是灵犀相信徐子涵,因为他是整个医学界公认的心胸外科鬼才,她相信他一定会让自己平安的走出这里的。于是她勉强的挤出了一个微笑说道:“准备好了,子涵,开始吧。”随着灵犀的点头,麻醉师缓缓的给她注射了麻药,接着一阵疲倦袭来,她终于最后看了一眼身边的世界,便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之中。
而手术室外,一路风尘仆仆的顾亦宸焦急的在走廊里踱来踱去,许是刚下飞机的缘故,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神情疲惫,青色的胡渣更是纤毫毕现,黑色的风衣也有些皱褶,然而他的眼睛却异常的明亮,此刻正无比凌厉的扫视了走廊一圈,最后冰冷的落在沈临风的身上,连带着声音都是冷冷的,“出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万一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要我怎么办?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沈临风此时的心情非常不好,一想到刚才灵犀那仿佛是遗言般的嘱托他的心就一阵刺痛,所以面对顾亦宸的质问他没有和他过多的纠缠,只是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无比郑重的说道:“顾亦宸,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我是她哥哥,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对她的爱和关心一点都不会比你少,同样,此时此刻我对她的担心和忧虑也一点都不比你少,所以,你没有理由来质问我,如果不是灵犀的授意,你觉得我会瞒着你吗?”
顾亦宸一怔,其实他早该猜到是灵犀故意隐瞒他病情的,如果不是昨天陈浩洋打电话的时候无意中说到了她的反常,恐怕他此刻还在英国的分公司开会呢。他原本以为她只是小毛病,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无比担心的回到了S市,哪知一回来却得到了她住院手术的消息,于是也顾不得宸峰堆积如山的文件,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昨天还和他谈天说地的灵犀,此刻却已经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接受生死的考验了,而他的一颗心也因为她的手术而七上八下。一想到她刻意的隐瞒,他的怒火就不由自主的向上蔓延,仿佛正在燃烧的火炉,炙烤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是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七年前他做手术的情景,那时的他因为怕她担心而无情的和她分手,将心比心,他相信她一定也是怕他担心才会隐瞒病情的。思及此,一阵释然溢满心间,他十分抱歉的看了沈临风一眼道:“抱歉,我失态了。”
沈临风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了顾亦宸一眼便看向了亮着红灯的手术室,走廊里立刻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总裁,手术监控室已经联系好了,现在就可以过去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家伟的声音突然打破了一片沉默,接着顾、沈两人的眼前便出现了医院的常务副院长李瑞。
“李院长,给您添麻烦了。”顾亦宸说着象征性的和李瑞握了握手。
李瑞一笑,“顾总哪里话,您和沈董每年向我们医院捐赠的医疗器械不计其数,能为二位效劳是我的荣幸,别说只是一个在监控室观摩手术的小小要求,就是二位要亲自进手术室,我也会尽力安排的。”李瑞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便领着顾,沈等人朝手术监控室走去。
顾亦宸和沈临风到到达手术监控室的时候,里面已经聚集了很多人,除了心胸外科的医生,陈仲谨也出现在了监控室的LED大屏幕前,见着顾、沈两人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便将视线转向了正在现场监控的手术上。
随着徐子涵的一声“开始”,手术室里医务人员便开始忙碌起来,他们先是移来了介入手术的仪器,接着在灵犀股部大血管处进行了穿刺,接着送入心脏导管,大屏幕两旁便出现了心脏导管在她体内的投影,随着心脏导管从股静脉慢慢的进入心脏,灵犀的介入手术便正式开始了。
随着手术紧锣密鼓的进行,时间也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除了陈仲谨,监控室里的每一个人都很紧张,尤其是顾亦宸,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大屏幕,心却狠狠的揪在了一起。此刻,他是多么希望躺在手术台上接受生死的人是他而不是灵犀,他是多么希望可以替她承受这种手术的痛苦,他是多么希望时间可以快一点过去,让着噩梦般的手术快点结束。
而他的身旁沈临风更是紧张的无以复加,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大屏幕,生怕手术出一点点意外。而他们的身后,心胸外科的医生们更是屏息凝神,双眼一刻都不敢离开大屏幕。
相对于众人的紧张,陈仲谨则是一副泰山崩于顶而不乱的从容神情,他甚至拍了拍顾、沈两人的肩膀微笑着朝他们点了点头。
监控室里的气氛很沉重,手术室里的气氛却异常轻松,随着一个个白衣天使忙碌的身影,手术终于在徐子涵一个“OK”的手势中顺利结束。
偌大的监控室里立刻传来是雷鸣般的掌声,顾亦宸和沈临风也终于在众人微笑的脸庞中释然的松了一口气。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手术成功的喜悦中时,手术室的心脏监护仪却突然亮起了红灯,心电图波段突然消失,血压突然下降,所有的生命体征都几乎不见了踪影。
见此情景,顾亦宸几乎当场崩溃,唯有陈仲谨果断的按下了和手术室相连的声控按钮,“徐子涵,怎么回事?”
“主任,灵犀突然心脏骤停,所有生命体征都检测不到了。”徐子涵一边说着一边迅速的给灵犀做起了心脏复苏术,眼里已经溢满了不可置信的惊痛。
徐子涵的话让顾亦宸当场失控,他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喊道:“徐子涵,你这个混蛋,如果灵犀有什么不测,我一定会要你陪葬,不,是所有参与这台手术的人一起陪葬,你听到……”
“顾亦宸,你疯了吗?”随着沈临风的一声怒喝,顾亦宸剩下的话被生生的卡在了咽喉里,但是他的神情却非常痛苦,周身都散发着濒临崩溃的绝望,此刻他正死死的被沈临风拽着,眼里满是冰冷彻骨的寒意。
“子涵,不要慌,加大供痒量,注射五毫克肾上腺素,准备除颤电击。”陈仲谨的声音沉着而冷静。
“主任,给我一分钟,我担心是介入手术之后灵犀的心脏难以承受突然恢复的功能,所以形成了假性昏迷,如果立刻电击心脏,我担心后果更加严重。”
徐子涵冷静的声音通过屏幕传了过来,却让顾亦宸和沈临风一愣,然后不约而同的喊了句“徐子涵你疯了吗?”
“好,我给你一分钟。”
顾、沈两人的话音刚落,陈仲谨冷静的声音再度响起,却让顾亦宸陷入了更深的绝望之中,幸好此时他的身体被沈临风和周家伟托着,否则他绝对有冲上前去揪住陈仲谨衣领的可能。
短短的一分钟,在顾亦宸看来却如同半个世纪那么漫长,他真的很害怕,害怕灵犀就这样死在手术台上,害怕她从此离开他的生命,害怕永远都再也见不到她。
“灵犀说如果她这辈子不能和你相守,希望你记住她的样子,她会在忘川的三生石上刻上你的名字,来世再于你重聚。”就在顾亦宸绝望的几乎要崩溃的时候,沈临风的声音便轻轻的传入了耳中。
顾亦宸一怔,这还是上大学那会灵犀讲给他听得传说。如果两个人想要生生世世在一起,就一定要在忘川边的三生石上刻上对方的名字,那样即使是喝了孟婆汤,他们也不会忘记对方的样子,三生三世都在一起。原来她早已料到了可能会有这一天,竟然在进手术室前留下了遗言,可是他不想等来世,他要的是今生来世,还有生生世世。
“主任,灵犀的心脏有反应了,各项生命体征正在恢复。”就在顾亦宸痛苦绝望的无法自拔的时候,徐子涵和苏哲激动的声音一起传入了耳中,接着心脏监护器的心电图波段恢复平稳,血压脉搏也渐渐恢复正常,大屏幕上终于传来了心脏监护仪平稳的‘嘀嘀’声。监控室里再次传来雷鸣般的掌声,而顾亦宸和沈临风竟然激动的拥抱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