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半响,凌青竹才松开凌母,转过身,郑重地向狐女行了拜礼,低低地沉重地开口。
狐女媚儿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五百年前当她还是一只年轻的小狐狸的时候,她就听说了天界六公主爱上了凡人,却不知道杨戬亲手杀了他。杨戬……她一想到杨戬,就想到了自己爱的溪月,她的媚人眼眸中涌起仇恨。
“我救你,是为了杀你”狐女冷冷笑了。她也不想再多说废话,趁着四处无人正好下手。她伸出白皙的手,露出锋利的爪子,抓在凌青竹的胸口处,想将龙珠吸出来。凌青竹大叫一声,一股锥心的疼痛传遍了全身,一股莫名的力量在体内乱窜,痛得他的脸都变形了。他看着女子冰冷的眼眸,心渐渐冷了。
他断断续续地开口“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只求你,让我先,先安葬了我母亲”
狐女一愣,看着他祈求又倔强无畏的清澈眼神,犹豫了半响,终究还是几分心软,松开了手,凌青竹瘫倒在地上,艰难喘息。狐女的声音冷冷传来“我就先让你安葬了你母亲”
她转身准备离去,凌青竹抬头看着她的身影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杀了你,便可以救我最心爱的人”
凌青竹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晨曦的阳光洒在他苍白如玉的面庞上,投下一块斑驳的阴影。
――
“杨戬暂且没事了”木吒从房内出来,一脸的疲惫沉重,看着外面的蓝儿和紫儿道“但也生生损耗了几百年的功力”他沉默了一会,望向蓝儿,眼神透着几分怜悯劝诫“六公主,你就原谅他吧,他……他虽然五百年前错了,但是他也是因为爱你,何况那宋朗姬也并没有死”
“是啊,六姐,你去看看他吧”紫儿也劝道。
蓝儿抿唇站在那里,内心感情无法言喻的复杂与纠结。她明白,自己不爱他,知道了五百年前做的事甚至恨他,可是她又怜悯他,他们曾一起长大,如果说没有丝毫感情那是不可能的。蓝儿的心里做着痛苦的挣扎和迷茫。
“六姐,你先去看看他,选择的事情以后再说”紫儿握住了她的手,真挚地开口。
蓝儿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应了一声,推门进去。看到哮天犬倚在床边睡着,也是一脸的疲惫。杨戬躺在床上,薄唇紧抿苍白,脸上仍然透着冷傲的气息,睫毛很长很卷,闭着的时候覆下一片小小的阴影。她的心无故地像被针刺了一下,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她们都会说杨戬哥哥的睫毛好长好卷,跟个女孩子一样,杨戬就会冷着一张脸,说,我才不像女孩子。她微微一笑,心头却有几分酸涩,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她就停在离他三尺开外,转身欲走,却听到身后杨戬一声嘶哑地轻喊“别走”
她转过身,望见杨戬已经睁开了眼眸,眼珠漆黑,如玉石,温润美丽,身旁的哮天犬也已经醒了,冷冰冰的看了蓝儿一眼,识趣的消失在房间里。杨戬再次开口“蓝儿……”他开口道“我渴”他眼巴巴地望着她,像一个孩子一样。
蓝儿犹豫了,终究还是无奈的转身折回来给他倒了一杯水,又将他扶起,把水递到他唇边,杨戬半靠在她怀里,汲取着她的温暖,想着这一剑也值了。他怔怔地望着她,如玉的面庞,清冷、娇柔,好像什么都忘记了。蓝儿见他一直傻乎乎地望着她,水递到唇边也不喝,便冷脸道“你要不要喝啊,不喝我走了”
“喝、喝”杨戬一听她要走,急得赶紧将水一口饮尽,饮得急了,呛的咳了几声,牵动了伤口,硬生生疼得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你慢点喝”蓝儿无奈地道。放下杯子,让他躺下,杨戬只是一直望着她,生怕她离开似的。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蠢事了”蓝儿又恢复了冷淡的表情。
“蓝儿,你是在心疼我吗?”杨戬握住她的手,眸中跃动着希翼渴望,问道。
蓝儿想抽出手,又怕牵动他的伤口,沉默了一会,道“你好好休息吧”
“蓝儿,你还生气吗?”杨戬小心翼翼地问道。他眸中再次流泄出炽热的感情,语气从未有过的卑微“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你说过的,你答应过我的,给我一个机会……”
“杨戬……”蓝儿终于忍不住了,抽出她的手起身狠下心来道“杨戬,你放手吧!我不可能爱上你的”
她绝情地转身就走,留下杨戬连痛都忘了说,他缓缓地闭上眼睛,被子下的一只手慢慢握紧。
“主人,你没事吧?”回过神来,睁眼看到哮天犬蹲在床边,一脸担忧的问道。
杨戬重新闭上眼眸,淡淡苦涩地答道“我没事”
习惯了,不知道是听你说了多少遍,叫我放手。可是,我偏偏放不下。
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的。
我杨戬发誓,一定要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
执念一旦生根发芽,便如藤蔓之草一样疯狂生长,绞死了理智,只剩下疯狂。
“六姐”
蓝儿一出来,坐在外面客房的与木吒说着话的紫儿便起身唤道。
蓝儿望着她,勉强一笑“七妹,陪我出去走走吧”
雅云间临水而建,远方是黛青色的朦胧山影。景致极好。两人出去后过了拱桥便是一片青草地。前面是一条缓缓流淌着的清澈小河,蓝天白云,暖风习习,空气清新,安静悠然。
两人在草地上坐下,蓝儿开口道“七妹,我想……去见他”
“他?那个凌青竹?”
蓝儿点点头。
紫儿转过身,抓住她的手,眼眸清澈,几分严肃“六姐,你真的决定要跟他在一起了吗?杨戬又怎么办呢?”
蓝儿想到杨戬,又一阵烦乱,苦恼地道“我又不爱杨戬”继而坚定地开口“我想好了,我一定要和青竹在一起”
沉默了一会,紫儿开口道“那好吧”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了卫景深,那个桃花树下呆呆的样子,心口有些闷闷的疼痛。她抬起眸,露出明媚的笑容“六姐,你知道,无论你做什么,你爱谁,你永远都是我的姐姐,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
黄昏之际,夕阳斜斜地射入房内,洒下一片阴影。素白的绢布悬在房梁上,透着一股凄婉悲凉。
男子跪于灵堂之中,棺木前面,久久不动。挺拔的背影投射在地面,显得倔强执着。
“青竹,起来吧―你都跪了那么久了”
一妇人走进茅屋,身后跟着几个男子,她捧着一碗热汤,放到桌上,弯下身欲扶起凌青竹,凌青竹摆摆手,面容憔悴,声音嘶哑“云婶,无妨的”他顿了顿,俯身一礼长叩拜道“凌青竹多谢各位……帮我布置灵堂”
云婶赶紧去扶他,眼睛也不由湿润了“是我们,对不起你。眼睁睁看着司徒宛玉……”
凌青竹苦笑着摇了摇头。云婶蹲下身,轻声问道“青竹,等葬完你母亲,可有什么打算?”她看着凌青竹颓然的样子,煞是心疼。素日这孩子勤劳孝顺,她甚是喜爱,当是亲生般,凌母为人又温柔贤淑,如今落得这步田地,令她也不由红了眼眶。
“我要……”凌青竹想起了狐女,耳边又似乎听到司徒宛玉无情狠毒的声音,缓缓握紧了双手,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报仇”
望着凌青竹坚定的眉眼,清澈的眼眸被仇恨围绕,云婶叹了一口气“那司徒家权势倾天,司徒宛玉又是大皇子的心腹,这天下江山一半都入了司徒府,你一介书生,无权无势,可不能犯傻啊孩子”云婶就怕他做傻事,一心去送死,便真挚地劝道“青竹,云婶从小看着你长大,你一直聪慧过人,可不要为仇恨冲昏了头脑,白白送了自己的命,倒不如先离开这里,去长安求学,等到时出人头地,还怕报不了仇吗?”
“是啊,青竹哥”云婶身后一名男子也蹲下来低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看着凌青竹沉默不语,云婶拍了拍手臂“你好好想想我们的话,我们是为你好”
凌青竹点了点头,云婶起身,转身离去。
半响,他扶桌慢慢站起,跪麻的腿传来疼痛,一点一点噬入心间―
“青竹,发生什么事了?”
刚转过身来,便看见蓝儿走进来,一身明亮的蓝裳皎洁生光,竟令昏暗的堂内都亮了几分。她看见凌青竹身着白色的孝服,脸上有大大小小的淤青,忙过来捧起他的脸,心疼的喊道“这是怎么了?你这伤怎么来的?”
“蓝儿……”凌青竹眼里的冰冷恨意慢慢散去,只是反握住她的手,难以开口。她掌心的温度和她的关切问候都好似一剂良药,缓解了他的伤痛,在凉透的心里注入了一阵阵的暖流。他一把将蓝儿拥入怀内,将头倚靠在蓝儿的肩上,仿佛疲惫的孩子找到了温暖的港湾,他眼睛莫名红了,轻声喊道“蓝儿……”
就贪恋着这一会儿的温暖吧。
就贪恋着这一会儿的温暖吧。
哪怕只有片刻。
他闭上眼眸,在心里默默地道。
蓝儿抱紧他,身后的紫儿看着这一幕,复杂又感动。两人身后的白纱在飘荡着,呈现出一种凄凉又哀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