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有无数的刀子在割自己的肉!还有无穷的烈火在煅烧着自己的魂!一边拉扯撕裂着自己!一边奔腾释放着自己!这感觉……
舒服!
他听到了风在耳边呼啸着!似乎在戏弄着自己。他看到云在眼前翻转着!似乎在推搡着自己。
轰隆一声!又感觉自己从九天之上坠落!浑身剧烈地抖动了一下,肚中好一阵翻腾。些许张开了眼,看见不远处似是一座高楼,不过这楼却是浮在水中,更像是一艘大船。
更确切的说,这楼是飘在水面上的!
楼分三层,金瓦飞檐,大气恢弘。远远看去,如金翅大鹏欲击长空!四根粗大的铁链分四角拴在基座上,两根在岸上,两根在海中!如此看来,这楼当真会飘走的!楼上有一匾额,上书“遥君楼”三个大字。
遥君楼正门大开,往里间瞧去:开阔的大厅里排满了桌子,各个桌上都坐了人,或自斟自饮,或是觥筹交错。酒保穿行其间,吆喝声笑谈声充斥在整个大厅内。好不热闹!
原来是座酒楼!
正厅里头的柜台上,一妙龄厨娘手托香腮,另一只手拿着根筷子不停地敲打着柜台。这厨娘梳的双丫髻,模样俊俏,身着寻常灶间衣服。此时脸上欲怒还嗔,小嘴正气鼓鼓的嘟囔着什么。
“来的什么破地方,自己去逍遥快活,留我们在这成天对着些三教九流!打死你打死你……”
“哎哟,我说文竹姑奶奶,您都数落两个月啦!不还是没把二主子给念叨回来么?”
旁边走过来个小二,将手中抹布搭在肩上,“来两壶!”
“呸!谁念叨那厮了?要是念叨,那也是念咒!咒死他!”叫文竹的小厨娘啐了一口,从后边拿出两壶酒放在小二的托盘上。
“嘿嘿,谁不知道咱文竹小姑奶奶那是刀子嘴豆腐心!最是心疼二主子了!”小二接着道,“二主子出门回来,哪回少了姑奶奶好处!”
“哼!我才不惦记着他的那点好处!遥君楼上下这么多人,他这甩手掌柜倒是快活的很!这次还偏带我们来这地,看看!”小厨娘重重敲了几下手中的筷子,那娇嗔的模样,倒更显得可爱了。
“姑奶奶莫要发怒!二主子来这里还不是为了那东海将要出现东流岛!我都听客人们说了!”
“什么破岛流岛!就是自己快活来着!”
“嘿!小二!酒怎么还没来?”不远的桌子上坐着两个大汉,其中一个拍着桌子吼道,“我说小二,你这不好好做生意,在跟小娘子勾搭什么啊!”
说完引得周遭哄笑一片。
文竹本就找不着地撒气儿,偏有人在自己头上讨便宜,这还了得!当下筷子一摔,斥到:“塞不住的狗嘴!不怕姑奶奶扯了你!”说完便要冲出来。
哪晓得这些个汉子就是寻个开心,看到文竹气呼呼的模样更觉有趣!
小二忙劝住文竹,“小姑奶奶!犯不着跟些个凡人过气!您是广寒的仙子,可别这让俗气沾了您的身!”
“哼!”文竹转过背去,不再理会众人。
“酒来啦酒来啦!”小二抬脚一阵风就走了过去。
此桌两人,均是一般打扮:腰挎弯刀,肩上兽皮,头顶绑着寸长发髻。
“客人莫要开小的玩笑!”小二将酒放好,忙转移了话题,“几位客官也是为了那海上的东流岛来的?”
二人一听,果真来了兴头。其中一个倾身问到,“小哥也知晓些个?快快说来!”
“我哪知晓些什么,只是最近来的客人多了,谈的都是东流岛!都说东流岛近期隐隐现于海上,引的众人都来此地。天晓得那东流岛上有啥稀罕玩意儿!”
“嘿!小哥说的糊涂话!我等听闻,月余之前此地可是了无人烟!忽地有座高楼从天外而来!小哥你说,你就是这遥君楼中人,若你都不知晓些什么,说出去谁信啊!”
说话的是此二人中最魁梧者,生的比另外一人粗犷野蛮。说话喝酒间,满脸虬须跟着乱颤。话说他们本是不远处山林中的猎人,满脸虬髯的是老大关正,另一人是关止。兄弟二人一日山中行猎,看见山外一座高楼伴着金光而下。凭着还算可以的见识,知晓必有了不得的事情发生。若是撞着什么宝贝事,便是再好不过。待出了山,看到那高楼前来往者众多,当下大失所望。只是那楼中飘出阵阵酒香,过来看时,才发现有人在这开了酒楼。二人好酒,便来到这遥君楼中。
“是了!是了!这遥君楼的掌柜别处不去,偏在东流岛将出现的时候来到此地,想必也是为了东流岛来的。”旁边桌上有人开口。
那人蓄着两撇八字胡,文弱的很,一个人自斟自饮,好不悠闲。
“客人们来,只管饮酒!我们主人家向来好客,定是知道此处会聚许多人!再说主人家的心思,哪是我这做下人能知晓的!客人尽管饮酒!”说罢小二先退了去。
“我说先生!”关止抱拳,“那东流岛上有甚宝贝!怎引来这么多人?”
那人也不看关正二人,两指捏了几缕胡须,慢慢悠悠地讲,“你说,我等修行天下,明天道,究法理,习术宗,为的是什么?”
“我听说修行之人,都是为了长生不老?”关止说道。
“天道无穷,而人力有时穷!若非长生,怎能窥究这天地道法?说起来,修行之人,只是想看清楚这天地而已!”
“我说先生!你这说的什么糊涂话!这天地看到的还不够清楚?看山就是山,看水就是水的,还要怎么清楚?”关止抬脚翘在凳子上,毫不顾忌。
“老二无礼!”关正吼了一句,“先生自是高人,说的话哪里是你这粗蛮人晓得的?”又抱拳说道,“嘿!我等村野匹夫,先生莫怪!还请先生说说这东流岛的奇处。”
那人只管捻着他的八字胡,对关止的话也不恼,对关正的话更是不搭。仿佛他那小胡子比什么都重要似的。
“无妨。万事当然之理,是即道矣!”那人自饮了一杯,才缓缓道来,“那东流岛每隔百十年便现于海上,至今已有多次。不过,每次都无人能成功涉足,一窥究竟。相传,千年以前,天下正逢乱世,群雄并起,逐鹿九州。百年间战火丛生,无一处安宁乐土,白骨遍野,饿殍载道。这场本是人间帝王更迭的战争,却蔓延到方外修行门派中。那些修行者们各自在凡间扶植培养势力,他们教授凡人杀伐之术,更甚者则直接介入凡间战火。到最后,连不问世事的佛门都卷了进来。那个时候,只有无休止地征伐杀戮,谁也不知道这战火何时停息。直到,有个人的出现,才中止了这一切。”
“那人必定是个了不得的枭雄!”关正一拍桌子,掷地有声。
“不错!的确是个枭雄!”那人缓了缓,又捻了下自己的胡子,“那人,自称天离先生!”
这几个字一出口,周遭都安静了些,众人都停了喧哗。虽说来此地之前都知晓一些事,但还是不动声色地听着。
“天离先生独身一人,手持一柄天离剑,先是在四军会战中杀了各军将领管事。而后两天之内奔袭七地,将那些割据者及追随者们杀的一干二净。这般以杀止杀,天下纷争骤停。本来,天下有约,修行之人不扰凡间诸事。即使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来往,也是在暗处,不显世间。可天离先生明显破坏了规则!他以雷霆手段,覆灭了各势力在凡间的组织,自是惹恼了不少人!
如此一来,那些大势力坐不住了。十方殿、荒祭道等诸多势力欲抹杀天离先生。然而事情却是出人意料!待众人围杀,天离先生则出现在了荒祭道的道场中。大闹一番后,更是夺走了荒祭道的至宝滴影宝幡!紧接着,他又现身空海佛门中!还是一番大闹,临了,借走了三山佛身明王塔!后来,天离先生就来到了现在东流岛,与各方好手战于东流岛上。
结果,没人知道。生死,没人知道。那一战过后,东流岛就成了现在的样子。没人从东流岛出来过,更没人进去过。”
说完,自顾喝干了杯中酒。
“那天离先生只身一人,以杀止杀,又是为了什么?”关正握拳蹙眉,“嘿!若是为了天下苍生,倒还真是高风亮节!”
“我倒是听说,天离先生只身去往东流岛时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不远处有人应道。
“哦?说的是什么?”
“上不介下,凡不见仙,还人间五百年安宁!”
“若此话当真,五百年前东流岛就该现于世间。而今已千载,东流岛始终不能踏足!这又为何!”场中有人应和。
“必然是天离先生还活在世间!还在东流岛上!”
“那他五百年前就该出世!当初那么多人围攻一人,天离先生定是与他们同归于尽了!”
“那岛数次出现,为何就是没人进去?”
“谁知道呢!兴许只是个幌子!”
酒楼中众说纷纭,各执一词,倒是一番景象。
“先生怎么看?”关正问道。
“自天离先生以杀止杀后,天下间群龙无首。正当时,有秦氏一族竖起大旗,以风卷残云之势呼啸天下!此后,天下共主,成就千年王朝!”捻了下胡子,继续道,“上不介下,凡不见仙,还人间五百年安宁!话……是不错!”
有心人谁听不出这人这话的意思,当下酒楼中炸开了锅一般,人声大作。
“不错!以前就有人怀疑这天离先生是秦族之人!要不然,当初他以杀止杀,单秦氏一脉不受牵连?”
“千年王朝,人间还算安宁!”
“那秦氏也是在诸雄被灭后才出来的,先前的话,又有谁听过秦氏割据一方?”
“亦曾有人推演,天离先生之所以能大闹各势力,是因为他身上有凡间圣器:鸿灵仙镇!如今帝王国号,不就是鸿么?”
众人吵吵嚷嚷,一时间好不热闹。
“若是以一己之力,换得后人千年富贵,还真有人做的出来!”此时喝完了酒,准备起身离开。
“你这修行之人,莫不是也想伸手凡间之事?”说话者中气十足,气震全场。不远处,一男子缓缓站了起来。这人斜披着紫色大氅,身罩青金软甲。慢慢转过来时,一脸俊朗、刚毅。
他这桌子上,还有一女子端坐。那女子容貌秀丽,国色天姿,宛如花间仙子临凡。似笑非笑间,凡俗全不在她眼中。欲语未语时,天下全因她而倾倒。
“凡人百年而终,当今天子,业已近两百岁!你说,真的是上不介下,凡不见仙么?”那人一手捻须,针锋相对。
“当今天子乃雄才大略之主,开疆拓土,功业辉煌,在其位久些,那也是苍生之福。”坐着的女子朱唇微动,说话声娇娇嫩嫩。
“若论功业,名传后世足矣!若想长生,何必还想着尘世帝王权利?”
“说得好……就是这样……”说完,博得了一阵彩。
“难道先生想这人间再受战火荼毒,凡人再次无休无止地争斗?生灵涂炭,是人所乐见的么?”女子说完,站着的男子接着说道,“还是你这修行之人,根本不顾凡人性命!”
“漂亮……”亦有人应和。
“凡人的死活我当然不会去过问!若有人破坏了规则,我倒乐意再去打破!”说完,甩袖便要离开。
“等等!你是何人?听你这话,是要染指人间秩序了!”男子不依不饶,话都已经说的敞亮,看来这人是非要有个结果了。
“哼!是又如何!”刚说完,双手忽然指地,噌的一声,两臂旁幻出两口神光灿灿的宝剑!
宝剑刚出现,酒楼中一片哗然!
“沾衣剑厉寒明!”
“是他!他竟也来了!”
“居然这个模样……”
众人一阵惊哗,仿若遇到个煞星。
“哼!我当是谁?原来是条丧家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