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攻了几日晋阳城池,都是与第一日一样,不上不下,难以一举攻克,随着日子的不断推移,秦颉越发觉得内心发堵慌乱,越发觉得心情急切不安。
甚至有几次,他心里都在打退堂鼓,犹豫着是不是该放弃晋阳,再行他前几日所想的折中之策了。
但是他又不甘心!
在晋阳耗费了两千多石粮秣,死了五千多人,结果他却连晋阳的城门口,都没迈进过一步。
付出了如此高昂的代价,他如何甘心就这样灰溜溜的离去?
“再试多几日,说不定那晋阳军真如那唐、李两老狐狸所说,已是强弩之末。”
不自觉,秦颉已是将商场上唐家家主、李家家主老奸巨猾的形象,下意识代入到战争中去,可见他究竟有多么渴盼能入主晋阳,一展宏图。可是他不知的是,他们给予厚望的私曲,早已经出工不出力,一个个贪生怕死,根本就不可能指望他们能够突发神勇,攻破晋阳这道坚固的防线。
就在第二日,天一亮,在一片唉声痛嚎中,四万多私曲百无寂寥地扛着兵戈、云梯,熙熙攘攘地来到了晋阳城三里外。
轻车熟路地准备好攻城器械后,所有人目光闪烁,都下意识身体往后退一步。
虽说这几日算是和晋阳军某种意义上的“和平共处”,但是还是有死伤存在,而且基本都是顶在最前面的人,没有人愿意送死,所以自然也没有人会冲在最前面,不过今日却是不同。
平常或多或少,总会有些愣头青喜欢冲在最前头送死,现在这些愣头青几乎都战死了,其他原本不懂的人,也基本都懂得了一些生存之道,于是乎....
“哎,这不是王五吗?怎么,今日可是打算多斩杀些晋阳软脚虾,充充家底,某没你的本事,就不站在前面,碍着你的升官发财的道了。”
一名身材粗大的大汉迈着大长腿,笑嘻嘻道。
“呵呵....”
王五皮笑肉不开地伸手阻住了那个说话的汉子:“张四,俺可不蠢,你就别想再像上次那样,把俺当傻子忽悠了,你还是老老实实站在原位,要不被家主他们看到了,可就别怪兄弟们的,不讲情面了。”
“呵呵...”张四讪笑一声,回过头来时,粗糙的脸上已是一片阴沉。
.....
类似于这样的事,发生在士族军队各处。
终于,在吵吵闹闹中,攻城的号角声再次吹响了。
数以万计的人头窜动,而混在里面不起眼的秦颉,此时嘴唇却是咬得发白,甚至嘴皮都破了,血流出来了,都不自知。
现在他再怎么盲目,也能从身旁私曲的只言片语,知道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就是贪生怕死!他的部曲贪生怕死!!
一支贪生怕死的军队,如何攻得下一座坚城?
说好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呢?勇夫在哪?
秦颉懊悔不已,若不是今日他心血来潮,想着混进去观察下自家部曲的士气如何,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知道了这一个可怕的事实。
白等了多日了,钱粮都白白浪费在了没用的地方上。
“这群该死的贱奴,某果然就不该指望他们。”想想花了那么多财物,却没有任何收获,秦颉就脸色铁青,双手气得发颤。
......
一向平静的并州官道,今日尘土翻扬,远处旌旗当日,一万大军整齐的脚步,让大地都为之震颤。
一个面貌英俊,身姿伟岸的黑甲将军匹马当先,手提天龙破城戟,及腰黑发随风飘荡,迎着烈日,威风凛凛,英武至极,好似一尊天神。
“主公,有五千左右人马朝着我军冲来。”一骑绝尘而来,却是探马来报。
凌云听的眉头一蹙,一旁的麹义闻言,却是眼睛一亮。
“主公不如让某和某的弟兄来打头阵。”
凌云沉吟了会,随即嘴角一勾,笑道:“汝初来乍到,某正愁没有提拔你的机会,没想到就突然遇到这种事,看来是上天注定,如此那就交由你了。”
“诺!”
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麹义还正愁着刚投靠凌云,没有半点功绩而苦恼,没想到想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过来,果然在韩馥那酸儒手下憋屈了那么久,他是否极泰来了啊。
当麹义领着八百先登死士离去,凌云慢慢收敛住笑意,目光变得幽幽。
平日里他管理下的并州,不说是足不出户,路不拾遗,没有盗匪,但是千人以上的乱军规模出现,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某不过离开几日光景,这并州就变得那么快吗?”
凌云怫然不悦,只是区区一县的士族闹事,却是让并州有大乱的倾向,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对并州的执掌力不够。
看来得抓紧时间将并州彻底捏在手里才行了,不然若是他将来在外出征,分身乏术之际,后方突然失火,那结果....简直不敢想象。
“子扬,你领着三千轻骑跟在麹义后面,见机行事。”
“诺。”
童贯轻拉缰绳,身后是三千整装待发,带着冰冷气息的黑胄骑士。
一名娟秀女子掀开一丝帘缝,偷看着金枪金甲,一身戎装显得十分神武的童贯,抿了抿嘴唇,粉嫩的小脸上浮现出两抹嫣红,但随即佳人黛眉轻皱,小嘴轻轻一叹。
“小姐,我们好命苦哦!这凌龙渊太不讲理了,枉他贵为一州之主,却竟然...竟然...”
小桃红着大眼睛,贴着糜贞小巧玲珑的耳垂,低声委屈道:“要强将小姐许配给那童子扬,这实在是强盗行径,他凌龙渊有何资格能决定小姐你的终生大事。”
糜贞将帘挂放下,轻捋了捋散落在额前的青丝,轻叹道:“我担心的却是兄长失去了我的消息,不知会有多操心。”
小桃撅着个嘴,气苦道:“小姐,现在可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我们可是自身难保了啊,你都快做了别人的压寨夫人了,还有时间关心其它事。”
糜贞苦笑一声:“我相信破虏候不是这样的人,而且就算他真将我许配给了童贯,那我还能怎么办?”
小桃顿时哑口无言。
小姐说的对,她们两个弱女子,安能斗得过一州之主啊!
“那我们..我们岂不是回不去了?”
糜贞见小桃一脸低落,不禁劝慰道:“童子扬会想办法救我们出去的。”
小桃小嘴微张,随即声音带着哭腔:“呜呜....小姐得了失心疯了,只剩我一人,这可该怎么办好啊?”
糜贞拍了拍小桃的头,好气又好笑道:“我什么时候得这失心疯了,你不了解童子扬的为人,你家小姐我啊,在商场上混迹了那么多年,也算是见多识广,像童贯这样把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的人,他的为人我一眼就看得出来,他必不会为难我们这些小女子的,定会想办法送我们出去。”
小桃看着自家小姐一幅斩钉截铁的样子,努了努嘴,心里有些不以为然。
你有见过送到嘴边,却放弃鲜美鹿肉的狼吗?
她可不会认为童贯会坐怀不乱,放过自家娇滴滴的小姐。
另一边,秦颉此时不复来时的意气风发,原本穿戴的是整齐的高冠儒服,现在却是披头散发,衣裳破烂,一幅丧家之犬的模样。
秦颉不明白,为何他只是下令撤军,他的军队就突然像是被撵的狗一样,被一万晋阳人马一路追杀到底,彻底溃败得一塌糊涂。
完了,一切都完了!
秦颉骑在颠婆的马背上,两眼无神地望天。
“咚咚...”突然震天的马蹄声响起,秦颉吃了一惊,来不及多想,惊慌地下意识一拉马绳。
结果胯下的战马吃疼,双蹄朝上,人立而起,险些就将秦颉掀倒在地。
胸膛剧烈起伏,定过神来,秦颉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的面前竟然多出了数百步卒,而更让秦颉在意的是这数百士卒身后,那三千泛着冰冷肃杀气息的黑甲铁骑。
难道真是天亡吾也!
秦颉头皮发麻,拉着马绳就要掉头跑,但是他快,麹义比他更快。
只听一阵令人撕心裂肺的嘶鸣声响起,百支弩矢齐齐发射。
首当其冲的秦颉迎着扑面而来的恶风,双目瞪得布满血丝,嘶声竭力道:“不!!”
秦颉的嘶吼并没有改变什么,数支弩矢毫无阻隔地穿透过他的身体,带走了一条野心勃勃的生命,原本就已经灰心丧气的私曲,见到自己忠心的家主已去,顿时再无半点战意,纷纷跪地投降。
麹义当即下令将这些叛军绑缚在一起。
......
“主公,末将已是和童贯将军解决了乱军。”
凌云笑了笑,略有深意道:“麹义校尉辛苦了,带着弟兄们回军吧。”
麹义表情先是一滞,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忙单膝下跪,激动道:“谢主公提拔。”
凌云眼眸带着笑意,摆了摆手:“某说过给汝平台,自然会给汝机会,只是麹义啊,你可不要辜负了某的期望。”
“某麹义一定不负主公所望!”麹义将胸口拍的作响,大声应道。
凌云目光一瞥,看向童贯:“子扬,将那些降卒的来历问明后,他们就随你处理了。”
“诺。”
童贯点了点头。
见凌云随意将几千人俘虏交给童贯处置,麹义在一旁看得眼热,但也知道自己资历尚浅,地位自然是比不上童贯在凌云心中的地位,不过...
麹义看向身后已经重新组建起来八百先登死士,脸上渐渐露出自信之色。
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也能像童贯一样,被凌云委以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