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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多面人生

樱桃

樱桃之所以叫樱桃,据说是因为妈妈怀她时梦见在樱桃林饱尝樱桃,醒来后原有的不适陡然消失,顺利地度过孕期,直至生下一个粉嘟嘟的女娃。于是妈妈坚持已见,把她取名樱桃。还振振有词地说:“樱桃有什么不好?水灵灵红艳艳的,味道酸甜可口,光听名字就够诱人的了。”

樱桃确实诱人,且不说她吹弹得破的肌肤,弯弯的刘海,光是那一顾一盼,眼波流转处流露出的楚楚之色,就够动人心魄的了。再加上家境良好,名牌高校毕业,难怪单位的男同胞们个个争着对她献殷勤呢。

“来了,来了。”小张从玻璃窗后缩回头,弯腰猫回自己的办公桌,做出一副专注于工作的样子,我不禁暗笑。

樱桃上了楼,慢条斯里地踱进办公室,丝毫不理会四周男同事们的目光,自顾自地掏出化妆镜照个没完。

看着她桌子上堆积的文件,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樱桃,待会把这份文件整理下,打印出来,再复印十份,送到经理办公室。还有,把这些文档归类一下。下午把昨天企划方案的数字也统计出来给我。”

我话音刚落,同事小刘颠颠地跑过来:“樱桃,我帮你打印,一会你再送上去。”

小张不甘落后,急急地说:“樱桃,我帮你统计数字,你只要归类文档就行了。”

樱桃轻笑了一下,淡淡地“嗯”了一声。

对这一幕我早已司空见惯,只好摇头不语。有什么办法呢,都说男人的热情跟女人的容貌是成正比的,这话可没错,就连经理对她说话的声调也常常降低几度。

“铃……”桌上的办公电话响了,经理在电话的那头问我:“今天的会是谁通知的?让他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樱桃从经理办公室出来时惨白着脸,泪水盈满了眼眶,一头扑在桌子上抽噎起来。

过了许久我才弄明白,原来樱桃通知会议时居然漏掉了一位客户,总经理发火,把我们经理叫去骂了一顿,经理回来后追究到樱桃头上,板起脸教训了她几句。

我安慰了樱桃几句,看看也快下班了,就破个例让她先走。我以为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可是……

“宁姐,宁姐。”至今为止,一个上午樱桃已是第五次叫我了。

我按着胸口,强忍住发脾气的冲动,缓缓起身:“什么事?”

“宁姐,你帮我看看,这文件的格式对吗?”樱桃仰着脸问我。

“樱桃,你已经工作半年了,又不是第一次打印文件,难道还不知道文件格式?”我的眉皱得比她还厉害,从早上那些男同胞出去跑业务开始,我就没有清静过。

“可是,我总担心又错了。宁姐,这几天我老是做恶梦,梦见经理凶巴巴地对着我吼,还有,梦见我整理的那一大堆资料全部都是错的。那些资料都在我眼前转来转去,把我吓醒了。”樱桃紧咬着下唇,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没事,没事。你要是觉得累,我帮你请几天假,休息休息就好了。”我拍着她的肩膀安慰。

“宁姐,这几天我觉得什么都不对了,吃不好睡不好,你看看我,黑眼圈都出来了,皮肤也好像粗糙了,完了,我每周两次的保养全白费了。”樱桃使劲扳着我的胳膊,不让我离开。

看着她紧皱的眉,我真想对着她大喊:“拜托,你见过有谁整天折腾自己还没有黑眼圈的?”可是我不能这么说,我不能再打击她那“脆弱的心灵”,所以我只能帮她请假,并送她回家。

我以为她休息几天就会好的,谁知道事情的发展越来越离谱。

樱桃上班后,情况不但没有改善,反正更严重了。做什么都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询问,到最后就连打字、复印这种小事也做不好了。男同事们开始躲着她,女同胞们都在背后议论,而她发呆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终于有一天,我刚走进单位大门,一位同事迎上来,悄悄地对我努了努嘴,发布新闻似地说:“你知道么,樱桃的父母今天来了,要把她带回家。”

“什么,至于吗?多大点事啊!”我张大了嘴。

“是真的,”同事保证似的举起手:“听说樱桃打电话回家哭诉,她父母一早就赶来了。刚刚已经帮她辞职,现在正收拾东西呢。”

“哦……”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几分钟后,樱桃的父母拎着大包小包走出来,樱桃肿着眼低头跟在后面,没有向同事们看一眼,也没有跟我打声招呼。

看着他们的背影,我重重地叹了口气,同事怪声怪气地说:“其实,她不该叫樱桃,该叫草莓才对。”

“什么意思?”我莫名其妙。

“外表看着光鲜亮丽,其实一碰就烂啊。”同事挤了挤眼睛,嘿嘿地笑着。

我张了张嘴,却笑不出来。

错结丁克缘

在一位朋友的婚礼上,梁山与祝英相识了。祝英被身材瘦高的梁山那儒雅的风度、不凡的谈吐深深吸引,而祝英的娇小妩媚、甜甜的微笑更是征服了梁山的心。婚礼结束后,他俩也成了朋友。

结婚登记前,不想要孩子的祝英与梁山进行了一番正式的谈话。祝英提出,现在生活节奏那么快,生存竞争如此激烈,她不想因为生儿育女影响自己的事业。而且,培养一个孩子要花费大量的金钱,生活质量必然会下降。祝英以为梁山不会同意她如此前卫的想法,没想到,梁山立即就答应了。他们很快达成了共识:做一个时尚的丁克家庭。

结婚后,由于没有家庭和孩子的拖累,梁山和祝英把精力都投入到事业上。梁山很快被提升为营销部主管,祝英也做了市场部的经理。作为高级白领阶层,他们都有着不菲的薪水。提升后自然又加薪。因为不用为养育孩子准备费用,他们用这几年存下来的钱交了首付款,买下了一套90平方米的两居室,装修得舒适而温馨。

虽然梁山和祝英陶醉在两人世界的甜蜜中,但由于工作原因,梁山常常出差,祝英觉得非常寂寞,非常希望能有个伴儿。于是,她跟梁山商量后,买回了一条小京巴狗。

这是一只刚刚断奶的小狗,样子非常可爱,祝英为它起名贝贝。每天下班后,祝英都要先抱着它亲热一番。贝贝也非常通人性,尤其跟祝英非常亲。祝英一叫它,它就颠颠地跑过来蹭她的腿。祝英叫它打个滚,它马上就在地上滚来滚去,那憨憨的动作,常常逗得祝英哈哈大笑。渐渐地,她越来越离不开贝贝了,她每天晚上都要让贝贝陪着她睡。梁山出差回来,她晚上才依依不舍地把贝贝抱进它的窝中。

梁山是个非常爱洁净的人,对宠物的毛发过敏,只要离贝贝太近,他浑身就会痒。于是,他对祝英说:“能不能让贝贝回它自己的窝里去睡?我实在不习惯和它一起睡。”祝英说:“可是,贝贝不在我的身边,我就睡不着觉。”梁山不高兴了:“如果你那么愿意和它睡,你就到另外那间去睡吧。”本来,梁山说的是气话,没想到,祝英真抱着贝贝跑到另外一间去睡双人沙发了。望着祝英的背影,梁山懊恼地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自从祝英和贝贝睡沙发后,他们夫妻几乎就分室而居了。

一天,梁山突然发起了高烧。祝英陪他看完急诊回到家,扶着他在床上躺下后,就赶紧跑去看贝贝。她发现贝贝焉头耷脑的,抱起它,觉得它也有点发烧。于是,她把刚取回的药放在梁山的旁边,并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抱起贝贝就直奔宠物医院而去。

那天晚上,梁山躺在床上,左等右盼不见祝英回来。他难受得翻来覆去,此时,他多么希望祝英能守在他的身旁啊。然而,此时,祝英却正在宠物医院里抱着贝贝打点滴。

当祝英抱着贝贝回到家时,天已快亮了。梁山听到祝英进门的声音,以为她会着急地跑到床边来看他。谁知,她却抱着贝贝进了另外一个屋,为贝贝铺上一床厚厚的被子,不停地抚摸着它,好像全然忘了丈夫还病在床上。

过了很长时间,祝英才来到罗东面前。梁山忍耐不住了,冲着祝英喊道:“到底是我重要?还是狗重要?”祝英说:“你们两个都重要。”梁山说:“我在发高烧,你却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一夜,你心里还有我吗?”

梁山一直积压在心头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了,他跳下床,跑到另外一间屋子抱起贝贝,打开大门就把它扔到门外。祝英一边大叫道制止,一边赶紧穿衣服。等她穿好衣服跑到门外去找贝贝时,贝贝已经不见了踪影。梁山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赶紧出门和祝英一起去找贝贝。可是,一直找到天亮,也没有找到。

祝英几乎要疯了,她一边捶打着梁山,一边哭叫着:“还我贝贝,你这个坏蛋!”她逢人便问看没看到贝贝,并登报寻找,还许以一万元报酬。可是,一个月过去了,贝贝仍然杳无音讯。

绝望中,祝英把一切仇恨都发泄到了梁山的身上。她坚决地对梁山说:“你是个没有人性的家伙,我要跟你离婚,马上就离。”梁山也实在无法忍受祝英了,他觉得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还不如一条狗。于是,两个人到街道办事处办理了离婚手续。

咖啡·灰

蔡先进是在一家咖啡店的门口遇上蓝美丽的。

夏日的午后不是一般的热。

蔡先进匆匆走过这边,脸上分明是带了些汗,神情间多少带了几分狼狈。蔡先进在看到蓝美丽的第一眼时,是意外的。同样,蔡先进从蓝美丽脸上,也看到了意外。

算起来,从大学毕业至今,应该有十年未见了吧。

蔡先进微笑着伸出了手,说,你好,真巧啊。蓝美丽看了蔡先进一眼,却没有伸出自己的手,只勉强挤出丝笑容,说,是啊,好巧。

蔡先进抬起头时,恰好看到了这家咖啡店的店名:咖啡·灰。

蔡先进想起了什么,说,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喝咖啡了,难得今天能遇上你,要不我请你喝一杯吧?

蓝美丽略皱了皱眉,不过很快,蓝美丽也微笑了,说,不,还是我请你吧,我有钱。

边说,边看了蔡先进一眼,然后推门就进了咖啡店。

蔡先进愣了愣,再看看自己,蔡先进才恍然有些明白,自己刚刚不慎把衣服弄脏了,全身脏兮兮的,就像是一位农民工。

这家咖啡店的规模可不小啊。

蔡先进跟着蓝美丽进了一楼上二楼,进了二楼又跟着上了三楼。

然后,径直找了张三楼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

坐下后,蓝美丽把点菜单扔给蔡先进,说,你先点吧,我这里经常来,想点什么张口就可以来。

蔡先进微微一笑,说,好啊。

蔡先进要了一份套餐,又点了杯咖啡,还点了份水果拼盘。蔡先进没注意到,蓝美丽面色有些冷。蓝美丽只要了份咖啡。

蔡先进是真的饿了。差不多是狼吞虎咽着把套餐吃完的,然后又风卷残云样喝掉了咖啡,吃完了水果拼盘。

吃完后,蔡先进抹了抹嘴,问蓝美丽,过得可好?

蓝美丽很优雅地微微一笑,说,蛮好蛮好的,家里也不缺我那点钱,非让我不要去上班,可不上班呢整天没什么事又太过无聊了,有时和人一起打打牌,再或者就是出去溜溜狗,今天实在无聊就闲逛到这边来了。

蔡先进点了点头,说,蛮好蛮好。

蔡先进想了想,又说,还好你当年决定了和我分手,不然那苦日子估计你也过不了。

蓝美丽看了蔡先进一眼,说,算了,说那些事还有什么意思呢?我看你现在不是也蛮好的啊?不过这么个大热天,你在外面干活,要多注意休息啊。

蔡先进说,还好还好。

也许是刚才在外面出汗太多了些。

在两个人说话的间隙,蔡先进又连着续了三杯咖啡,蓝美丽的脸上越发的冷漠,看向蔡先进的眼神,更带了丝嘲讽。

蓝美丽反复说着她现在生活的富足,现在的她,反而有些怀念起以前的那种平淡的生活,现在的生活什么都有,反倒让她有些不习惯了。

蔡先进听得是连连赞叹,说,你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

蓝美丽还指着窗外停车场上,一辆白色的宝马车给蔡先进看,说,看见那辆车了吗?那辆就是我的车,以后有时间我带你兜风去。

蔡先进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腰间的电话就响了。

接完电话后,蔡先进满是歉意地说,我有点急事,要不今天就这样吧,改天我再约你。小姐,买单。

蔡先进挥手想招呼服务员。

蓝美丽阻止了蔡先进,说,别呀,说好今天我买单的,是不是有别的活儿来了?那你赶紧去干活吧。我有钱。这点小钱算什么呀。你先去吧,我想再坐一会啊。

蔡先进只好说,好。

然后径直就下了楼。

五分钟后,蔡先进换了身衣服,回到了三楼,刚才的位子已经没了人。

有领班样的服务员走了过来,很恭敬地叫了声,老板。

蔡先进说,刚才那位小姐呢?

领班说,我看着她匆匆进了卫生间,出来后就径直跑下了楼。单也没买。就跑了出去。按着您的吩咐,我没有阻拦她。

蔡先进听着,没说什么,在刚才坐过的位子上坐着,看着喝剩的灰色的咖啡,发呆了好一会儿。

然后,蔡先进下了楼,出了咖啡店,径直坐进了那辆白色宝马车。

网络时代

网络专家王路儿,少时家境贫寒,初中毕业便失学,幸遇网络时代,置一台电脑,插一根电话线,重新踏上求学路。他免学费读了五年网络大学,先后学了网络、文秘、公共关系三个专业。三年获专业文凭,五年获硕士证书。事迹在网上广为传播,轰动了网络世界。某网络公司慕其大名,发了电子聘书邀王路儿加盟,任网刊编辑兼网络策划师。

王路儿是网络时代的佼佼者,也是众多网迷追逐的目标。每次上网,我都情不自禁地点击王路儿的个人网页。看见照片上那一张白净富态的脸,和闪光的眼神,我都禁不住怦然心动。很快,我就与他交上了网友,虽然我是他的606号,他却是我的001号。每次开机,我都呼叫001,001也马上回复,并且和我聊得热火朝天。他的语言那么风趣幽默,时常把我逗得哈哈大笑。他还熟知女孩儿的心思,投我所好,再大的疙瘩也能被他迎刃而解。因此,我把他视为知音,主动要求和他同居。于是,我们便在网上筑起了“爱巢”,我们以老公老婆相称。每天晚上,我们准时回“家”,甜言蜜语说情话。

一天,我突然产生了和王路儿做真夫妻的念头。他有渊博的知识,会哄人高兴,还能操持家务,收入也不错,是我的理想人选。其实,在我心里一直把他当作真老公,我向他撒娇,向他哭泣,向他欢笑,把自己的心思都向他敞开。我也知道这是虚拟的,可是一旦把虚拟世界转化为真实,轻车熟路,不用打磨,如同试过婚,岂不比初婚要稳妥……

好不容易找到了王路儿的家。敲了半天门,才出来一个人,脸色麻木,目光呆滞,头发蓬乱,精神萎靡,一点儿也不像照片上的那个样子,也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人。他无神地看着我,等我开口。

“你是……王路儿先生吗?”我心里没把握。

“网名‘老子一直向前’。”

“嘻嘻,对对。我是……你的网友,606号。”

“网友?”王路儿艰难地闪了一下眼睛,“我的网友在网上,怎么出来了?”

“哈哈,你依然这么幽默!我今天……是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我伸出手说。

“噢,欢迎欢迎,”王路儿轻轻握起我的手,我感到他的食指在我的手背上轻轻地弹了弹,便低头看看。

“对不起,对不起,”王路儿也意识到了,赶紧松开了手,“习惯了,不管握什么都禁不住弹几下。”

坐在王路儿对面,我和他对视着,不知说什么。王路儿却突然伸出一支指头,在我的脑袋周围画着圆圈儿,嘿嘿地笑起来。

“什么?”我不解地站起来。

“你的脑袋像个a,画个圈儿就是@。”

“妈呀!”我轰然摔到椅子上,倒抽一口凉气。

我有点反胃。我仔细看了看王路儿,再一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这个举止怪异而又邋里邋遢的家伙就是王路儿、网络专家、我的崇拜对象?”

“我很忙,”王路儿扭头看了看红灯闪烁的电脑,“你只能呆五分钟。”

“今天是星期天,你还忙什么呢?”我问道。

“唉,除了八小时工作,八小时休息,我都得应酬。你没看见那么多的网友在呼叫我吗?特别是一到双休日,我的网友们都发来了信息,我要一一回复,还要挑几个重点网友交流。每天一到晚上,我还要回到爱巢,和老婆相聚。”

“是吗?其实、其实,我就是你的‘老婆’——软人儿。”我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

“什么,你是软人儿?”王路儿的脸色骤变,不过不是惊喜,而是愤怒,“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害得我呼叫了半天也不见动静。”

“你嚷嚷什么!”我霍然起立,忍无可忍了,“人家是来看望你,你怎么好意思发火?我还打算向你求婚呢,真不该来!”

“求婚?”王路儿眨巴着眼睛,“奇怪,咱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你牛什么,连虚拟与现实都没区别开来。”我冷笑道。

“那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在网上提出来呀!犯得着大老远跑来,耽误别人的宝贵时间?你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你这种人怎么能指望……”

“喂,到底谁的脑子出了问题?”我反唇相讥。

“你走吧,有话请在网上说。这里不欢迎你!”

我被强行赶了出来,身后随即响起“咚”地一声。我听见王路儿不耐烦儿地嘟囔了一句:“神经病!”

我难过极了,眼里挂满了泪花。回到家里,我立即拔掉网线,把电脑送进了旧货市场。

茶馆女老板

茶馆名“清风韵”,是一个押得韵入得诗的名字,他取的。字,也是他写的。他饱蘸浓墨,一挥而就,三个篆体字落在纸上,古朴,浑厚。

一片掌声响起,有迎合的,也有出自真心实意的。一个官员,年龄不大,竟有这样一手好字,实在是少见。

在大家的掌声中,他微微一笑,侧过头去看她。而她,早已招呼客人去了。

她是“清风韵”的女老板。

当然,有时,她也会出面来招待茶客。一般情况下,是他来时,或他请客时,她会出来,一条素色旗袍,一双白色高跟鞋。旗袍上,簪一朵百合花。

在他眼中,她就是一朵百合花。

她长长的十指,一手托杯,一手执壶,到了面前,壶身微侧,一股茶汤划一道弧线落入杯中,涓滴不溢。这叫功夫,不是花架子。

一座客人鼓掌。

她却静着脸,波澜不惊,微启朱唇,道:“请用茶。”然后,转身,给另外的客人斟茶。对他,如对其他客人无异。只是,间或,她会目光一瞥,剪向他,水汪汪的。

他知道,这,就是含情脉脉。

但是,在客人面前,她绝不允许他失态。他张狂过一次,也是斟茶时。他来了,她斟茶,看见她纤纤小手柔若无骨,忍不住,伸出手捏了一下。她没说什么,烟一般的眉微微皱了一下。

事后,幽会时,她告诫他,以后不许在人多时如此轻佻。

他忙点头,答应了,然后,吻她,如吻一件易碎的瓷瓶一般。

她翕动着鼻翼,咻咻地小狗一样喘息,积极应和着。

他走时,拿出一包钱交给她。她不要,说,我爱你,是爱你这个人,不是钱。

但是,他坚决要给她。

她打开,两万元,很厚的一叠。她知道,他的老婆把他管得很紧,不会让他有这么多钱的。于是,就问,哪儿来的?

给你,就花吧!现在,谁不这样。他说。

她不接,来路不明的钱她不用。

他放下钱走了。她坐在那儿,久久的,心里难以安宁下来。她注视着自己的茶馆,明亮的壁灯,洁净的家具,亮堂的四壁,她承包下这么一个茶馆,一年仅一万元。这茶馆也是他出面承包的。当时,她听到后,欣喜若狂,抱住他的脖子,连来了三个吻。现在,她怀疑,这承包中,是不是有猫腻。

她感到有点冷,抱紧了膀子。

大厅里,有轻轻的音乐响起,如薄烟一样飘来,飘进她的耳朵,是刘德华的《爱你一万年》“爱你一万年,爱你经得起考验,飞越了时间的局限,拉近了地域的平面——”

她听了,竟然痴了,呆了,泪珠,也随之滑过洁白的面颊。

他是在一个下午被叫进公安局的,很多证据都摆在面前,不容他抗辩。他也没有抗辩,他想,既然人家把证据都掌握到这份上了,再隐瞒,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把所有贪污的事都一一交代了。

法院一审判决,判处他有期徒刑十年。他没有上诉。

进监狱的第二天,刚刚在妻子离婚协议书上签完字。狱警说,有人来看他。他疑惑了,还有什么人呢?他想不出,只是摇摇头。

他走出来,对面,站着她,一袭白色旗袍,上簪一朵百合花。

她在警察面前吻了他,吻得那么投入,吻得那么温柔。她告诉他,要好好改造,她在外面等他,回来了,他们一块经营茶馆。

那一刻,他泪水横流,悔恨万分。

她轻轻擦去他的泪水,走了。走出来的那一刻,她也泪流满面。有一件事,自始至终她没告诉他,给法院举报并提供证据的,就是她。

不一样的砝码

他把合同递给她,她看都没看就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没看,是出于对他的信任。这份合同从头到尾都是他一手办理的,考察时她没空,谈判的时候她又正好有急事。当然,他随时都会向她汇报进展情况,她对整个过程了若指掌。

她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他是她最得力的助手,他做的事,从未出过大的差错。

偏偏这次就出了差错。合同上有个致命的缺陷,让她的公司一夜之间损失了一大笔钱。与其说这是一次弱智的失误,更像是一个刻意挖下的陷阱。公司上下都议论纷纷,认为这是他跟对方串通的结果,只有她绝不相信。

不过她已经没法向别人证实她的判断正确与否,因为在她遭受巨创的同时,他也人间蒸发了。她仍然坚持他不是故意的,只是因为愧疚,才无奈离开。因此她不肯报案,也不愿请律师。

都说这个女人如此轻信,真是昏了头。本来这笔损失也算不上什么,但恰逢经济危机迅疾来临,她怕是很难东山再起了。

可她命中注定有贵人相助。就在她的公司岌岌可危的时候,有个人伸出了援手。他也是商界名人,青年才俊,圈子里少有的侠肝义胆,手里又正好有一笔游资。

因为合作,他们有机会经常坐在一起,一人一杯蓝山,谈政策导向、谈经济指数、谈地域差异、谈人才培养,总有说不完的话。她不得不承认,男人在抽象思维上确实比自己更胜一筹,在他身上,她学到了很多东西。

只有一次,说到用人机制,他拿她的那次滑铁卢来举例,指出她在决策机制上的漏洞,她装作心悦诚服地听着,不时点一下头,其实她心里明白,那只是一次例外,跟公司的制度完全无关。

她的公司渐渐恢复了元气,他和她也成了一对恋人。

她的婚礼高朋满座,热闹豪华。她穿着婚纱,脸上全是幸福满足的笑容,是的,她现在什么都不缺了。她的事业,因为这次联姻如虎添翼,温暖的家有了,优秀的丈夫也有了,可爱的孩子也会有的。作为一个女人,她已经没有任何缺憾了。

出现第一张汇款单的时候,她正好为儿子过完五周岁生日。汇单的金额对她来说绝不算大,陌生的汇款地,陌生的汇款人,那会是谁呢?她想了好久,没有答案。

等到第五张汇款单飘然而至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那个人,那个已经被她遗忘了好久的人。

她完美的生活被这些薄薄的纸片切出了一个个缺口,她害怕看到它们,她一张也没去取。那些退回去的金额又会加入下一张汇款单锲而不舍地飞到她手上。积在手上的汇款单越来越多,她的笑容却越来越少。

她得了抑郁症。心理医生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建议她找到那个汇款人。她跟丈夫像以前一样,面对面坐着,一人一杯蓝山。尽管她觉得很难开口,但再不说,那些汇款单就会变成一座山,把她压垮。

合同上的陷阱是她自己挖的,对方公司被一笔钱诱惑,成了她的配角,帮她演了一出戏。而她,只是为了把他从身边赶跑。虽然他曾经是她最信任的助手,但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不该那么执着地爱上她,爱得覆水难收。她是一个精明的商人,她有自己的天平,她绝不允许这架天平倾斜。

她成功了。他认为自己犯了大错,再也无颜面对她,黯然离去。她没料到的是,经济危机呼啸而至,她差点为了这次任性的计划意外翻船。但冒险下的赌注让她意外地赢了大奖,眼前如此优秀的丈夫,本来就是她理想的人生目标之一。

其实,她完美的计划也有一处落空,让她心里一直不安。他坚决拒绝了对方公司给他的一大笔钱,这是她特别交待的,却因为他的不配合,而无法完成。

“我以为,给他一笔钱,我就不欠他了。没想到,他却一直觉得,是他欠了我。”她哽咽着说。

“你当然无法理解,因为你们俩的天平上,用的是不一样的砝码。”她的丈夫沉吟了许久,这么评论道。

考验男人

我有一个朋友,叫刘美丽。说起来,她的感情路,充满了曲折。

我们是同事。开始我们并不熟,聊着聊着,便熟了起来。有时候,我们还会一起去吃饭,仰或是一起出去玩。

可一聊起男人,刘美丽的脸就不由沉了下来。

刘美丽说,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刘美丽的话,说得我一阵惊愕。

刘美丽说,以前我在大学时代谈过一个男朋友,那个时候,那个男人很穷,但我喜欢他,他交不出学费,我就千方百计从家里弄钱给他,让他能顺利完成学业。可临毕业时,他却提出要和我分手。而且,当时我资助他的那些钱,他也并不准备还我,他还说,我们谈恋爱中任何人给予对方的,都是付出,付出是不该求回报的。

在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我又谈了一个男朋友,那个男朋友很能讨我的欢心,也是个很有追求的人。他开始是在一家公司上班,但始终得不到提拔。后来他就开始自己开公司,开公司需要钱,我就给了他钱。给过他钱后,他忽然就不见了,整个人就像是从这个城市消失了一样。至今我都没有找到他。

还有一个……

那一天,刘美丽足足给我讲了五个她以前失败的恋情。说得我是阵阵的冷汗,还好我没遇上这些。

说完,刘美丽长叹口气,说,所以到现在,我始终都不大敢相信男人,男人,真的是太可怕了。

我有些小心地看着她,说,其实不是每一个男人都是这样的,碰巧那些不好的男人正好让你碰上而已,我觉得大部分的男人都是不用怀疑的。

刘美丽点了点头,朝我苦笑,说,也许吧,也许是我命不好吧。

事后,我也就听过算数,也就没怎么当回事。

有一天,也不知道是我哪根筋错了。我居然想起要给刘美丽介绍男朋友了。

不过主要也是我一舅妈无意间和我说起,表弟也快30了,可一直就没找到合适的女朋友,问我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子介绍。

我的脑子里忽然就想到了刘美丽,刘美丽不是也就27嘛,而且长得也漂亮,能力也是有的。虽然一向对男人有些怀疑,但如果能成功,这样的女人是最适合做媳妇的。

于是,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可我一问起刘美丽,如我所料,刘美丽一听我要给她介绍男朋友,顿时就现出一脸苦色,说,张姐,你也知道,我对男人一向不怎么敢相信……

我微笑,说,放心,这次的男人你不用怀疑,你尽可以放宽一百二十个心,放心地去交往。

看我满是认真的样,刘美丽半信半疑地点着头,有些勉为其难地说,行,那我,那我要不先试试……

于是,刘美丽和表弟就开始了相处。

一开始,总是很顺利。很多时候,刘美丽总在我面前提表弟的好,说表弟如何如何的浪漫,又说表弟如何如何的体贴。我只是微笑着静静听着,说,我介绍的没错吧,这样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可我的话刚说出口,刘美丽脸上忽然有了隐忧,说,以前那些男人,一开始也都是这样的。不行,我要试试他。

我愣了,说,你想怎么试?

刘美丽说,我要问他借一万块钱,看看他借不借给我。

我笑了,想,这算什么考验哪。

果然,当刘美丽向表弟刚提出来要借一万块钱时,表弟毫不犹豫就把钱借给了她。

拿了这一万块钱,刘美丽忽然摇了摇头,说,不行。我还是不敢相信他。张姐,我是不是借得太少了点?

我说,那你觉得该借多少呢?

刘美丽想了想,咬了咬牙说,要不,我就借十万块钱试试。

我乐了,想,这又有何难呢。

果然,当刘美丽向表弟刚提出来要借十万块钱时,表弟还是毫不犹豫就把钱借给了她。

借完钱后的第二天,我在公司里没见到刘美丽,当然,我也没怎么在意。很多时候,都会有人休假,这很正常。到后来的第三天,第四天,我同样也没见到刘美丽。

到第五天的早上,我还在上班的路上,电话就响了。我接了,是表弟的声音,表弟说,表姐,这几天你有见到刘美丽没有?

我说,没有啊。

挂了电话,我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

回到公司,我一问,就被告知,刘美丽事先都没请假,就不见了人影。再打她的电话,也是一直关机着。

我甚至还为刘美丽开始担心起来,想,她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就有几个同事忽然围了上来,问我,你是不是也给刘美丽介绍了男朋友,然后,刘美丽为了考验男朋友,借了十万块钱给她?

我一听,看着他们同样也是一副懊恼状,顿时明白了什么,傻眼了。

贴身秘书

新宇是我高中时的同学,新宇高中毕业后,没几年的光景,就办起了自己的企业,还搞得人模狗样的。可我只有吃墨水,虽说也混了个所谓的作家,但这年头的作家值几个钱,不说大家也明白。

一天,我正在构思一个中篇,电话响了,新宇打来的,让我陪个客人。我就笑了,你这不是明摆着损我吗?新宇一本正经地,真的,我的一个客户虽说从商多年,但一直喜欢舞文弄墨,你来了事情准成。说完就挂了电话。也太霸道了嘛,唉,谁让我们是要好的同学呢?

刚到“紫云轩”门口,一位漂亮的小姐迎上来,请问,你是远先生吗?我点点头,问,你是?小姐嫣然一笑,说,我是新总的秘书,他这会儿正在包间等你。

新宇见我走进来,忙作介绍。他指着客人说,这是我生意上的好朋友,叫雨,很好听的名字,儒商,有才。然后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这位就是本市大名鼎鼎的作家,叫远,有好几部作品还拍成了电视剧呢!我们握握手,寒暄一阵,气氛便很快融洽起来。然后,大家就一会儿谈商,一会儿谈文,好不热闹。

谈着谈着,我竟然发现,在门口迎接我的那个漂亮小姐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新宇的背后,手里提着一个笔记本电脑,恭恭敬敬地站着,一丝不苟地微笑着,一言不发地听着我们笑谈。

新宇很随意地弹一下烟灰,说,通知中层干部今晚11点开会。我最初以为新宇还是在跟我们说话呢,可一时又没有明白是啥意思。这时,漂亮小姐已退到门口,打起了电话:办公室吗?请通知所有中层,11点开会,会议由新总亲自主持。然后回到新宇的背后,站着,又开始一丝不苟地微笑。这时,我才意识到,新宇的那句话是对他的秘书说的。唉,啥紧要的事情,非得要深更半夜兴师动众地开会。我也惊叹于漂亮小姐的专注,就那么很随意的一句话,况且这么长时间了,也只有这一句是说给她的,居然就被她接住了。

就这样,在谈话的过程中,新宇会时不时冒出一句话,是吩咐秘书的。如,马上给上海惠田发个邮件,告知货款已收;又如再派一辆车过来,到时送一下我们的大作家。漂亮小姐都会不折不扣地领会,并马上落实。真是训练有素的秘书!

最后说到了主题上。新宇说,兄弟我这些年靠朋友的帮衬,才一步步地走到今天,这次——

雨很豪爽地笑,你都把大作家给找来作陪了,我还不领这个情?

一桩生意就那么轻而易举地谈成了。

送走雨,新宇说,走,我送你回家。我说,你不是派了一辆车过来吗?新宇笑,说,你真以为我派了辆车,我哪还有车呀!走,我送你。我说,我要到单位一下。新宇问,这么晚了,去干啥?我实话实说,我还要给《中国文学》传一篇稿子过去,我带了U盘的。说话间我无意看到了坐在前排的漂亮小姐怀里的笔记本电脑,接着说,可不可以借你的笔记本电脑用一下,我就不跑这一趟路了。漂亮小姐咯咯一笑,说,这是台笔记本电脑不假,但没有上网。我一惊,说,你不是往上海发过邮件吗?漂亮小姐又笑了起来,却不没说话!

他们究竟在演什么戏呢?我正想着这个问题,车子已停在了我单位的门口。我下了车,朝他们挥挥手,说再见!新宇却下了车,说,等等,我也上去,一会儿好送你回家。我见漂亮小姐也下了车,她没有跟上来,而是朝新宇摊开手。新宇从包里取出一沓钱,递给她,说,两清。

我看在眼里,当着漂亮小姐的面,却不便多问。等她走远了,我才问,她是——新宇接过我的话,说,请来的,当我三个小时的秘书,两千,他妈的,高消费!我便笑了说,莫不是你的小蜜吧?新宇不再说话。我说,你也别上去了,马上十一点了,他们还等着你开会呢!新宇一脸茫然,问,啥会?我说,你不是让中层干部十一点开会吗?新宇一摸光秃秃的头,说,你看我还差点儿忘了,不过,那也是我故意那么一说,她也根本没通知,今晚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假的,这是我提前给她说好了的。

我一听,觉得奇了怪了,说,这些都是为了啥?何必那么累呢?新宇哈哈一笑,说,兄弟,这叫玩派,这年头当官的有官派,从商的有商派,从文的有文派。就说你吧,大作家,你一张口,就是漂亮的语言,那就是派。可我是商人,派哪里来,总不能随时抱一堆钱吧。再说了,这年头,没派,啥事都难。

想想,也许真是那么回事。

小麦成熟

小麦是个较会打扮的人,一会儿是小资情调十足,一会儿又是个不折不扣的新新人类,把边境傣族的各种服饰样样都穿遍了。母亲经常感叹道:“你真是一长不大的‘小麦’呀!”可小麦总说:“青青的麦苗多好啊!”

看看二十六岁了还和一些染着黄头发的哥们、姐们混在一起的小麦,想想同龄的邻家女儿一个个都成家了,小麦的母亲也急着给她张罗男朋友。这天,听隔壁的王阿姨说她有个朋友的儿子高小伍非常不错,人长得帅不说,而且做生意赚了不少钱,是个正儿八经的钻石王老五,便不顾小麦的反对,安排两人见面。那天,小麦看到高小伍果然长得一表人才,但想想自己还没潇洒够还不想过早受婚姻的束缚,她便故意装作看不起高小伍,说:“大男人怎么像个娘儿们似的低着头?本小姐性子直,哪能和你这种‘温开水’在一起?”搞得高小伍一脸的难堪,低着头扒拉着饭一言不发,急得王阿姨接连打圆场。

高小伍走后,母亲骂小麦:“你这个死丫头咋这么对人家,看以后谁还给你介绍朋友!”可小麦跑过来搂着她说:“谁给他面子谁嫁他!”气得母亲拿起扫帚就要打她,她却闪身笑着遛了,气得母亲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生闷气。后来母亲再劝她,她不是生气就是耍赖,最后母亲只能说:“你错过他会后悔的!”

后来,高小伍曾经打来过几次电话,每次电话都是母亲接后转给小麦,可小麦三下五除二就将他打发了,而且对他越来越不耐烦,气得母亲一见她就骂!

三个月后高小伍没有再来电话了。这天,王阿姨跑来对小麦母亲讲:“小麦没和高小伍交成朋友也是好事,前两天我才听说,他曾经坐过一年多的牢,差点坏了大事!”小麦母亲说:“唉呀,幸好小麦没答应,看来她真是有眼光呀!”

回家后,小麦母亲兴高采烈地对小麦说:“闺女呀,看来还是你有眼光,上次给你介绍过的那个高小伍竟然蹲过监狱,还好你能看透这个人,今后妈再也不会让你与他谈朋友了!”不料小麦却陷入了沉思,半晌说:“怎么会这样呢?”

更让母亲意料不到的是,半个月后的一天,小麦竟然和高小伍手牵手地来到家里。小麦母亲和父亲自然不会让小麦和一个犯过罪的人结合,可这次小麦却死活要与高小伍在一起,说:“不让我与他好我就自杀给你们看!”小麦母亲和父亲无可奈何地看着这对出入成双的年轻人,怎么想都想不清楚,只能一日三叹。

结婚那一天,小麦母亲和父亲虽然不情愿这门亲事,但却不得不参加。在婚礼现场,他们也听到有人说新郎蹲过监狱的事,有的客人还指指点点的,小麦母亲和父亲觉得老脸都被丢尽了。

当婚礼仪式开始后,有人便问小麦和高小伍是如何相爱的。小麦不等高小伍回答,便抢过话筒讲了她和高小伍的恋爱经历。她说:“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并不看好他,甚至还故意气跑了他,父母越是要撮合我俩,我越是不想和他在一起。可是,后来听说他蹲过监狱时,我却对他产生了好奇。一打听,我才知道,他以前处过一个女朋友,但由于女方和他不和,最后只有分手。可就在当晚,他看到分手的女友被人抢劫,他冲上去与持刀的歹徒搏斗,不料却失手将歹徒杀死,被判刑一年,可那个分手的女朋友,却连作证都不愿出面。你们想,对一个因此坐牢的人,我们能怪罪于他吗?”

在人们的掌声中,小麦母亲和父亲终于明白了女儿的心思。小麦母亲说:“我忽然想起,自从小麦和高小伍恋爱以来,说话和打扮都变成熟了。原来,是爱的力量,使她得到了成长!”看着高兴的人群,老俩口仿佛看到一片金黄的麦浪,在微风中闪烁着成熟的喜悦!

外遇那些事

社区里,传出来几条因外遇而离婚的消息。

许美丽和邻里几个要好的姊妹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议论着这些事,想象着夫妻背向而行、人去室空的凄凉。

有位姐妹说:“许美丽,你也要防备着呢。你老公光板材厂就开了好几家,家里的存款怕数不清吧?像他这样的男人,在一些骚妮子眼中可是个宝呢!”许美丽撇了撇嘴角:“就他那胖墩子模样,会有人看上他?”

众姐妹就笑。

晚上回到家里,许美丽却睡不着了。老公打来电话,说到邻县谈业务去了,晚上不回来了。白天姐妹们的话,像一片黑压压的云,一会儿飘过来,一会儿又飘走,再一会儿又飘回来。如此反复,许美丽的心情糟透了。她到梳妆台前照了照镜子,被自己的形象吓了一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黄脸婆”?

隔天,老公终于回来了。许美丽娇嗔地扑了上去,暗地里来了一番望、闻、问、切。望,观察他的脸面、衣着,有无女人的唇印和发丝;闻,凭嗅觉侦查他的身体,有无女人的体香;问,拐弯抹角地询问他的行程、住宿和饮食的细节,判断有无异常;切,拉着他的手,体会他的感觉和反应。

检验完毕,基本没什么问题。虽然在拉老公的手时,老公没啥反应,像极了左手握右手,但这是较为正常的。这一点,许美丽也理解。如果老夫老妻的拉手,再如初恋时的激动,反倒不正常了。

但许美丽仍不放心。那片象征危机的云,仍旧黑压压地盘旋在心头,一日不除,一日不安。她开始变着花样考验自己的老公。有天晚上,当许美丽的双臂再次勾住老公的腰肢,缱绻缠绵、久久不放的时候,老公坏笑着说:“受不了了,简直受不了了!你这小娘们,还有完没完……”

许美丽狡黠地笑了,老公只能是自己一个人的。老公的身体也是自己一个人的。她要保卫自己的老公。她要用自己的身体,榨干老公的身体。

面对如此强烈的攻势,没人知道,这个男人是否识破了许美丽的计谋。但发生在以后的若干个细节,还是给大家留下了想象的空间。

一次,在去邻县的路上,许美丽的老公疲劳驾车,发生了车祸。

许美丽赶到急救室,望着奄奄一息的老公,哭成了泪人:“老公,对不起。是我不好,对你太多疑了……”许美丽的老公艰难地摇了摇头:“不,应该是我对不住你。”

瞬间,许美丽的眼前又飘起了黑压压的云。

许美丽的老公内疚地说道:“我有一个说不出口的愿望,一直没能实现。这个愿望是……是我想有一次外遇……”

许美丽怔住了,像看陌生人一样望着老公。原先那片黑压压的云一下消失了,但许美丽的内心并未轻松。因为,另一片更为沉重的云又压了过来。

蓦地,老公的头垂了下去。许美丽嚎啕大哭了起来。那哭声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伤心,还是失望。

后来,许美丽又嫁了一次。嫁人前,她老想,这死鬼怎么能有这样一个愿望呢?他怎么可以有这样一个愿望呢?想的时间长了,许美丽的心结就自动解开了了,就很坦然地嫁了人。

许美丽轻装嫁人之后,把房子卖了,彻底离开了这个社区。

再后来,一位比许美丽青春、也比许美丽漂亮的年轻女子,领着一个小男孩来社区找过许美丽。年轻女子是从邻县过来的,她不断追问许美丽的行踪,并说,小男孩是许美丽原先的老公的儿子,自己是小男孩的母亲。

众人缄口无言。望着眼前的小男孩,开始琢磨起了许美丽原先的老公。这位曾经游走在两位女人之间的男人,真是一位谜一样的男人啊!

起风的时候

秋天的时候,我和几个网友组织了一次黄杨尖烧烤行。报名帖子一上网,转眼就有十多人跟帖报了名。让我感觉有意思的是,风靡也在其中。虽然我们在网上相识了快半年,但至今,我还不知道风靡到底是他还是她?从网上聊天中,我感觉这是个文化底蕴不错的人。

黄杨尖是个美丽的小岛,岛上遍布郁郁葱葱的黄杨树,海礁上栖满了白色的鸥鸟。有时,许许多多的鸥鸟飞起来,“呼啦啦”像一面扯开的大旗,滑翔于海面之上,或嬉戏着船帆和浪花。这种景色真是让我们陶醉了。

我想不到风靡竟然是个瘦弱的女子,长着一张苍白的脸,头上扎着马尾巴,一身休闲黑装,随意间透露出一股雅致。说实话,她并不是那种一见面就让男人倾心的女人,但不一会儿我就发现,她身上有一种同行的女子所没有的别具一格的东西。或许,这就叫气质吧。

风靡很沉默,别人大发议论时她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露出平和的笑容。我总认为自己看人一向比较准,但对于风靡,我做了很多种猜想,却似乎又都不是。

两天后,我们各自作鸟兽散。临行前,我们约定明年的春天去蓬莱岛的三礁。我问风靡:“明年,你会来吗?”她笑笑:“到时候再说吧。”

转眼到了第二年春天,风靡还是来了。她依然一身黑装,人仿佛更瘦更白了。不知道为什么?这半年多的时光我仿佛就是为了等这一天。而风靡,依然给人一种形单影只的感觉。大家都不了解风靡,只知道她来自那个叫洛南的城市。

两天的尽情游玩,到明天,又要奔赴各自的城市。大家都有点留恋,各人找了谈得来的朋友出去。我一个人晃荡着往沙滩边走,远远地,见风靡一个人坐在礁石上,海风吹起她脖子上的纱巾,给人一种飘逸的感觉。我慢慢地走近她身边,风靡回过头看了我一眼,轻轻一笑,说:“你来了。”

我说:“我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郑嘉和,在一家网络公司上班,单身族。我的爱好你已经知道了,但是还有一样你不清楚,那就是我喜欢让神秘的人变得不再神秘,让孤单的人变得不再孤单。”

风靡笑了,转过头,沉吟了一下,说:“你去过我们那个城市吗?”

我说去过一次,我最好的印象是这个城市非常干净,房子造得颇为别致、漂亮。

然后,我们又聊了一些其他话题。虽然,风靡仍旧很谨慎,但从言语间我还是慢慢察觉到了她的孤独、犹豫和某些难以启齿。

夜深了,海面黑得像一望无际的浓稠墨汁,只听到潮水漫上来时“哗哗”的声音,我们都感觉到了刺骨的冷。风靡从礁石上跳下来,我不由自主地扶了她一下。黑暗中,她的眼睛闪着熠熠的光,她看着我,轻轻地说:“谢谢你。”我突然一阵心慌意乱:“没事,我们是朋友嘛。”我觉得自己说了一句非常愚蠢的话,懊悔得暗暗直咬自己的舌头。一路上,我们默默地不说一句话,到了宾馆前,她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匆匆写了几个字递给我。

半年多过去了,我终于有机会去风靡所在的那个城市,我拼命按捺住自己狂跳不已的心,给风靡打电话。

“你是谁?”她来接电话了,很警觉地问。

“我是千岛,我是郑嘉和啊。”听到她的声音,我感觉自己的心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样要从里面“扑楞楞”地飞出来了。

那边沉吟了一下,很冷淡地问:“你有什么事吗?”

“风靡,我就在你家附近,你家是不是住在二号楼?”

“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地址?你到我家来干什么?”风靡一反平时说话的语气,很激烈、很暴躁地问。我无法想象优雅、神秘的风靡此时的神情。

我挂了电话,泪眼朦胧中,才发觉那是一幢别墅楼。白色的落地窗前,一个黑色的人影闪了一下,一晃又不见了。

起风了,城市里飞舞着枯黄的落叶,黄沙弥漫了街道和周围的房子,这个城市一下子变得模糊和晦暗起来。我把那张写有电话号码和地址的纸条撕得粉碎,风呼啸着,一下子就把它们吹得无影无踪了。

爱情魔法棒

海涛眨了下干涩的眼睛,然后揉了下有些胀痛的太阳穴。心里,发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昨晚他在单位值班,一个晚上都没回去,不知道家里那个小女人昨晚睡得还好吗?

他跟她认识才三个月,没啥感情基础,就在家人的撮合下闪电结婚了,奇怪,怎么那么快就对她产生感情了呢?

他的眼睛不停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QQ发呆,“小顽皮”的头像始终灰着,她是自己唯一的红颜知己。只不过,在几个月前,自从她说她要结婚之后,就再无音讯。

就在他沉浸在往日那美好的回忆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抓起话筒,不耐烦地问:“找谁?”

“你,你,你这个大头猪。你昨晚有没有去泡妞?”惜瑶气呼呼地冲着话筒那头大声叫着。

天!昨晚他忙着上网打游戏,哪有空闲。不过女人天生就是小心眼,才一个晚上未归,就害怕他有外遇了。

“去又怎样,不去又怎样?”

“你,你敢——”惜瑶的眼角已有一点湿润。

“无所谓敢不敢,只有想不想。”海涛不禁有点洋洋得意,跟她相处几个月以来,每次家里一有小战争,口齿伶俐的她总是居于上风。现在,他终于找到一点男人的威风了。

一番唇枪舌剑之后,惜瑶挂了电话,海涛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听着话筒那头的“嘟嘟”声发呆,这似乎是她第一次主动息鼓停战。

婚后的生活挺单调,每晚她不是窝在书房里看书上网,就是拿着电话在瞎聊。而他呢,除了玩游戏,似乎也没别的什么爱好。

唉!有时候他真替自己感到悲哀,这样枯燥无味的婚姻生活,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人啊,难得来世上走一遭,找一个自己真心爱的女人,就那么难?

心头忽然一动,看着QQ里那个灰色头像的“小顽皮”,她还好吗?给她的留言,居然就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回音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他的手机响了。

“喂——”

“今晚单位有应酬,所以我可能回来晚一点,你今晚就自己煮晚餐吧。”

“什么,你要去陪人家喝酒?”天杀的,结婚几个月以来,他跟她连一杯交杯酒都没有喝过,她怎么可以……

惜瑶不自在地干笑一声:“哎哟,应酬嘛。对了,你困了就先睡吧,不用等我了。”

切!敢情你今晚还陪睡了。海涛心里闪过一阵惊慌,那头,却不知何时已经挂了电话。

晚餐他没啥胃口了,胡乱冲了一包方便面作晚餐,他又不是没应酬过,太清楚那些领导藉着酒兴去吃女人的豆腐了。不行,他绝不能在家里干等着。

他走出小区,在路口来来回回地走着,眼睛却紧盯着过往的车辆。心儿焦急地乱跳,烦闷、嫉妒的情感一直在他不安的心房骚动着。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这种相思成灾的滋味,好煎熬。

凌晨11点,他终于看到那个晃悠着身子,喝醉了酒的女人。

惜瑶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等你。”他的双眼,贪婪地看着她醉态媚人的容颜。

“我,我又不是不认识回家的路,等我干嘛。”

“我想我老婆了。”第一次,他坦诚面对自己的内心情感。

“你骗人!”他那温柔的话语,在她的心里掀起了一阵涟漪。他的这句话,她等了多久?没人知道。

“我会用行动来证明,我没有骗你。”他大步向前,横抱起她,朝家里的方向走去。

进了门,他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唇压在她的香唇上,看着她那娇羞的脸庞,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老婆是如此妩媚动人。

是夜,一阵激情过后,惜瑶抚摸着旁边这个英俊的男子,她的一颗芳心,怦然跳动。“老公,你知道我就是那个喜欢你的小顽皮吗?”

“惜瑶,我的好老婆,我真的爱你!”一声呓语来自枕畔的男人,让那颗不安的芳心终于回归原位。

原来,他早就从网上,回归到了现实生活中。而她,也从那个网名为“小顽皮”的女子,变身为他的老婆。

透过窗子外,看着天空上那一颗颗亮晶晶的小星星,她忽然觉得它们就像是小仙女手中的魔法棒,把那些幸福万丈的光芒,笼罩在了他们的身上。

绝品

今天是星期六,一大早我就起来梳洗打扮了,因为呆会儿要去相亲。说起相亲,我头都大了,三姑四姨五舅都给我找了一大串了,可还是没成功。“小子,你有病吧,把眼睛放在脑袋上面,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儿吧。”这是他们最后甩给我的话。说我眼界高,其实也不然,我不过就是不喜欢那些所谓的现代都市女郎,热情奔放得理不饶人;就喜欢那种一头长发,静若处子,温柔似水的古典美女,找这样的人做老婆,那才叫幸福。不过这样的古典美女,在现代都市似乎已成绝品了,今天办公室刘主任给我介绍的这位若云姑娘,不知道会不会是一个例外。

收拾好衣服,已经八点了,我正准备出去修饰一下头发,楼上传来“啪、啪、啪”的拖鞋声,一声比一声沉,肯定是木底拖鞋。今天这个懒汉这么早起床,可是稀奇事。本打算上去算算旧账,想想今天是好日子,暂且放过他。我哼着歌儿出了门。

十点整,紫藤艺术馆,若云姑娘如约而至。一袭长裙,披肩长发,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飘然来到我的面前。“绝品重现人间。”我冲口而出。“你在说什么?”“我在说你很漂亮。”“谢谢夸奖。”若云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嘿,真是绝色。

“张先生,你怎么会想到约在艺术馆,真是别出心裁。”若云轻启朱唇。

“因为我不喜欢公园、茶房那种嘈杂地方,庸俗!在这儿又幽静又可以欣赏书画。”我说。其实这也是很多女孩子连第一次见面的机会都不给我的原因,觉得我这人特闷。

“你考虑得真周到,我也是不喜欢那种地方,我平时就爱读读书、看看画,对了,我最喜欢王羲之的书法了,特别是他的兰亭序。”若云柔声细语。

我晕,我也最喜欢王,简直是他乡遇故知,我们边欣赏书画,边侃侃而谈,从王羲之到徐悲鸿,从雨果到郭沫若,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中午刚吃完饭,就接到了公司电话,要求加班,我不得不依依不舍地和若云分别,并约好明天见面。

办完公司的事回到家,已是十一点半,我又习惯性地坐在书桌前,若云那姣好的身形,温柔的话语和文雅的举止浮上心头,我要把上午那美好的时光留在纸上,为她献上我真挚热烈的感情。“你的一袭白裙,牵动着如水的月光……”刚写下两行字,“嘣嚓、嘣嚓”楼上的摇滚音乐突然响起,接着是热烈的舞步。今晚上提前了半小时,看来那小子准是遇到开心事了。折腾,谁不会呀,我拿起地上的锤子,爬到凳子上,对着天花板就敲起来,直敲到手发软才下来,楼上没反应,照跳不误,看来这小子是铁了心了!

这个讨厌的家伙是一个月前搬来的。我喜欢爬格子,在公司里素以有文才著称,深得老总喜爱。为求清净,我租住的是一家独立小院的底楼,一个月前,房东告诉我楼上搬来一个新房客。晚上十二点,我正写得心醉神驰,楼梯上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听声音的分量,就可以猜到是一个鲁莽大汉。紧接着是重重的开门、关门声。我刚松了一口气,“嘣嚓、嘣嚓”重金属音乐响起,然后又是咚咚咚的脚步声,显然楼上那位在和乐而舞。我只觉得天花板在颤抖,耳朵嗡嗡作响,缪斯女神离我而去。后来每晚那位老兄都会准时奏乐,我也不示弱,找了把二锤对付他。音乐响起,我就拿二锤敲天花板,有时晚上上厕所和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我还要敲他几下,反正我知道那家伙没有早起的习惯,你让我不好受,你也别想睡好觉,谁怕谁呀!

音乐和舞蹈持续了半个小时,还没停的意思。我要发疯了,明天我要为若云献上我的情诗,这可是关系我一生幸福的事,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提起二锤就上了二楼。“咚咚咚”我砸门,音乐声嘎然而止,门开了,站在我面前的是若云!扎个高高的马尾,露脐装上印满了怪兽,一身大汗淋漓。“怎么是你?”我俩同时怪叫起来。“我爸爸口口声声赞不绝口还要我装淑女来倒贴的谦谦君子原来就是阁下!”“你爸爸是谁?”“你的老总。什么东西!”“砰!”重重的关门声。

“也许我会一直孤单,孤单一辈子……”古典美女已成绝品,只留下我独自唱着无奈的爱情之歌。

同类相吸

宇是我们学校公认的帅哥,校草。

媛是我们学校公认的美女,校花。

校花配校草,绝配。从刚进校门的那天,宇和媛就像两块磁铁的正负极,紧紧地吸在了一起。从此,宇的眼里只有媛。

我和嫒在一个大院长大,一起上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直至考上大学。

我们自然而然成了闺密,我自然而然成了她的陪衬,不管哪方面,我总是处在她之下。

长相上,我皮肤没有她的白,眼睛没有她的大,睫毛没有她的长,连个头都没有她高。

在学校里,我是小组长时,她是小队长,我是小队长时,她是中队长,我是中队长时,她是大队长。

“唉!既生我,何生媛?”我经常感慨。

感慨归感慨,虽然时不时会小小嫉妒一下,但却丝毫没有影响我们的友谊,更没影响我成为她的陪衬,那时,我甘愿做她的陪衬。

如果没有宇,我想,我会一辈子做媛的陪衬。

进大学校门的那天,我和媛一起,我提着我的大旅行包,顺带还背着媛的行李。我是在下了火车后主动帮媛背行李的。我弓腰驼背,臭汗淋漓,乱发披散。而媛却是踩着空姐登机式的步伐,长发飘飘,一脸妖娆。

我们就是在那种情况下和宇相遇的。

走在前面的我先看到了宇,看到宇时,我的心像受到乱击的鼓,毫无规律、毫无节奏地响着。

我的眼里射出了一支箭,一支爱的箭,准确无误地射向了宇。我看到宇展开了他的笑脸,正在我准备接收爱的箭头时,却发现箭头从我身边穿了过去,准确无误地射向了媛。

一个来自于他们“爱”的强大气场将我推向了一边。

受到爱情滋润的媛更美了,倍受暗恋煎熬的我更枯竭了。

做惯陪衬的我按捺住了骚动的情绪,尽量让自己死心。

“珊,咱们去咖啡厅吧,宇说家里有事,回家了,真无聊。”媛嘟着嘴,一边描眉化妆,一边对我说。

“咖啡厅的东西太贵了,我们去旺旺茶餐厅吧,那里环境很好,我才发现的。幽静,典雅,因为地方偏僻,所以吃饭的人不多,咱们叫两杯饮料,就能坐一下午。”我兴奋地说。

“旺旺茶餐厅?真是没品味,还一杯饮料坐一天,我可丢不起那个人。”媛撇撇她那好看的嘴,讥讽道:“你真是骨灰级的啃椅族。”

我嘿嘿一笑,对她说,咱们是学生,又不赚钱。做啃椅族有什么不好。如果我以后恋爱,也上那边,既便宜又实惠。

“哼!真俗!”媛高昂着头,踩着高跟鞋咣咣咣地离开了。

星期天,宿舍里的人逛街的逛街,约会的约会,空无一人。我提着笔记本,七拐八拐就转到了旺旺茶餐厅。

点了一杯果汁,一份甜品,我坐在了二楼一个偏僻的角落里。

忽然,我的心咚咚跳了两下,一抬头,我看到了宇。

宇静静地坐着,聚精会神地看着桌面上的笔记本电脑。

“他不是回家了吗?怎么会在这?”我让笔记本遮住了半个脸,从旁边偷窥。

宇的眉毛很浓,很黑,一会儿舒展,一会儿皱起。我看呆了。

猛地,宇抬起了头,朝我笑了一下。我一慌,把头缩了缩。

他是在朝我笑吗?我怕自作多情,转过头,朝后一看,背后是墙壁,没有人。我的心跳得更厉害了。

我把脸贴在了桌面上。

“可以坐下吗?”熟悉的男中音。

我满脸绯红地抬起了头。

“你,你怎么也在这?不是回家了吗?”我结结巴巴地说,说完后在心里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随意戳穿男人的谎言是最愚蠢的行为。特别是自己心仪的男人。我想起了师姐的一句话。我的心更乱了。

在我手足无措时,宇笑了:“我骗她的,不然她又要我带她去咖啡厅,去酒吧。”

“哦?”我为宇的坦诚而惊讶。“听说你家条件很好,怎么也……”我小声说。

“想说我吝啬吧。”宇笑了。“钱再多,都是父母的,为什么一定要把父母的钱花在无谓的事情上?”宇的眉头皱了起来,嘴角向上扬了扬。

“可你是谈恋爱,谈恋爱不算无谓吧。”我说。

“这里环境也不错,同样可以谈恋爱,钱花得又少。所以那些多花的就是无谓的。”宇耸了耸肩,笑了。

那天,我们轻松地聊着天,轻松地喝着饮料,谈着媛,放松极了,开心极了。

自此,我和宇有了共同的秘密。每个周末,我们都会不约而同地去旺旺茶餐厅。聊趣事,聊学习,聊人生。越聊越投机,越聊越融洽。渐渐的,我们的话题中少了媛,直止最后没有了媛。

媛的妆化得越来越浓,裙子穿得越来越短,和我的话也越来越少,而她进咖啡厅、酒吧的频率却越来越高,身边的男孩也是换了一个又一个。

有一天,在我和宇又相继走进旺旺茶餐厅时,宇的双手背在后面,面带微笑。

宇定定地看着我:“如果谈恋爱,你会愿意和男朋友来这里吗?”

“当然愿意,我要的是感情投资,不是金钱投资。”我的眼中波波光粼粼。

宇从背后拿出了一支玫瑰花。我忙不迭地接了过来。

爱浪漫的人

莉亚是一个爱浪漫的姑娘,个子高挑,身材婀娜,弯弯的眉,红红的唇,穿着很时尚,走在大街上,一个个小伙子拨浪鼓似地回头望。

莉亚有一句口头禅,生活不浪漫如行尸走肉一般,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莉亚这样说也是这样做,她找的恋人是搞美术设计的,长发披肩,胡子拉喳,很另类。好友开玩笑说:“莉亚,你怎么找了个不男不女的朋友?”莉亚听了,一对狐眼一眨,说:“你知道什么啊,老土一个。这是酷。”好友被一奚落,觉得自己真的土了,跟不上时代节拍,低着头闷声不响。

莉亚跟恋人门当户对,趣味相投,恋爱时,搞美术设计的男友都会忙里偷闲约上她到咖啡屋潇洒一回。咖啡屋里桔黄色的灯光渲染着诗意盎然的情趣,舒缓的音乐激起一对对恋人芳心荡漾。处在静谧而又情调的氛围中,莉亚觉得自己似乎泡在蜜灌里,眉飞色舞地看着恋人笑,一双手蛇一样缠在恋人的脖颈上。

恋人不愧是搞美术的,有有创意,很会玩激情,一次次别开生面的约会让莉亚如痴如醉,像一朵花儿一样,绽放出千姿百态的娇媚,两人的感情在咖啡缥缈的热气里像水银柱般迅速上升。

莉亚与恋人情投意合,说不尽的情话,玩不完的亲昵。一年以后,莉亚如愿以偿做了新娘。婚礼很排场,按照一套古典的程序,莉亚身穿婚纱,头戴红艳艳的纱巾,在新郎的牵引下,微风拂柳般踩着红地毯,一步一步地品尝着浪漫的琼浆。

莉亚结婚后,跟其他结婚了的男女一样,除了忙工作,也奏起了锅碗瓢盆交响曲,衣食住行都需要自己操办,穿衣服也不像以前那样讲究了,甚至连淡妆也不化,素面朝天,随随便便,邋里邋遢。

男人一看,眉头一皱,说:“莉亚,你怎么变得面目全非?以前不是这样啊!”

“变了?”莉亚媚眼一瞪,厉声道,“你是否吃了碗里看锅里,嫌弃我了?”男人看着莉亚花容失色,讨了没趣,抓着头皮尴尬一笑,忙不迭地说:“没有呢,没有呢。”不敢再声张一句。

那是个情人节的晚上,莉亚辅导学生晚自习回来已经八点多了。莉亚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她摁响了门铃,“叮咚”了好一阵,男人也没来开门。莉亚想,也许他忙着了,没在家呢!她掏出了钥匙打开门,家里黑咕隆咚的。莉亚按亮了灯,擦了一把脸,疲惫不堪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这时,莉亚的手机响了,打开一听是男人的电话。

“有什么事吗?”莉亚懒慵地问。

“你到红坊来吧,218房间,我等你。”男人说完就把电话挂了。红坊是莉亚和男人经常去的咖啡屋。恋爱时,两人经常在这里度过,缠缠绵绵,留下多少情意绵绵的欢声笑语。莉亚白天忙于指导学生迎接中考,身心交瘁,不想动身,想起男人急切的声音,还是坚持着去了。

莉亚到了红坊的218房间,却不见一丝光亮,心里想,他到哪里去了?怎么不开灯?莫非突然停电了。莉亚想着,环顾四周,发现走廊上的灯都亮着呢!莉亚踟蹰了一会,战战兢兢推门而入,突然,一根蜡烛点燃了。莉亚一惊,黯淡的烛光下,男人鬼怪精灵地点着蜡烛。他什么也不说,连续点燃了18根红红的蜡烛。红彤彤的火苗快活地欢跳着,照亮了房间,映红了莉亚,弥漫着温情一片。

莉亚惊讶地看着,脱口而出:“你搞什么名堂?鬼鬼祟祟的。”

男人让莉亚坐下,自己挨着她的身边坐,笑嘻嘻地说:“今天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纪念日,好久没有这样相处在一起了。”

“我以为你有什么要紧事呢!就是为了这个?”莉亚疑惑不解地看,眉头紧蹙,眼神似一把刀。

“还有呢?”男人沉浸在快活中,没有在意莉亚神情的变化,从桌子下拿出了一大束姹紫嫣红的玫瑰花,恭恭敬敬地说,“你是爱浪漫的人,这些都送给你。为我们的爱情庆贺。”

“你搞什么浪漫啊?花了多少钱?用钱的地方多着呢!真不会过日子。你知道我多么疲倦,还让我到这里来。”莉亚口若悬河地一顿抢白,没有一点喜悦的表情。

男人目瞪口呆,一双手僵在那里,好久才憋出一句话:“我想浪漫一回呢!”

“想浪漫你去找别的女人浪漫。”莉亚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抛下男人站在那里像一个木偶。

情人累

“小姐费,情人累”,这话有道理。

你想啊,找小姐,不大把大把地扔钱,行吗?这叫“小姐费”;“情人累”是什么意思?听我慢慢说来。

其实,我最初既不找小姐,更没有情人。

身为办公室秘书,上大酒店吃吃喝喝是常事儿。那时,大酒店正时兴小姐陪舞,当然,也陪吃陪喝。喝酒时,“一家”“一家”地喝,“老公”不胜酒力的,“老婆”就代劳;“老公”手稍微一慢,“老婆”就会将菜送到嘴里。酒桌上的气氛总是热得像火似的,酒没喝上三杯,人就“醉”得飘飘然了。不过,“老婆”可不是白当的,吃了喝了不算,末了,还要给“小费”。“小费”走酒菜账,是不用个人掏腰包的。所以当时有“点小姐”一说,菜上齐了,主人常常会大叫一声:“老板,上小姐!”这小姐,便是最丰盛的压桌菜。每人都有份儿,一人一个。

如果哪位高兴了想要小姐来点儿特殊服务,小姐就会高高兴兴地领客人去开房间,大家就装作不知道,当然,特服费是要自己付的。

我那时是从不要“特服”的,这倒不是说我是什么正人君子、坐怀不乱,自己囊中羞涩,哪还敢起花心呀!再说,我的老婆雅晴只是年龄大了点儿,长得并不比小姐们差。

时间长了,看到别人找情人、包二奶,我的心里也痒痒,但咱包不起二奶,如果能找个不花钱的情人,倒是可以让咱那颗“痒痒的心”舒坦舒坦。

别说,机会说来就来了!

办公室新来一位大学毕业生,名字叫阿馨。虽然阿馨长得并不漂亮,但她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气息,人也像她的名字一样,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阿馨来后,接替了我的工作。我提为办公室主任,成了她的顶头上司。

“年轻美貌,‘年轻’就是‘美貌’。”阿馨这样评价自己。

“男人三十一枝花,张哥,你很有魅力,”阿馨说,“要不是怕嫂夫人不答应,我本月32号就嫁给你!”

阿馨活泼开朗,属于“80后”一族。相处不久,我和阿馨似乎都从彼此的目光中读出了什么。

一次,县里要上报材料,很急。下班后,阿馨把写好的草稿给我。我修改,她打字。校对、打印、装订,一直忙到很晚。

“Yeah!”大功告成,阿馨做个“胜利”的手势,然后张开双臂要拥抱我,我佯装不知,躲开了。

那晚的工作餐是在一家酒馆的单间吃的,我破例要了瓶红酒。我对阿馨说:“老板准会认为咱俩是情人。”

“不是吗?”阿馨问。

我叹口气:“来,喝酒……”

“张哥,我可早就把你当成我的情人啦——是梦中情人!”阿馨认真地说。

就在那天晚上,我和阿馨越过了禁线。

“阿馨,我……请你原谅。”像做了错事的孩子,我双手扶住阿馨的肩,不知说什么好。

阿馨扑进我的怀里哈哈大笑,竟笑出了眼泪。笑完,她仰起脸,看着我的眼睛,说:“张哥,我还要谢谢你呢——别想太多,我爱你!”

打那以后,办公室“加班”的次数多起来。

那天,我“加班”回家时已经很晚,儿子睡了。雅晴坐在沙发上。

“怎么还没睡?”我感觉气氛不对,镇静了一下问。

雅晴指指沙发说:“坐下,我们谈谈。”

“谈什么?”

“离婚。”雅晴说。

我从沙发上弹起来,看着她,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和阿馨的事儿,我都知道了……离婚吧!”

“你和儿子就像我的左手和右手,是不能割舍的呀!”我动情地说。

雅晴泪流满面,默默地走进卧室,然后将门反锁上。

离婚后,我搬到了单身宿舍。

我郑重其事地把离婚的事告诉了阿馨。阿馨轻描淡写地说:“这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不久,阿馨与局长去了南方,开会。回来后,阿馨提出与我“分手”。我听后呆住了,好长时间才回过神儿来。

总算挨到下班时间,我顶着蒙蒙小雨,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看着大街上匆匆忙忙下班回家的人和来往穿梭的车辆,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和无助感袭上心头。走着走着,跟一个人撞在一起。

“瞎呀你?”那人骂了一句。抬头一看,我居然来到了儿子所在的幼儿园。

突然,马路对面传来儿子的喊声:“爸爸——爸爸——”

我循声看去,儿子已挣脱妈妈牵着他的手,隔着马路向我这边跑来。雅晴扔掉雨伞,扑向儿子。

刺耳的刹车声惊呆了路上的行人。我清楚地看见:雅晴和儿子被汽车撞出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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