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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西汉演义(25)

次日,张良辞汉王赴咸阳来。一日到咸阳,先来丞相府见萧何,萧何闻张良至,即整衣出迎,相见甚欢,各叙久阔之情,置酒相款。因问韩信在咸阳消息,何曰:“信自洛阳归来,郁郁终日不乐。前日备说汉王不纳忠谏,夺印用豹,不念破三秦、取咸阳之功。后闻睢水之败,遂杜门谢客。某屡次上门,亦不相见,必欲汉王亲来,以重其望,似非人臣之礼。先生此来,恐亦难见也。

当以何法使信起用?”良附耳与萧何道数句,何曰:“此计甚妙。”

于是萧何即出告示,咸阳四门张挂,晓谕军民人等,各挨门顺序,写一家男子几名,妇人几口,开载明白,星夜攒造户口文册,立等投献霸王,一面拣选善书者数百人,立等写册。闹动一城军民尽说汉王因睢水兵败,父母遭擒,要将关内所得郡县,尽数交还,因此差张良同楚使来咸阳相府,攒造各处户口文册。韩信闻此消息,尚犹豫不定,差人城内打听,家家回说张良已来数日,见今拣选写字人,通在丞相府伺候,挨门抄写户口,实是降楚。信曰:

“且再待一、二日看如何,此或是张良见识,赚我起兵伐楚,故来此作声势。”左右曰:“此事恐是实事,见有告示张挂四门,岂有虚说?”言未毕,忽有人求报:“人有在门,言要抄写元帅户口。”

信曰:“我是元帅,难同百姓。”差人便说:“造册不分官户,军民皆要抄写上册,只要开载何为官户,何为民户,内自明白。今须通要入册,请元帅作速开写,立等造册。楚使在府急躁,萧丞相甚是懊恼。”信曰:“且着来人去别户抄写,待明日再来,亦不误。”

其人哀告,不肯离门,便说若留下元帅这一条空行,又不知户口多少,似难攒造,只是今日费元帅一时举笔,省我等明日复来。韩信闻这话,便思:“汉王用我一场,费了许多力,方取了关中,今一旦复降于楚。我今不起兵者,只恐汉王不知重,要他着急,必是持节或是亲来取我,那时起身,诸将方心服;不想今要降楚,我须亲见萧何、张良,看他有何说。”随即唤左右备马伺候,往丞相府议事,摆列仪从,前呼后拥,旗旄甲士,左铁右钺,光耀耳目。

两边军民人等,看见韩信威仪,尽道元帅正是不肯降楚,与丞相计谋,不要造册,我等复有生路矣。若是降楚,倘霸王到来,我等皆被坑死矣。韩信一路闻人言,方知汉王实是降楚,便先差人报知萧相国。

却说萧何闻韩信自来,遂与张良笑曰:“此人果中吾计矣!”急分付左右,催攒写字人两边俟候造册。只见韩信下马,萧何出迎,叙礼毕,何曰:“前拜元帅数次不遇。”信曰:“主上废置不用,退位闲居,羞见丞相。”何曰:“无帅屡谏不可东征,主上不听,因而不用元帅,而用己见,以致败绩,其过在主上,而不在元帅,元帅何羞之有?”信曰:“适闻汉王遣子房来,欲将信所得关中之地归降霸王,此意思何谓?”何曰:“睢水败绩,主上尚不着紧,但太公、吕后俱被虏去,以此愿将所得关中之地归降,以赎太公、吕后耳。诸将又要与楚对敌,不欲归降,谋士又要主张归降,以为便利,两处各议不定。子房之意,只要将原得郡县,仍还于楚,却归韩国,不失世家之贵。因此带领楚使,催造户口文册,报数归降。某亦主张不定,只得依王命攒造。”信曰:“丞相何见之偏耶,我自离褒中,仗主上盛德,已得关中七、八矣:睢水之败,一时之误耳,太公、娘娘料楚留以为质,终有归汉之日,决不敢加害。

纵项王暴横,范增必不肯攘太公,恐被天下非议。三秦留陈豨等把守,某愿统本部兵马,务要复睢水之仇,取太公还国。丞相决不可造册,恐惊疑人心,非细故也!”张良从屏风转出,见信施礼毕,便说:“适闻元帅之言,本为确论,但恐项王势重,范增有谋,复有睢水之困。那时反被人耻笑,太公、娘娘俱不得还,我等性命亦不能保,不若今日降楚之为愈也!”信曰:“先生何昔日以某为可用,今乃相轻如此!韩某视楚如拉朽之易耳。”良曰:“元帅亦不可以为轻敌,我看范增用谋如神,龙且勇冠诸将,楚王信而用之,恐元帅不能御也。”信起身言曰:“我若不斩龙且,擒范增,誓必刎此首,以为先生溺器也。”良曰:“今不造册,恐主上怪责,将何以为言?”萧何曰:“某亦何以复命?”信曰:“二公不必执一,某即同二公赴荥阳见汉王,言明二公无事。”茶罢,信起身相属曰:

“明日愿同二公星夜偕往,楚使亦当杀之,以彰其罪。”何曰:“不可!两国相争,不斩敌使,虽杀之无益也。”信曰:“然。”萧何即将攒造之人,尽数打发出丞相府。韩信告辞回宅,街市居民,尽道今日我等俱生,多亏元帅回阻,丞相不降楚矣,信闻之甚喜。次日整点本部人马,同萧何、张良星夜赴荥阳来。

却说韩信人马到荥阳,张良先入城见汉王,备说智赚韩信一节:“今已起兵前来伐楚,大王只依臣言,如此如此。”王大喜。随有左右来报:“萧何、韩信在外伺候来见。”二人入内,王曰:“不听将军之谏,致有睢水之败,今喜远来,甚慰我心。”又安抚萧何曰:“自褒中相别,多得丞相抚治百姓,筹运粮储,军不乏用,皆公之绩也!”何曰:“仰托大王洪福,地方镇静,又喜得关中之地,虽有睢水之败,终可复也。”韩信至前俯伏曰:“臣蒙大王命,镇守三秦,且喜盗贼屏息,各郡县安抚无事,一向臣多病,退居咸阳,未得发兵救援睢水之败。昨因子房到咸阳,欲将关中之地,仍还于楚,臣闻此不胜惊惶。臣仰赖大王威德,得复关中,未及数月,岂可因一败,而遽降于楚,使天下诸侯闻之,共相耻笑。”王曰:“大兵既失,太公被虏,又闻燕齐数大国,皆降于楚,楚势益胜;况将军一人之力,恐难为敌,以此致书项王。项王亦曾对汉使曰:‘韩信遇老革章邯,尚敢出头,若遇我兵,则逃避南山之下,眉目不敢舒也!’随使遣来,要所得关中户口。子房因往咸阳会萧何,星夜攒造册籍。以我之见,似决意降楚。料将军前日下三秦之时,未遇劲敌,若遇前日项王睢水大战,力敌汉将六十余员,将军胆落地矣!”韩信闻王言,面赤大叫曰:“大王长楚之威风,灭信之锐气。信今统本部人马,只一阵要破楚王,片甲不归,生擒献俘于陛下!”王起身曰:“将军既要破楚,有何妙策,愿闻金玉?”

韩信近前道数句言语,便要破楚。未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八回用车战韩信胜楚

却说韩信向汉王曰:“臣在咸阳制战车数百辆,预备伐楚,昨已差人转运荥阳来。臣闻兵家尝曰:‘平坦之地,可用车战;山险之地,可用步战;攻击追袭,可用马战。’随地利而作用,各有不同。臣见荥阳城外三十里远,有地一段甚平坦,可用车战。臣所制战车,正当用于今日,管教楚兵大败,项王可立擒也。”王曰:

“车何取用?请将军言其略。”信曰:“制车之法,取用常车,接其衡扼,驾以一牛,布为方阵,四面皆然。车上置枪二支,蔽以车面,后设水器,以防火攻。十卒前行,各置枪盾;十卒后行,各持弓弩。车阵之内,数十步相连。如贼至,令卒上车,每车载四人,皆持弓弩;六车或驾四牛,上以重屋,以施劲弩。贼至,击鼓为号以射之。楚兵不能犯,乃出骑兵以击之,方可大胜也。况一车能当十骑,十乘能败千人,用车所以便军劳,行则可以载粮,止则可以为营卫,或冲厥阵,彼兵必溃,或塞险隘,虏则难逃,平坦之地,故宜用车战,可以制胜也。”汉王闻信言,大喜,即召匠人照依原样,造车三千辆,准备伐楚。

于是韩信出荥阳城外,安设营寨,召诸将密授奇计,各认地方,每日操练军士,教习车战。两月之内,作用皆如法。各处逃散军士,渐次归附。萧何辞汉王,告回咸阳,发老弱未传傅,悉诣荥阳,补其缺伍,汉兵复集五十余万。信入城见汉王曰:“军士已训练齐备,倘有楚使至者,就以战书付项王,以激其怒,使彼自来。”王曰:“昨有楚使,假传陵母之言,欲王陵归楚。王陵知母大贤,又无手字,因此不信。楚使尚未起身,何不以赂买属,使彼将战书捎去投下何如?”信就邀楚使至公馆,置酒相款,因屏去左右,信曰:“我本楚臣,心常在楚,有一问安表文,烦公密切投上楚王,我不久亦仍归于楚也。”进赠黄金二十两为路费。其人曰:

“我虽奉王命,召王陵,其实打听将军消息;若今得将军表文,霸王决喜,他日将军亦不失封爵之贵也。”临行信又分付:“切不可与他人见,但只可与楚王开拆。汝若负我,他日归楚,恐难相见也。”其人欢喜领命,暗藏身边拜谢。回见霸王,密将韩信之言奏知,即将所付表文献上。项王拆书观看,书曰:

汉大将军领东征大元帅事韩信,上书西楚霸王麾下:

昔日韩信虽归楚,官授执戟;后共立怀王,百司执事,皆北面尊为义帝,信非楚臣亦明矣。不意大王独霸西秦,恣肆暴横,放弑义帝,天下切齿;信欲仗剑以诛大逆,而报君父之仇也。但力微势小,恐难为敌,乃投靠汉王,明正其罪,昭告天下,共伐无道。信兵驻扎咸阳,汉王先入睢水,误入陷阱,兵遭屠戮。今信统率三军,衣皆缟素,试武荥阳,为义帝报仇,悬头两观之门,逼死马陵之道,信之愿也。王其裁之!

霸王看罢信书,勃然大怒曰:“胯夫乃敢戏毁朕躬如此!若不杀此胯夫,誓不回师!”即传旨尽起倾国之师,赴荥阳与韩信对敌。

范增闻知,急来谏曰:“此韩信激陛下动怒,彼必伏兵四围,使楚兵入其笼中,而擒之也。陛下勿动圣怒,当徐徐图之可也。”霸王曰:“堪恨胯夫,啜诱楚使,假作降书,意欲使朕知道,如此欺侮,十分可恨!朕意已决,汝等不可执一拦阻!”范增见霸王去意已决,不敢再谏,遂起兵赴荥阳来不题。

却说韩信书已发付楚使,复回城外,调拨本部人马。忽见张良、陆贾带领樊哙众将,赍汉王手诏,并元帅印到营。韩信急接诏开读,诏曰:

尝闻将者,国之司命,将得其人,则国有攸赖;苟非其人,卒至败亡,而安危所系,非寻常也。卿韩信才兼文武,学贯天人,屡建奇功,真国家之柱石,当代之豪杰也。前遣镇守三秦,误用魏豹为帅,乃至丧师睢水。

今已夺豹印,罢斥闲居,大将之位,久虚阃外,兹特命卿复掌元帅印,统帅将士伐楚。益竭忠贞,勿负委托!故兹诏谕。

韩信开读诏书毕,与张良等相见,将元帅印收拾讫,张良随辞信复汉王命。次日韩信入城谢恩,回营调遣诸侯,伺候楚兵到来。

却说霸王留范增守彭城,带领雄兵三十万,离荥阳五十里下寨。先使季布、钟离昧先来探听汉兵消息。早有人来报知韩信,信曰:“不可对敌!扎营按兵不动,先设车阵,四边布置停当,候霸王到来,方可出战。汝诸将照我前日分付,不可暂离地方,各听候节次应用,毋得错乱!”众将依令前去。

却说季布、钟离昧探听汉兵不见动静,只得回军来见霸王曰:

“汉兵沿城俱列旗帜,各有营寨,不见一卒往来,不知何为?”霸王曰:“此韩信按兵不动,待我兵到,彼却举暗号,那时人马方与我对敌。尔等且照各营扎住,待等对敌之时,随机应变。各来救援。”诸将曰:“谨遵陛下之命。”霸王亲领一支人马,带领桓楚、于英、项庄、虞子期四将,左右护从,前来与韩信对敌。韩信阵势已预先摆布停当,单等敌军到来。项王一马当先,韩信门旗开处,与项王相见。信曰:“自与大王咸阳相别,今又在此相见,臣甲胄在身,不能行礼。”霸王怒曰:“汝前日以言戏侮朕躬,今日相见,决个胜负!”举枪直取韩信,信不敢对敌,虚掩一枪,往东边而走。霸王曰:“胯夫既来出战,未经对敌,便须要逃走。务要追袭胯夫,立诛此叛贼,以雪前日之恨。”挥动后哨人马,催趱追赶。季布、钟离昧急策马向前言曰:“韩信不战而走,此必诱军之计,陛下当勒兵且回,察其虚实,观其动静,然后追赶,庶不堕彼奸计。”霸王曰:“我自会稽起兵以来,累经数百余战,未尝退后。今日遇胯夫,却乃勒兵自退,使天下诸侯笑我之怯。”不听二将之言,急引人马追赶。霸王追得紧,韩信走得紧,霸王追得慢,韩信走得慢。赶到京索河,信过桥,举枪立于桥头,霸王忿怒,也过桥,诸楚将催人马尾于后。行未二里,桥已折断,水势大作,前面不见韩信,后军又见桥已折断,水势甚急,后军一半未得过河。

霸王知是中计,急着前军暂住。一言未了,四面炮声不绝,战车围绕,将楚将困住,箭如飞蝗,众将军士站立不住。霸王传令,乘阵势才立,诸将作急催动人马,攻抢出阵,若立定则难动矣。诸将奋力向前攻打,霸王押后,催督人马,一拥前进。早有人来报,四面战车合拢,围绕如铁壁银山一般,攻打不动,反被汉兵杀伤,死者不可胜数。诸将近前曰:“战车不比人马,尚可冲击,今将四面围绕如铁桶相似,人马不敢近前,如何攻打得出?”霸王听说,无可奈何。正在危急之际,有季布、钟离昧因见霸王追赶韩信,谏止不听,却领本部人马,从京索迤南小溪口僻路,绕到霸王前面,以防奸计。方才到京索河,果见战车围住楚兵,不能得出。有汉将祖德,领一支人马阻南路,不容季布、钟离昧近汉阵。二将忿怒,举兵器直取祖德,祖德拍马舞刀交战,三匹马战在一处,斗二十回合,被季布一枪,刺死祖德于马下,追杀汉兵,直追至营阵边。见四围俱是战车,密排不得入,季布曰:“若不乘胜追杀入阵,楚兵如何得出来?”挥动楚兵,舍死近前,杀入阵来。里边楚兵,见外边有救兵至,助起军威来呐喊,往外攻杀,只见军门冲开一处,楚兵得空,便一拥往外杀出,接着季布、钟离昧人马,合兵一处,向南且战且走,早被车阵戮伤于英,射中桓楚。霸王一骑马冲出,方才得去。只见正南柴武、郦商,东南傅宽、傅弼,正东李毕、洛甲,西南靳歙、卢绾,正西周勃、周昌,西北薛欧、陈沛,正北纪信、王陵,东北辛奇、曹参,一十六将,围绕上来,霸王同众将协力抵敌,三军混战一处。汉将中一人落马,乃东北阵上大将辛奇也。辛奇正战之间,被霸王一枪刺中,遂死于马下。曹参无心恋战,退回本阵。霸王乘势同众将冲杀出来。韩信大兵自东北复又围绕上来,季布曰:“此处无路回兵,不若远从小溪口,奔回大营,少得宁息,再作区处。”霸王曰:“说得是!”急调转败残人马,跟着季布、钟离昧,从原来旧路奋力杀出。到得小溪口,天色渐晚,四边喊声不绝,奔到大寨时,楚兵尽被汉兵杀散,只留空营。霸王曰:“空营如何把守?倘汉兵复又围绕,恐难抵敌,不若星夜回彭城,再起人马与汉决战。”言未毕,汉兵又到,霸王急同众将曰:“这胯夫已困楚兵数日,尚不知止,今却又来追赶,不若协力大杀一阵,以雪其恨。”众人并力复要迎敌。未知如何?

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九回许负说魏豹反汉

却说霸王诸将复要迎敌汉兵,钟离昧止之曰:“不可!韩信变计百出,楚兵新败,已挫锐气,若复迎敌,先自畏怯,兵法云:

‘畏敌者亡。’况汉兵势重,徒丧兵马,恐无益也。”须臾,忽见喊声大作,金鼓震天,汉兵遍地而来,楚兵如何抵敌?早先奔走。霸王犹自立马,横枪截杀汉兵,忽然一箭射来,正中霸王掩心镜,霸王吃了一惊,拨转马急向东便走。随从将士,不上数百骑。背后汉王追赶,连络二百余里。霸王一昼未曾停止,天又落雨,甚是狼狈。忽见大林中,早有一支兵马到来,为首是一员大将,乃蒲将军也。奉范亚父将令,领兵三万,前来接驾,马上大呼曰:“臣甲胄在身,不能行礼,请陛下先行,臣挡汉兵。”蒲将军勒马横刀,挡住汉兵,正遇大将李毕、洛甲,各举兵器来敌薄将军,三匹马战一处。战二十回合,蒲将军奋怒一刀,斩李毕于马下,洛甲便逃走。蒲将军急拈弓取箭,一箭射死洛甲,乘势杀散众兵。后阵见楚救兵至,传报入中军,韩信曰:“穷寇勿追,兵家所忌。我一时见不到处,遂致损折二将,吾之过也?”传令且着汉兵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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