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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款是一个名字的汉语拼音缩写,知情人一看就知道是“李根”,显然,1965年3月28日,是李海枝跟丈夫李根二人一个特殊日子。大约是定情之日?结婚之日?反正字迹工整,又文绉绉的,满是文化底蕴。李海枝的丈夫李根,当了多年乡村教师,本是神头人,上一辈搬来吉庄,如今夫妻居住在旧日的师专院内。
“小瞧吉庄民兵没枪”的由来,就发生在李海枝所参加过的大比武期间。
其时的吉庄民兵营的营长李希贵,2009年也在村里。
李希贵在村里有两个外号:之一,“二长腿”——排行老二,个子一米九多,喜欢打篮球,算是直观上的;之二,“二呐哈”——据说李希贵年轻时不管哪种场合,首先找个桌子之类,随意把屁股搁上去,伸个懒腰,嘴里发出一个声音:“嗯呐哈”,久了人称“二呐哈”,比较形象。
说起担任吉庄民兵营长三年的历程,李希贵同样似乎有满肚子的激情。他回想那会儿全县民兵大比武,吉庄民兵营一共获取四项第一:射击、刺杀、小刀拳和文艺,此外在公社参加篮球比赛,吉庄篮球队也拿第一。他说他们自编自演了小歌剧《送肥记》,讲述主人公把自留地的农家肥送到集体田里的故事,在训练间隙演出后受到县里领导的一致好评。演员一共4名,李希贵和他的妹子李希梅、他的妻子李玉兰,及另一位李如杰。李如杰是学校老师,兼任编剧和导演。本来他已被划定为右派,吉庄四清工作队徐班窝觉得不宜使用,但李希贵据理力争,说:“毛主席他老人家说过,唯成分论不唯成分论,重在表现。”徐班窝才无话可说。
说来再没有谁比李希贵解释“小瞧吉庄基干民兵没枪”更适得其人了。
据李希贵描述,就在当年大比武前,朔县武装部长贺成祥组织全县民兵营连长到吉庄观摩民兵训练,吉庄民兵集合起来列队操演,一溜站在大队院子内60余名。装备么,不敢恭维。真正的三八大盖分配有13杆,自制的道具木枪有20多杆,队伍中还有近30位民兵没枪,赤手空拳。李希贵犯难了,心想这样的队伍怎么步调一致操演呢?他左右睥睨一下,大声说:“没枪的好说!玉茭杆就是枪,一人拿一根去当枪使。”
于是,那些没枪的民兵跑去东墙外喂牲口的秸秆垛边,每人取来一根玉米杆,捋去干叶,等于长枪在手,刺杀起来倒是一道独特的风景,却让观摩的队伍看着忍俊不禁,摇头接耳议论说:“小瞧吉庄基干民兵没枪?”好像带有讥嘲戏谑的成分,然后通过各村的民兵营长、连长之口广为散播,很快传扬全县。当吉庄民兵比武时候大显身手,尤其李海枝一鸣惊人,那些手持玉米杆训练出来的民兵成绩同样不俗。事实胜于雄辩,全县民兵再谈及“小瞧吉庄基干民兵没枪”,实际就带有褒义和佩服的色彩了。据说很快吉庄民兵得到充足的枪支装备,并且配置了轻重机枪,让小瞧也没人敢小瞧了。
屈指来数,在李希贵、李海枝之后的吉庄民兵中,李廷安就算是其中一位优秀的代表人物。
李廷安是槐树院东邻李玉的儿子,祖上属兰花院。他出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如按现在流行所说,算是“50”后吧,赶上了大跃进、饿肚子、文革、改革开放,人生经历在当今中国属于最丰富的一代人。李廷安1-4年级在村里读小学,5-6年级在神头学校读完小。他父亲是神头采石场工人,没读过书,仅识几个字,母亲在村里务农,一字不识,所以儿子刚进学校时还没有正式的学名,只能请小学教师罗作态代笔,取名“李廷安”,以后李廷安同门弟兄辈的学名,多数就跟着“廷”字来了。
李廷安完小毕业后,通过考试升入原为晋北师专的神头中学读初中,同年加入共青团;三年后初中毕业,他又在神头中学读完高中三年,时间就到了1970年。那年李廷安虚龄20岁,随即回村参加农业生产劳动。与他同班高中毕业的吉庄学生一共四名,另外三名是李仁义、李育和大满意。大满意在一位亲戚帮助下,刚走出校门就外出去当工人。因为在他们之前,村里的高中生真如凤毛麟角,大概只有一两个而已,所以李廷安等三名回村高中生,成了全村百姓另眼相待的文化青年。
而首先受到村党支部重点培养的就是李廷安。或许是得益于与村支书林满的亲属渊源,或许是早早就成为一名共青团员,总之李廷安机遇不错。刚回村没几天,村里的大喇叭吆喊他到一下大队,李廷玉急忙去了,林满跟他谈话,让他担任村里的专职团支书,而不再由党支部副书记刘克功兼任。这样李廷安马上成为村领导班子成员,主要在劳动之余负责发展团员、办学习专栏、出墙报等,挣工分略低于村支书林满、大队长李文友和副支书刘克功,却高于大队会计和小队长等。过了一段,他又被任命为吉庄民兵营教导员,协助营长李祥开展民兵工作。他配发的武器竟是一支铮亮的美式冲锋枪。
其时吉庄的水利工程如火如荼。三级高灌站宏伟规划上马后,一级站已经完成,李廷安和李祥组织起40余人的吉庄民兵突击队,在总指挥刘克功带领下,全力以赴修筑二级站三级站。就是在那一段时间,竖井发生塌方,年仅19岁的小民兵贾锁蛋和下乡干部吴富贵不幸牺牲。李廷安记得,当时在村里的主席台前召开了隆重的追悼会,由他上台介绍贾锁蛋的先进事迹。团县委副书记杨林前来讲话,并宣布追认贾锁蛋为优秀共青团员。就在那次追悼会上,李廷安结识了杨林副书记,不过杨林对他印象不很深——因为没几年李廷安就任团县委书记,仍旧担任副书记的杨林已经认不出他来。
李廷安心中记着那样一幅情景:那时候民兵每天随身携带枪支,参加劳动时候,大家就把枪支立在田野地头,美式冲锋枪、三八大盖、七九步枪、轻机枪等,枪口朝天,参差不齐。劳武结合,别有风景。据说除了生产训练,还要参加每晚各式各样的学习和会议,不管多累,午夜12点前没有歇息过;而且县武装部、公社武装部派员在吉庄蹲点,动辄组织夜间拉练,随时通知,紧急集合,远程跋涉等,把吉庄民兵锤炼得顽强如钢。
1973年,李廷安加入中国共产党,公社武装部长郝志仁很看重他,就向公社书记王滋玉推荐,忽然有一天,公社秘书李斌通知李廷安到公社,拿几张信纸让他写了一篇文章,大概就算一纸考卷吧,反正第二天李廷安就被抽调回公社,担任八大员之一的支部教员,每天跟着王滋玉骑自行车下乡,从此踏上仕途,离开了吉庄和吉庄的民兵队伍。
以后的李廷安变成了国家干部,就是后来称谓的工农干部。他先是被上报成为县里选拔的25位接班人之一,转了城镇户口,旋即担任朔县福善庄公社革委副主任,时年22岁;不久率队参加朔县腊壑口水利工程,受到县委副书记岳来秀的赏识;等水利工程完工,岳来秀担任朔县农田基本建设指挥部总指挥,即行抽调李廷安回去担任副总指挥;他干了不到两年,县委书记王建功安排县委组织部寻找最年轻的科级干部接任团县委书记,李廷安作为唯一符合条件的人选,担任了团县委书记;不到两年,又下基层担任朔县沙楞河公社党委书记。1980年,他离职进入省委党校学习,二年后毕业分配到雁北地区浑源县担任副县长,那时他年仅32岁,是全雁北地区最年轻的县级干部之一;漫长的8年后调整为浑源县委副书记,在位4年。后来雁北地区撤销,成立大同市和朔州市,李廷安调回大同市农机局任局长,数年后改任大同市粮食局局长,一直工作到将近退休的年纪。而时间已经进入21世纪。
离开吉庄村的李廷安,作为工农干部,走过一段看似平坦而幸运的人生道路;但作为全地区最年轻的县级干部,就往后的仕途而言,给人感觉又总是有点差强人意。当然,从农村出来,父母贫寒、没有文化,李廷安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管怎么说,李廷安是从吉庄民兵营走出去的,他是吉庄民兵中的佼佼者,是不可否认的翘楚人物。
岁月峥嵘,往昔如烟。当人们多想不起“小瞧吉庄基干民兵没枪”这句堪称朔县名言的由来,但吉庄民兵至今仍是吉庄父老心中挥之不去的永恒的群像和引以为豪的一帮扬名争气的子弟。
看一个野史资料,介绍1970年左右苏联曾经设想通过机械化部队突袭北京,从而灭掉中国,他们并不把中国正规军太放在眼里,却害怕中国民兵的麻雀战、游击战,打心眼不敢小瞧中国民兵,所以没有冒险开战。
那么,谁敢小瞧吉庄基干民兵没枪?
而谁又能忘记给“小瞧吉庄基干民兵没枪”这句名言增加了生动多彩内涵的李海枝?令人哀痛的是,吉庄民兵的代表李海枝,于2010年5月22日不幸辞世,走完她平凡而不平凡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