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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3 当我们混在一起——在西江998的日子

坦白说来,西江千户苗寨并非是一个符合我生活口味的“理想国”。在游人的不断入侵下,这里的格调变得愈加混搭与奇怪。你如果在小溪旁的木椅子上驻足观望,可以看见刚下课的学生,一头雾水的外国游客,工地上干活的农民工以及一些无所事事、不知所为的人。街道两旁不断有年轻人,拿着一面非洲鼓,在那里敲敲打打,伴随着一些所谓的原创音乐。但若扯到文艺层面上,这里又鲜见具有流浪气质的吉他手,在那里吟唱着Leonard Cohen或者Bob Dylan。倒是每天夜晚在一些不见得品位有多高雅的小酒吧里,传来驻场歌手那些声嘶力竭的口水歌声,提醒我这个世界并非我想象的那样理想主义。

就像丽江、凤凰等任何一座已经商业化或者正在商业化的古镇那样,西江也是一座新型的MIX产物。一边是令人难以接受的中老年金链汉子STYLE酒吧,一边是文艺小清新为主体的杂货店和咖啡馆。只不过,这两者的比例在西江有些失衡。找到一家让我感到有意思的地方,不仅仅要耗费很大的时间和气力,甚至还要看我有没有那个福气。

也正是基于这种现状,当998客栈出现在我面前时,那种瞬间而至的惊喜,并不亚于当年陶渊明发现了世外桃源。仿佛一个声音在我头顶上盘旋着说“就是这了,我终于找到了”。

好玩的客栈

觉得好玩,是因为这里的人。

当我迈进这座仰慕已久的客栈门厅,还没来得及一睹她的芳泽时,便被一阵悠扬的吉他SOLO“先声夺人”。循声而去,一位长头发的青年正盘腿坐在长椅上,撩动着琴弦,安静地弹奏着。身边,几个外国友人在轻声聊天。一个穿紫红色长裙的姑娘正望着窗外的群山,若有所思。

很显然,这位弹奏者,是一位孤独的旅人。他正在弹奏他的孤独,诉说着他那无处诉说的惆怅。而身边的人,或许有人在偷偷品尝这份孤独和惆怅。而更多的人,只是在不经意间,任这种情绪轻拂,继而和周遭的人一起经营那份闲适的幸福。

因为同样对音乐抱有兴致,或者说更多的来自敬意。所以,来到998所沐浴的第一个瞬间,不仅仅是一种美好,更是一种所得,一种意外的馈赠。

接下来的事情显得自然而然。音乐是最好的切入话题,在路上又总是不欠缺旅行共同的话题。再来几瓶啤酒推波助澜,几个小时前的陌生人,甚至能够成为这辈子的生死之交。

在998,你永远都不必担心,你会错失这样的画面。就像你永远不必担心,你会在此找不到志同道合的朋友。你也永远不必担心,这里没有喝不完的酒。倘若你是一个铁石心肠、天煞孤星似的人物,你倒需要担心一点,你会不会在这里失去自我。

即便离开,也总是忘不了那些美好的夜晚。比如我第一天来到998,就发现“仙风道骨”般的掌柜后浪曾经和我在贵阳的迷笛音乐节上有过一面之缘,那种重逢的惊喜是无法用言语描述的一种奇妙。再比如在那个西江的大雨之夜,一个普通话带着严重口音的湖南哥们儿,毅然决然地冒着瓢泼大雨,和我一起用接力的方式搬了两箱子啤酒回来。让998大厅的灯火,又一次点亮到了凌晨三点,伴随着无尽的欢声笑语,觥筹交错。

客栈老板

申后浪是998客栈的掌柜,也是这座汇集了四方背包客的小客栈的灵魂人物。没有他,就没有这些有意思的人以及那说不完道不尽的故事。

这是一个随和、低调但极富亲和力的巨蟹座男人。一般情况下,这里的人都喜欢叫他“浪哥”或者“浪浪”。这不是亵渎,而是一种自然随意的尊重,或者亲切。

998永远洋溢着年轻人的热情,那种属于年轻人该有的血性和豪迈。它像一座熔炉,我走进去前可能是朽木,但出来一定是金刚石。老板后浪,成为998无可争议的核心。他赋予了这座客栈年轻、摇滚还有香烟、啤酒相伴下一个个不眠的夜晚。

无法忘却第一次来到998时,后浪正坐在高脚凳上弹着吉他。熟悉的旋律,来自于李志的《天空之城》。当下,我们之间的距离便几乎为零。我跟着他轻轻哼唱起来,直到曲终。大厅古朴的木制茶几上摆放着一张包装精美的蓝色CD封套,是张玮玮和郭龙的《白银饭店》。我对后浪说,这张专辑我也有。

四年前,后浪和他的女朋友一起在西江开了这家客栈。当时的西江,还没有今天这般人声鼎沸、兴旺发达。但是四年之后,998客栈动辄就客满。经常到了深夜,大厅的沙发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人,各种大型背囊散落一地。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慕名而来的沙发客。在998睡一次沙发是很幸运的,因为你可以在喝得酩酊大醉之后,像个古代浪迹天涯的侠客那般,倒头便睡,尽情体会那种“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的滋味。

大部分时候,后浪是一个话语不多的人。但在酒过三巡之后,他便会脱胎换骨一般,突然打开话闸,进入一种肆无忌惮般的倾诉模式。话题涉猎广泛,既有对天下大事的针砭时弊,也有那无法逃避的世态炎凉,更有理想破碎下的感伤与虚空。这时气氛会骤然变得沉默和冰冷,于是手中的啤酒会毫无遮拦地一饮而尽。所有的言语,统统化作了四个字“都在酒里”。

还记得我第一次来到998,后浪甚至都没有登记我的身份信息,直接把房间给了我。第二次来998,在房源紧张的情况下,他仍把那间单人房按床位的价格给了我。而在一起吃“大锅饭”的时候,他也没有收取我什么费用。这俨然已是一种朋友般的信任。我相信这绝非只针对我一个人,任何998的老客人,都会享受到这上宾般的优待。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人来到这里后,要么不想走,要么走了还想来。

大锅饭

来998,是一定要吃“大锅饭”的,因为这里有最好的厨师。

后浪两口子的手艺,只有亲自品尝过的人才能明白自己的舌尖会经历一场多么美妙的盛宴。两人不仅仅善于烹饪侗族菜肴,也善于做川菜、黔菜甚至新疆菜等各种料理。对于一个“重口味”的人来说,这再合适不过了。

之所以叫“大锅饭”,是因为998总有一大堆人会在晚上的时候,集体端坐在饭桌前,像等待一个仪式那样,等待着品尝后浪两口子的手艺。而当一盘盘可口的菜肴被端上桌时,一双双筷子便以一种刹那间要把整个锅底掀翻的姿态,纷至沓来。

还记得第一天晚上,我便狼吞虎咽地吃着后浪烹制的新疆大盘鸡。作为一个去过N次新疆旅行的人,热衷新疆菜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拜倒在一个贵州侗族“厨师”的精湛手艺下,这确实是我未曾料到的。既然如此,那么放下矜持和虚假,把自己最贪婪的吃相尽情暴露出来。

最难忘的一顿“大锅饭”,发生在几个月后第二次来998的那天晚上。据后浪回忆,当时的参与人数创下了998大锅饭人数之最。但我作为其中见证历史的一份子,还是相当骄傲的。其间又发生了一件最最让我感动的事情:后浪当着一堆人的面,正式宣布为远道而来的我接风洗尘。于是所有人共同举杯,一起为我祝福,这真让我受宠若惊,感怀不已。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998

不知有多少人会和我一样,因为西江来到了西江,又因为998爱上了西江,离开西江后又因为998而回到了西江。

不管你是怎样发现的998,道听途说也好,盲打误撞也罢,只要你能不经意地邂逅998,便能感受到她那别样的魔力。你会爱上她,并且对她情有独钟。因为她足以让你在这里收获你想要的所有美好。

这也是为什么总是有人离开,又不断有人回来的原因。

还记得和在998认识的黎平帅哥小吴、深圳美女小敏一起夜登观景台,望着对面星星点点的千户苗寨,见证西江夜晚最妖娆的一面。然后小吴感慨地说,你能看见998么?

其实998客栈只不过是一家并不起眼的、小小的客栈。从我们所处的观景台望去,她若隐若现,稍纵即逝。就接待能力而言,她也不像星级酒店那样可以一次接纳几百人的团体。大部分来到西江的人,也只能和她擦肩而过,彼此生命中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也许正如我对998的热爱那样,他们也会发现自己心目中的998,上演着一出又一出好玩亦或动人的故事。这便是旅途中的乐趣。当你从客栈林立的西江随意推开一扇门,便拉开了一个精彩故事的序幕。

而参与者必须要带上一样东西:一颗永远热爱生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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