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听着念奴和魏帝斩钉截铁的应诺,眼看着他两散发出的冲天豪气,鹰飞终于在心中悄悄地松了口气,心中知道,到了此时,他才算彻底的打破了两鬼心中的畏惧和颓废,在两鬼的带领下,逍遥山庄中的群鬼,自然就不再是一团散沙。
因为不管怎么说,逍遥山庄的群鬼,哪怕只有着孱弱的肉身,无法使用任何的鬼道神通,可是数量上却有着上千之众,足足比奴役他们的人,多出了百倍以上!
滴水可以穿石,聚沙可以成塔,再加上鹰飞靠着禹步中八字罡的步法,自信拖住曹丹阳半柱香的时间,也是勉强能办到的。
而一旦让群鬼们解开了封印,恢复了神通,别说锻体七重的曹丹阳别想招架,就是养魂期的强者估计也只有望风而逃的份了。
这就是鹰飞想法设法燃起两鬼的信心,自信有着将曹丹阳打落神坛的底气所在了!
于是,鹰飞也就鼓励的说道:“说说你们的打算吧。”
果然,哪怕他只用了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就让魏帝只感到热血沸腾,双眼中光芒闪现,恭敬道:“我等的尸骨就是被曹丹阳封印于后殿高塔之下,这才导致我等被他随意的奴役、欺凌而不得反抗。所以,只要公子能帮助我等取回尸骨,就能让我等摆脱老贼的控制,恢复自己的神通!”
鹰飞顺着魏帝的目光,运转通灵狗眼,抬头往南一望。
果然就见得延绵起伏的重重楼宇之上,一方八角高塔矗立于千米之外,其上血焰滔天,阴风呼啸,庄严的宝塔就在这一刻起,哪还有什么渡世救人的慈悲?仿佛直欲变作最是可怖的污垢之地!
以鹰飞的冷静,也无法克制心中的怒火,冷声问道:“曹丹阳是不是就住在后殿的高塔之上?”
念奴和魏帝同声答道:“正是!”
鹰飞点头道:“把你们的安排都布置下去,然后,我就去会会他吧。”
两鬼大喜,同声恭敬道:“遵命!”
鹰飞拂袖让两鬼离去,自己则慢慢的背转过身子,目视着高塔,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的向前跨出了一步。
就是这慢慢的一转身、轻轻的一迈步,在两鬼的眼中,鹰飞的形象就立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的鹰飞还是条流淌在荒原之中的涓涓细流,那么转身后的他,就变作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辽阔大海。
在那片辽阔的大海上,天是蓝的,海也是蓝的,海天仿佛混做了一色,只留下一片平和,一片宁静。
只不过这一片宁静,却随着鹰飞那轻轻迈出的一步,就能让人震惊无比的感觉到,在那平静的海浪下,其实潜藏着一股足以毁天灭地的恐怖力量!
一股淡淡的威压,一阵莫名的心悸,一场沉默的爆发,仿佛就在一步之间,默默的完成着质变到量变的累积。
让得念奴和魏帝就这么莫名的相信,当鹰飞一步步的走入后殿之时,就会从风平浪静的海面,变作怒涛遮天的海啸,撞碎一切敢于拦住他去路的障碍,哪怕是神一般存在的曹丹阳,也注定在鹰飞的手下,绝讨不到任何的便宜!
两鬼心中的思绪就这么被这片大海感染,就这么面对着鹰飞的背影,恭敬着、温顺着、爬伏着,退了下去,如同退朝面对帝王时,最是忠心的臣子。
直到两鬼退过了起伏的廊桥、瑰丽的花圃,再也看不到鹰飞的背影,这才两眼光芒直冒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就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悸动,急不可耐的冲着前殿奔去。
此时的他两,只想要高声的欢呼,只想将这份欢喜传递给幻境中的所有鬼物!
因为他们终于迎来了一名顶天立地的王者,再也不用被人欺辱、被人奴役!
因为,他们终于在这黑暗的三千五百个日夜中,找到了希望了!
……
“咦?”
一声轻叹声响起在后殿的高塔下,一名宽袍披发的老翁愕然握着半截断笔,看着陡然断裂在他手上的紫毫,滴溜溜的在长桌上滚过,笔端的浓墨自然渗入宣纸,将他那副精心勾画的仕女图,涂得一片狼藉。
老翁握着断笔,眉头微微皱起,然后用他那已然浑浊的双眼,慢慢的像远方看去。
仿佛在那视力不可及之处,有着什么奇妙的东西,让他保持了二十余年古井无波的心境,再次升起了涟漪,以致于让他在心神失守下,居然生生将那支陪伴他多年的紫毫,捏断在了自己的手中。
只不过,老翁盯着那方看了半晌,依然一无所获。
山还是山,楼还是楼,就连那花团锦簇的园林中,也只有着和风拂动花瓣,留下阵阵香甜的味道。
“来!”老翁柔声道,然后轻轻的冲服侍他的一名婢女挥了挥手,像是挥去了心中的不安,眼中的狐疑也慢慢散去,整个人又变得温润如玉了起来。
却不料,被他使唤的那名婢女非但没有乖巧的来到他身边,反而像是遇到了平生最害怕的事,不但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就连她的身体都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来!”老翁加重了一点语气,终于唤得那名婢女走到了他的身前。
“啊!”
老翁的双手突然覆上了婢女的脸颊,枯瘦的手臂像是一条狰狞的毒蛇,一寸寸的爬过她娇嫩如花的脸庞,吓得她花容失色,不由自主的呼喊了起来。
“乖,别怕!”老翁的语气依然温柔,手中的力量却在逐渐的加大,以致于那名美婢娇嫩如花的脸庞,居然在他双手的抚摸下,慢慢的变形,慢慢的扭曲……
婢女的眼中全是泪水,老翁的眼中却满是光芒,像是看着最宝贵的艺术品,狂热的称赞道:“美,真美!看看这线条、这转折、这点睛、这风骨……除了老夫以外,玄武王朝还能有谁能画出这般美的仕女!?”
这名老翁居然说那如花似玉的婢女是他画出的画?
如果是后殿外的人听到了这样的话,一定会认为这名老翁,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可是,不光是在他掌下瑟瑟发抖的婢女,还是院落中其余的人,却都知道,老翁说的不但不是疯话,反而却是最大的实话。
她们就是老翁笔下的仕女图!
她们,就是在他的笔下活了过来。
她们,就是被他赐予了新的身体。
可是,她们并不会对这名老翁有着任何的感激,却只有着刻骨的仇恨和深深的恐惧!
因为她们都知道,自己之所以落到现在这个下场,全是拜这名老翁所赐。
他,埋下了她们的尸骨,奴役着她们的魂魄。
任何一名疯子和他对比起来,都会比他可爱百倍、千倍、甚至是万倍!
所以,他不是疯子,他是最丧心病狂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