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警告你们，退后，乖乖出去排队。”芷容皱着小脸，右脚微微后撤，脚尖点地，摆出一个攻击的起手式，严肃地说，“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啊。”
跑上楼的那群鬼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似的，渐渐地逼近方才顾璟坐着的那个桌子。
“诶，我说你们……”芷容从没有如此刻这般被忽视过，往常不管她到了哪儿，都是那个地方的聚焦点。于是，她怒了，凤目一瞪，右腿一蹬，娇小的身躯灵活地跃起，朝着离她最近的一个恶鬼便是干净利落的一脚飞踢，瞬间踹出楼外。
第一个坏榜样丝毫没有影响到那群丧失理智的恶鬼。
后面一只鬼立刻补上了被踢飞的鬼的位置，气势汹汹地朝着芷容压过去。
其实，更明确地说，应该是扑向刚才顾璟所坐的位置。相比起视觉、触觉等这些感觉，鬼更相信的是嗅觉，所以就算顾璟这人已经离开，而他留下的气味却仍然吸引着他们。
她危险地眯起眼，捋了捋额前的两缕头发，鄙夷地看着那些獠牙尖甲的恶鬼。
最靠近桌子的一只鬼抽了抽鼻子，陶醉般吸了一口气。
芷容又是一个飞踢。
这次却是没有中。那鬼灵活地侧了身子，不退反进，举起爪子在桌子上划了一道深深的痕迹。好久没有闻到如此浓郁的活人气息了，他桀桀怪笑起来。
“还有点道行嘛。”芷容嘲讽道。
尖爪再次划了一下，低哑的声音随着桌子被划伤的“滋滋滋”响起。
“把生魂交出来。”
“哼，自己找啊。”芷容冷笑一声，眸光凌厉，一错身举手朝着他劈了过去。
那鬼瞬间又移了几个身位，尖锐的爪子直冲向芷容的眼睛。
却见芷容的身体突然低了下去，腰身下折，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将身体扭成了两半，却恰到好处地避开了攻击。进而右腿一弯一伸一用力，正中那鬼的膝盖。
“呜……”又一只鬼倒下。
芷容甩甩头发，大拇指刮了一下鼻尖。
然后又扑上来几只。
窄小的楼梯口挤满了鬼群，而门口的鬼、楼下的鬼仍在继续前进，像是一条截不断的奔流不息的河流。在地府，最不缺少的就是鬼，而被生魂吸引、丧失理智的鬼更难以对付。除非将他们彻底打倒，否则他们是不会放弃的。
既然如此……纤细的手臂晃了晃，掌心旋转，一团幽蓝色的火晃晃悠悠地飘在她的手里。
“芷容，小心！”
本来，徐婷婷看芷容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便放心地一手扶着栏杆从楼上慢慢地走下来。然而忽然间，却见芷容呆呆地站在了原地，这时有一个恶鬼从她身侧伸出了利爪。
徐婷婷站得远，看不准芷容与那鬼的距离，只觉得那利爪几乎就要触碰到她雪白的手臂，连忙飘下了楼，顺手抓起一把椅子咬牙用力地掷了过去。
没等椅子砸到，那偷袭的鬼却先爆出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只见他的身上突然冒出了一点火，幽蓝色的火光一开始只是在他的指尖游移着，顺着手指爬上手臂，然后是肩、胸口、腰、腿，像是一个调皮的小孩在他的身上蹦跳着。只是一眨眼间，小火点膨胀，瞬间吞没了整个身躯。那个鬼很快便被燃烧殆尽，大火又慢慢地变成了小火点，晃晃荡荡地回到了芷容的手心。
那鬼被烧没了，椅子却是准确无误地穿过那个消失的身体砸向了芷容。
芷容急退，反身一跃，踢飞了椅子。
见状，不远处的徐婷婷稍稍松了一口气。她看着二楼那斗争一触即发的气氛颤了颤，双手抱起裙摆，迈着小碎步，小心翼翼地挪到了芷容的身后。
“你没事吧？这是怎么了？”她抓着芷容的小胳膊，探出头，瞄了瞄对面，来挑衅的鬼仍在不断增加中，“怎么进来这么多的鬼？”
这几天，她在楼里接待的鬼都是温和有礼，甚至是对她恭恭谨谨的。哪里像现在这般龇牙咧嘴、凶神恶煞？吓得她都忘了自己也是鬼中一员的事实，生怕他们过来生吞活撕了自己。
芷容在徐婷婷刚跑过来时便立马收起了蓝火，叹了口气，将她自然地护在身后。“生魂的气息吸引了恶鬼。”她皱了皱细眉，对着徐婷婷解释道。
“话说那生魂呢？”徐婷婷转了转脑袋，扫视了一圈，没发现一个活人，倒是那群不听话的死人越靠越近。
“婷婷，把耳朵盖上。”
徐婷婷立即听话地抬手捂了耳朵。随后，另一双冰冷的手覆上她捂住耳朵的双手。她眨了眨眼睛，看见芷容摇着头做了一个“别听”的口型。
耳朵被堵得一丝不漏，消失了声音。
芷容的嘴巴张张合合，似乎在念着一个很长的咒语。
她透过她窄小的肩膀看见面前的鬼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不是像橡皮擦那样一下一下地擦去，而更像是文档中那个删除的功能，刷地一下，整个身影都凭空抹去。
直到整层楼的鬼都被移光了，芷容才松开了手。
“芷容，你好霸气！”徐婷婷也松开手，手停在胸前，虚握成拳，翘起了大拇指。
芷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笑道：“嘿嘿，没点本事怎么保护你？”
“对了，那小白呢？店里的鬼呢？”徐婷婷担忧地问道。
“我把店里打工的和排队的都扔进了三途河里，让他们冲冲水冷静一下。”至于其他的，哼哼……芷容眼中的冷冽之色一闪而过。
她拍了拍徐婷婷的那身蓬蓬裙，绕着她上下左右飘了一圈，撑着下颔不住地赞叹：“我果然有眼光，你挺适合洋娃娃装的。”
“芷容，你下来的时候有看见生魂吗？”徐婷婷自动跳过裙子的话题，挑着自己在意的问题说道。
芷容摇了摇头，露出失望的神色，捧着脸呼了一口气：“唉，可惜！刚才挑衣服的时间太长了。”
“所以说干嘛说换衣服啊？”徐婷婷摆摆手，无奈地看着那繁杂的长裙，撇了撇嘴巴，“要是不换衣服，我们就能见到生魂是怎样子的了？你不是说这是千年不遇的吗？”
“咳咳，这……”
“徐婷婷，把桌子椅子收拾下，今天闭店。”芷容尚在那边结结巴巴地搜索着理由，却见刚才无影无踪的沙棠突然从两个女鬼身后冒了出来，看见徐婷婷顿了顿，“你这身……”
徐婷婷的衣服是由芷容精心挑选的，上身是一件浅蓝色的紧身上衣，下身是一条米白色蓬蓬长裙，层层叠叠的蕾丝从腰间延伸，划出了一道流畅的曲线。裙摆上点缀着黑色的蝴蝶结，星星点点，隐在大片的白色皱褶下。
“至于吗？”沙棠额上冒出三根黑线，无语地扶着额头，斜着眼睛，透出一股嫌弃之意。
“就问你好不好看？”没等徐婷婷做啥反应，芷容抢过话，扬了扬下巴，干脆地问。
徐婷婷悄悄竖起了耳朵，脸上却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情。
沙棠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芷容，淡定地吐出两字：“孽缘！”欲转身进入办公室。
“诶，你这什么意思？”徐婷婷跳起来，仰头瞪着沙棠。
沙棠不说话，只留下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
“故弄玄虚。”芷容撇撇嘴，对着关上的办公室门翻了一个白眼。
徐婷婷抓住芷容的胳膊，一边晃荡一边追问：“芷容，你说他这什么意思？”
“别理他，老狐狸一个！”芷容拍拍徐婷婷的手，顺势挽起，咧着嘴笑道，“既然今天不开店，我带你去逛逛地府。”
“好啊。”她拍手道，目光里充满了好奇。转眼间就将沙棠的嫌弃抛到了脑后。
参观地府啊……一个星期前的她怎么也想不到人生竟然会转变得如此突然吧，就像是一个故事、一本小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