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更衣室出来以后，水港球馆的观众们已经离开了七七八八，偌大的看台再次变得空空荡荡起来。
随着球迷们陆续的离场，陈扬因绝杀而激动的心情也慢慢恢复平静。他望着了无人烟的看台，忽然就想起了那双细长的眼睛。
他不知道女孩是否将那个邀请放在了心上。
她，看到了我的比赛吗？
也许她根本就没来吧！
……
格蕾丝的家距离贝泽高中的校区并不算很远，只有不到10公里的距离，但当陈扬同他的几个队友到场时聚会已经开始了。
今晚的派对很热闹，这是陈扬第一次在这种场合感受到北美高中生们的青春活力——在汉普顿中学，因为种种原因他从未受到过这样的邀请。
客厅中的音响声调的很大，灯光也被特意布置成炫目的彩色。舞池中的少年少女们都随着音乐的节奏在尽情摇摆，四周的沙发上几个年轻人东倒西歪的躺着，从他们身边经过时，陈扬甚至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精味道。
“他们成年了吗？埃文斯，这样没问题吧？”陈扬瞥了一眼道。
“还有更夸张的呢，杰里！”埃文斯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兄弟你懂的”表情，“你就放心好了，格蕾丝的表叔可是这一带的巡警！”
陈扬耸耸肩，正要说话，便听见埃文斯吹了个口哨，大声喊道：“美丽的格蕾丝，你今晚的打扮可真够辣！”
陈扬抬起头，只见舞池的另一边，一个身材姣好的褐发美女正朝他们款款走来。
“你是说我平时不够辣吗，小男孩？”褐发美女轻轻瞪了埃文斯一眼，然后冲陈扬伸出了手，“欢迎光临，亲爱的杰里，今晚你是球队的英雄！”
陈扬扰扰头，同她握手道：“谢谢夸奖，啦啦队的队长小姐，不过我一个人可干不掉马里。阿伦他们呢？”
……
艾弗森坐在一个光线偏暗的角落里，
陈扬正要打招呼，却看见他身边还坐着一位看上去很成熟的女孩，一对黑白相间的大眼睛忽闪忽闪，颜色显得格外分明。
他正准备换个地方，艾弗森已经看到他了，“Young，你总算来了！啦啦队的姑娘们原本还给你准备了一个欢呼仪式，可惜主角一直不出现，最后只有便宜了我们！”
“我已经同格蕾丝说过抱歉了。”陈扬苦笑道，“埃文斯那家伙简直有出门拖延症！”
“是为了换身得体的衣服吧！我知道这家伙的心思！”艾弗森四处瞟了一眼道：“他人呢？”
“跟格蕾丝在一起呢！简直就像是一颗孜孜不倦的卫星！你知道的，他现在处于春天！”陈扬做了个夸张的手势，走过去坐下，“不管他了，布巴，不介绍一下吗？”
“噢！差点忘了你们还没见过面……”艾弗森一拍脑门，道，“这是我童年的好兄弟，杰里·陈，刚才我跟你提起过的，不过我一般都叫他Young，这是他的中国名字！”
然后一指女孩，冲陈扬道：“她是我的女朋友……”
“塔瓦娜，塔瓦娜·特纳。”女孩不等艾弗森说完，便起身自我介绍，“你好，杰里，你可以叫我塔娜。”
“你好，塔娜小姐。”陈扬同她点头微笑，然后冲艾弗森挤眉道，“你这个早熟的家伙，可真会瞒事情！”
“Young，我只是希望你们有个正式的会面，我最在乎的朋友、我最在乎的女朋友。”艾弗森喝了一口果汁，道，“也许用不了多久，你口中的塔娜小姐就会变成塔瓦娜·艾弗森夫人。”
“Oh，你这是要准备求婚吗？布巴。”陈扬愣了愣，拿起一杯饮料，冲艾弗森举杯道，“你真让我意外，哥们，我只能祝福你们。”
“现在还不是时候。”艾弗森同陈扬碰了一杯，回头同塔瓦娜相视一笑，“至少要等到我买得起美洲豹（注1）再说。”
“你会成功的，布巴，那种车你可以一口气买10辆！因为你会成为篮球史上最厉害的小个子。”陈扬看了艾弗森一眼，然后笑了起来，“我们都会成功的！我们不会再回到那该死的哈伯丁区，我们会在上东区和贝弗利山（注2）上成为邻居！”
“你是认真的？”艾弗森看着陈扬的眼睛。
“我坚信。只要你别去选择玩那像坚果一样的American-football。”
“谢谢你，Young。除了我的家人，你是第一个这样相信我的人。”艾弗森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你也会成为比拉里·伯德更可怕的杀手。”
“当然，为了美洲豹！”陈扬再次举杯。
“为了上东区！”
……
艾弗森和塔瓦娜坐了一会，便起身去了舞池。陈扬则拒绝了姐妹会中那些热情女孩的邀请，独自留在了客厅的角落里。
他想一个人安静的待会。
在他的对面，几个不知是几年级的年轻人正抱着啤酒瓶疯狂痛饮。
陈扬舔舔嘴唇，忽然就有些羡慕他们。
只不过这种有些堕落和痛快的减压方式虽好，但却不适合陈扬这样想要成为史上最佳篮球运动员的年轻人。
在无数街头小报的描述中，酒精和女人一样是天才运动员们迅速堕落腐朽的根源。
陈扬长长吁了口气。
在这个胜利的夜晚，他很想尽情释放自己的情绪，可惜他不能。
从他被汉普顿高中开除开始，他就背负着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巨大压力。
玛丽高中威尔森教练近乎直白的羞辱，更将他逼到了绝不能失败的悬崖边上。
随后他来到了贝泽，试训的成功和考试的顺利通过让他肩上的压力稍减。
接下来就是家人和教练的期望、日复一日的训练，然后迎来了今天逆境中的爆发。
虽然从离开汉普顿到加入贝泽只有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可陈扬却觉得仿佛已经经历了整整一个赛季。
而且，今天的胜利只是一个开始。
以后的道路会更加艰难，更多更大的压力会压得自己愈发喘不过气来，但这样——当明天到来的时候也必将更加荣耀。
他还要继续赢得胜利，他要证明给那些无数带着傲慢和偏见的人看，他将是一个无可置疑的冠军。
再次一口气喝完一杯果汁后，陈扬换上了一杯清水。
科兹洛维斯教练告诉过他，身为一个优秀的运动员，控制好身体每天摄入的糖分是一门相当重要的必修课。
成功总是容不得半点侥幸，既然想有所获得，那么必定会有所失去。
陈扬叹了口气，将水杯放在唇边，正要抿上一口，这个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一个干净清澈的声音叫道：“走开！”
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随后便是一声酒杯触地的脆响，接着这声脆响就被淹没在了如野兽一样的怒骂声中。
这是高中生聚会中常有的桥段。酒精和荷尔蒙会把年轻人的情绪搅合得非常亢奋，在迷醉人的音乐中，总是容易发生冲突和口角。
但陈扬还是回头了。
因为那个声音——清晨时听过的难以忘怀的熟悉声音。
陈扬回过头，便再次看见了杨薇。
不同于在图书馆初次见面的轻盈，女孩穿着一套晚礼服，低着头走得很快。
与此同时从舞池中冲出几个面色不善的青年男女，为首的一个黑人青年脸色非常难看，即便在缤纷的彩灯下，也可以清晰的他脸色残留着的透明液体。
黑人青年盯着杨薇的背影大声道：“站住！没教养的中国婊子，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杨薇身形顿了顿，并没有答话，只是加快脚步向外走去。
“Bitch！我叫你站住！听到没有？”黑人青年似乎被激怒了，冲上来抓住杨薇的手就是一扯。
突然发生的拉扯吸引了舞池中所有人的注意力。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拦在了黑人青年的面前。
“你的力气可不怎么样，伙计。”陈扬伸手握住了黑人青年的胳膊，然后瞪着他的眼睛，“和你肮脏的嘴巴一样。”
“松开你的手，小子。”黑人青年使劲一挥手，却没有挣脱，他愣了愣，马上面露凶光，“你想找死吗？”
说完，同他一伙的几个青年便围了上来。
陈扬反身把杨薇护在身后，后退一步道：“不，找死的也许是你。”
黑人青年晃了晃脖子，正要上前，便听到有人叫道：“住手！韦恩！你想毁掉我的Party吗？”
说话的是格蕾丝。
叫韦恩的黑人青年回过头道：“是这小子先惹事的，让我好好教训教训他！”
“我都看见了，惹事的是你，韦恩。”队长拉特兰德从舞池中走了出来，跟在他身边的还有艾弗森和塔瓦娜，“如果你不想我把今天的事告诉科兹洛维斯教练，就赶紧给这位小姐道歉！”
“谢谢你，这位……队长同学。不过我想没有这个必要，我该走了。”杨薇忽然抬起头笑了笑，然后望着陈扬道，“相比挥舞拳头，我还是喜欢看你打篮球的样子，陈同学。”
“只是在你面前逞下英雄，通常我是个和平主义者。”陈扬耸了耸肩，然后松开了手。
他听说个这个家伙，韦恩，马里恩·韦恩，校橄榄球队的主力侧锋。
“算你走运，亚洲男孩。”韦恩啐了口唾沫，揉着有些酸痛的手腕，冲他的跟班们道，“我们走！”
看着一场冲突这样消散，围观的青年人都发出不满的嘘声，虎头蛇尾的冲突最让人遗憾了。
“看来我也得提前退场了。”陈扬摇摇头，冲他的朋友们道别道，“Thankyou，队长！你简直就是正义的使者！还有你塔娜！遇见你很高兴，很期待早日看到你坐上美洲豹的样子！最后我很抱歉，格蕾丝，不过万幸最后没有毁掉你的派对，埃文斯那个白痴就交给你了！”
“已经毁了一半，这本来是为你们的胜利准备的。”格蕾丝看了看陈扬，又瞄了一眼一脸淡然的杨薇，然后轻轻叹了口气道，“但总算不是太糟，杰里，我只能祝你有个美好的夜晚！”
（注1：据艾弗森的诸多传记里描述，他童年时最大的愿望就是长大后能给自己所爱的人——母亲、爱人——买一辆美洲豹。
注2：纽约的上东区和好莱坞所在的洛杉矶贝弗利山是美国东西部最知名的富人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