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纯正独自站在崖上伤感之时,忽听得一个细腻的声音从后传来:“谢师兄!”
谢纯转身看去,只见一身白色衣裙的梁洁正提着个篮子从山坡上走来。梁洁见谢纯朝她望来,连忙挥起小手,一脸灿烂地又喊了一声:“谢师兄!”
两人此时已相隔不远,梁洁没走几步就来到近前,有些羞赧地望着谢纯:“我听爹爹说今日在庄主那里见你被放出来了,就特地过来看你啦。没想到你来了这里,我问了好些人才知道呢……”
谢纯却没有察觉出异样,但他能再见到梁洁,也是十分欣喜,便道:“是啊,今日刚满了一月,我就急着出来透透气啦。之前多半时间都在床上躺着,屋子里又闷,可真不好受呢。”
梁洁连忙关切地问:“那……那师兄你现在伤势怎么样了啊?”说着她便放下篮子,急切地想要上前仔细察看。
谢纯后退一步,笑道:“没事没事,那点皮肉伤算得了什么,我早就已经好了,你看,这不活蹦乱跳的吗?”
他稍稍摆弄手足,向梁洁表示无恙。梁洁心中这才稍为宽慰,继而又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嗯,那个……那天要不是为了救我,你后来也不会又受那么多伤,我……我还得多谢谢你呢……”
“这有什么好谢的啊,吴星那伙人也太卑鄙了,连你都欺负,我怎么也不会不管你的啊……况且,其实我后来也没受多少伤,主要都是一开被云清尘抓住后给打伤的。”谢纯挠挠头道。
想到梁洁当初也受了惊吓,他便问道:“你后来还好吗?我听说那两个欺负你的家伙都已经被赶出庄了,可是大家平时仍然都见不到你,也不知你怎么样了。”
梁洁想起那日的事情似乎还心有余悸,她身形微颤,迟疑道:“我……我当然没事啦,后来有爹娘照顾,一直好的很……”
谢纯瞧她神色,大概也能猜出来这件事对她影响不小,只得不提这事,转而问道:“那你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我是来谢谢师兄你的啊,那日……那日若不是你出手救我,我只怕是……只怕是……”梁洁本是要来感谢谢纯,可是不免又提到自己被辱之事,想着想着眼圈都红了起来,一副泫然欲泣的凄楚模样。
谢纯连忙将她拉住,哄劝道:“好了好了,不提这事了,你可别又伤心。你能记着来谢我,我就很开心啦。”
梁洁纤手被谢纯握住,心中稍感踏实。她不由又想起那日自己被谢纯抱在怀中的情形,她生平从未与男子有这般亲近,即便是今日想来,都觉得心神荡漾。她如此一想,原本忧伤的心情立刻就被娇羞所取代,继而又觉得有些难为情,连忙将小手从谢纯手中抽开,退后一步道:“嗯嗯,谢师兄……我今日带了些补品过来,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给你看看……”
谢纯这样一下被她挣开,也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妥。不过这时梁洁已经半蹲下来,从地上将篮子中的物事一一取出:“你看,这是活血的丹参,这是补血的桂圆,这是补气的甘草,这是养神的扶心果……”
她一连从篮中取出了七八样草药和补品,其中有些珍稀,有些寻常,有些合用,有些则无用。谢纯没想到自己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还会送来这许多东西,连忙道:“这……我真的已经好啦,用不着这些的,就算要用,也用不到这许多的……”
梁洁红着脸道:“我……我今日才知道你出来,也不知道你需要些什么,就让娘替我挑了一些,反正爹娘都同意的,你……你就都收下吧。”
谢纯见梁洁十分坚持,想到她方才伤心的模样,唯恐会惹她不高兴,只好不再推辞,一边也蹲下来替她将这些东西重新收入篮中:“好吧,那我就先收下来。反正柳师兄也受了伤,或许他也用得着,我回去便试试能不能让送饭的师兄把这些给他送过去,他若知道这是你的心意,肯定十分高兴。”
梁洁听他提到柳越,也不由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她抬头向谢纯问道:“谢师兄,柳师兄他现在怎么样了呢?”
谢纯安慰她道:“你放心,柳师兄也没事的。只是他被庄主罚去思过半年,如今还剩下五个月呢,咱们要想见到他,可还要等上好久。说起来庄主也真有些不公平,明明是吴星他们惹的事,可他们那边的叶明络也不过只罚了半年而言。”
“嗯,爹爹也是这么觉得,他说这雁落山庄都是吴家的,所以一直都对这些世家弟子太过纵容。不过这次能罚他们这么重,爹爹说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
梁洁对谢纯的看法表示认同,继而又向谢纯问道:“谢师兄,那天庄主说柳师兄平日里不安分、多生事端,所以才会罚他,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吗?”
谢纯听她这么一问,倒还真有些不太好回答。柳越平日里与那些世家弟子确实是常有争端,但这更主要还是别人挑衅在前,想明白这一点,他便答道:“这都是那些世家弟子先惹事的,柳师兄实在是忍不过才会动手的。”
可他这样的话却没有让梁洁放宽心,只听她低声道:“我看柳师兄平日里对我可好,根本不像惹事的人啊。可是爹爹也说柳师兄性子不好、沉不住气,叫我以后少跟他来往。谢师兄,你说柳师兄真的有那么不好吗?”
“怎么可能!”谢纯自然不会认同这样的话,“柳师兄对你、对我、对咱们庶族弟子都很好,所以才会被被那些世家之人给嫉恨的。咱们是柳师兄的朋友,以后也得多支持他呢。”
梁洁却低低地“哦”了一声,并没有表示赞同。她父母因为月前那场风波劝她以后不要再接近柳越,而她刚才听谢纯这一番话,心中更加确信在柳越身边不太安全,如此一来倒是觉得父母的话确实有些道理。
她这样的想法自然不会说给谢纯听,便转移话题道:“对了,谢师兄,你今天到这儿来是干什么呢?”
谢纯听她问起这个,心中稍稍轻松,便就地坐在崖边,也让梁洁在一旁坐下,坦然说道:“我不过是想来外面透透气、看看风景,这里地势最高,看的也远,所以我就来这里啦。”
梁洁也不由地环顾了四周的景色,开心地道:“嗯,谢师兄你可真有眼光。我以前就听柳师兄说你素来喜欢一个人在外面练功,现在看来这在外面真实不错,又没有人打扰,闲来还能散散心呢。”
谢纯听她提起练功的事情却高兴不起来,他轻叹一声,无奈地道:“我修为一直没多大长进,平日里哪有心情去散心啊。”
“谢师兄你别着急啊,这学法术得慢慢来的。你看我,我也跟爹爹学了好几年法术了,可到现在谁都打不过,你再怎么慢,也比我不知强哪里去了啊!”梁洁忙劝说道。
她这话倒真的把谢纯给逗笑了:“哈哈,你也会法术吗,怎么从来没见你用过?”
梁宁以前虽然确实教过梁洁一些法术,可梁洁刚学会后就再也没有认真练过。她刚才这样说,也是故意要让谢纯宽心,这时反而被谢纯取笑,只得娇羞地啐道:“不许笑我。反正你也知道啦,你再怎么都比我强的,所以以后可不许灰心了。”
谢纯先是勉强一笑,可他望向远处高飞的雪雁,却又神色一黯:自己是要为家人报仇,若不能学有所成,如何能够成事?梁洁的这番话对他而言不过只是说笑而已。
梁洁见谢纯仍然不高兴,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只只羽毛雪白、脖颈细长雪雁都振起双翅向远处高飞,这些雪雁都是从不远处北侧的浅滩上起飞,此时尚在低空,因而两人都看得十分清楚,实在是美丽异常。她正想要夸赞这些雪雁,突然意识到谢纯可能是在思念亲人,忙问道:“谢师兄,你是想家了吗?”
谢纯摇了摇头,凄然道:“我早已没有了家,又何谈想家?”
梁洁“啊”了一声,面露歉意:“谢师兄,你……你是孤儿吗?我一直不清楚你的身世,真不是故意要引你伤心……”
谢纯叹道:“我怎么可能会怪你呢,都怪我自己没用,武功学不好,法术也没有什么进展……”
他又将自己的身世略略说了一遍,最后又道:“我勤学法术是要去找云英人报仇,所以一定要有所成就,可不是想学就学,想不学就不学。我也决心要用尽全力将云英人赶出咱们两江国,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的!”
梁洁静静地听谢纯说完自己的身世,这才脸色苍白地问:“谢师兄,你一定要为父母报仇吗?云英人那么凶狠,你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难道就不能不管这些,安安心心地过自己的生活吗?”
她本就软弱,幼时又曾遭遇家族中的变故,因而只求能安安稳稳地生活,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是性格使然。但谢纯自然不会认同她这样的想法,于是态度坚决地道:“不可能,就算我不为父母报仇,云英人屡屡侵犯我国疆土,也是一定要将他们赶出去的。”
梁洁听了又是默不作声,谢纯见自己刚才这些话似乎将她吓着,便又舒缓口气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虽然想报仇,可也不会轻易去送死的,只要我勤练法术,将来比云英人都强,又怎么会怕他们?”
梁洁这才转忧为喜,重新露出笑意:“这样还差不多。柳师兄说将来要比五世家的宗师都强,你又要比云英人强,以后你们都厉害了,也不知道谁更强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