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灵女所言虽然极是有理,然而老夫及我吴氏几位元老获知的消息,似乎却与灵女所了解的差异颇大。此事既然事关重大,依老夫看还是需要再详加调查,等最终的结果出来之后再做决议不迟啊!”吴显尽管面对如此不利的场面,仍然希望将事情给拖延下去。
“早知道大司命能言善辩,故而此次我们连相关的证人都带来了,如今就在会场外面,诸位元老若是想查证的话眼下就可以进行。我长洛国此次是决意要向你们吴氏讨个公道,若是今日不能有个结果,哼,那我与灵女大人立刻就离开此地,长洛国也立刻脱离你们这两江联盟国!”一旁的大司农、长洛国世子昭宁言辞不善地抛下了这样的狠话。
这番话听起来不啻于最后通牒,即便是大司命吴显也面露迟疑之色,半晌方才沉吟道:“看来世子此次是有备而来啊,却不知道世子又想要个什么样的结果呢?”
“我们的要求也不多。你们吴氏退还所有侵占的土地,咱们双方书面盟定互不相犯,双方交界之处由中央另派军队驻防。只要我国的边界有了保障,我们自然便会一心留在联盟国之中。”昭宁从容地提出了己方的要求。
他所提的要求虽然既不多也不过分,但台上的元老那边却为此起了好一番争执。谢纯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讨论些什么,但台下众人的意见却是一致要求大会通过昭宁的意见,从而维系吴氏与长洛国之间的和平。
经过长达一个时辰的讨论之后,元老们最终决定由所有在场代表对昭宁的提议进行举手表决。尽管真正表决之时许多代表心存畏惧转而弃权,最终的结果仍然以多数人同意的方式通过了提议。如此一来,尽管归还土地和互签盟约的效果不太好说,但若是将来由中央在冲突区域驻军,那么再有人想挑起纷争可就着实有些难度了。
这样的决议通过之后,在场的代表们都是一片欢庆之声。然而谢纯所在的吴氏这一群人却个个都义愤填膺,并不时有破口斥骂长洛人的话语:
“呸,咱们明明不过是占了他们几十里的地,而且大会之前就已经主动退了回去。这些长洛人却竟然如此造谣生事,诋毁咱们吴氏的声誉,实在是太可恶了!”
“这长洛世子昭宁就不是个善茬,三年前咱们出兵西援的时候就带着人在边境滋事,如今在咱们手底下吃了亏,就跑到联盟大会上来闹了。我看啊,咱们就不该有一丝退让,他们敢退出联盟,咱们难道就不敢了吗?”
“以前听说灵女寒烟不食人间烟火,我还以为是个仙子般的人物。没想到今日一见,却也不过就是个争权夺利之人而已,实在是令人失望啊……”
……
谢纯原本也对吴氏的作为深感不齿,然而听着附近吴家代表们的这些议论,对于到底哪一边才是正义却有了一丝怀疑。眼下的情形他自然是无从辨明,看来只能留到以后慢慢了解。不过听到有人提起长洛灵女寒烟之时,他不免又注意了一眼伫立台下的此女。
这时的寒烟已经转过头来,向着回路缓缓走去,谢纯也因此稍稍看清了此女的面貌。只见她虽然没有妍曦那般绝世的惊艳容颜,但却也是面如凝脂、肤似冰雪,配着她一身浅蓝色的衣裳,更是显现出一种清冷端庄的淡雅气质。
虽然眼下长洛族在联盟大会上取得了胜利,然而寒烟的脸上却殊无喜色。谢纯不由地对此女产生了一丝疑惑:这位看似与世无争的冷艳少女,是否真的如旁人所说那样,也有着深沉的心机呢?
一旁的吴莎对于家族此次的失利并不以为意,然而她对于昭宁此人却似乎有着极深的偏见。故而当她见到昭宁得势后在台上的骄傲模样时,忍不住就又低骂了此人几句。谢纯虽然想了解吴莎厌恶昭宁的原因,然而她只是跺了跺脚,却怎么也不愿意向谢纯说明。
联盟大会的第二日由于要处理三年来诸多的重大问题,因而一直持续到日落都未能结束,谢纯只得陪着吴莎提前返回了吴府。
然而到了第三日重新选举元老之时,整个过程却进行地快捷无比。因为除了大司马云贺由于御敌不力被蓝、李两家逼迫下台之外,其余的元老几乎都没有发生变动。而新上任的大司马仍然是五世家中蓝家的蓝预,五世家对于国政的掌控由此可见一斑。
选举完新一届元老之后,大司命吴显又向在场代表们讲述了一番中央未来三年的宏伟愿景,此次联盟大会便在不久后的午前正式结束。大会结束后在场众人便纷纷开始退场,周围一片的人潮攒动之景。
“吴莎小姐,咱们也早些离开这里吧。”谢纯见状也劝说吴莎回府。
“嗯,爷爷他们可能还有些事情要安排,咱们便先回去吧。”
吴莎说罢刚准备起身离去,却听不远处一个清亮的声音传了过来:“莎儿,你且先别走!”
吴莎与谢纯闻声望去,只见来人竟是那少司马吴粲。而他一旁则另有一名面色阴沉的中年男子,却是那刚刚在大会上被罢免的前任大司马云贺。
“啊,吴粲哥哥,你怎么过来了,现在不忙吗?”吴莎见到吴粲走了过来,顿时就面露喜色。
“唉,云伯父今日被免去职务,祖父让我先来安慰安慰。我想着便下来找你,咱们好一起找个酒楼吃顿午饭,也顺便开解一下伯父吧。”
吴莎听了吴粲的话,也不免有些忧虑地望向旁边的云贺:“云贺伯伯,您现在还好吗?可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我虽然只是个女儿家,但是也听爷爷说过他以前从政的事情。他老人家以前也是几次有失势的时候,后来都挺了过来,您也一定不要气馁啊!”
云贺环视了一圈四面的景象,轻叹一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粲儿、莎儿,你们就放心吧!伯父我再不济也是这云家的家主,之前为了国事始终难以顾家,如今能够得了空闲,我也准备好好处理一下家族的事务呢。”
“伯父您能这么想就最好了。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赶紧离开,等吃饭的时候我再与您详谈吧。”吴粲对云贺失势的事情并不怎么在意,反而似乎有别的话要与他商量。
云贺微微点了点头,正准备起步离去之时,突然却将目光注视到谢纯身上:“这位小兄弟我似乎有些面熟,莫不是以前在哪里见过?”
吴粲这时也已对谢纯稍稍有些了解,于是便将谢纯的来历略略说了一下。云贺听完后,面有赞许地道:“嗯,此子能够舍命救护莎儿,确实是个可堪一用的人才。我早听说粲儿你四处不拘一格招揽人才,如今看来确实值得借鉴啊!”
“伯父您谬赞了。粲儿早年虽然举荐过这位小兄弟去雁落山庄,但如今却是被莎儿给请过来随侍左右,真说起来咱们莎儿才更有本事呢。”
吴莎被吴粲这么一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不愿意因此被吴粲和云贺取笑,于是连忙向谢纯道:“谢纯,这位是云贺伯父,你也见过一下他吧。”
谢纯此前一直插不上话,直到这时吴莎开口,他才终于得以向云贺躬身行礼。然而云贺已经并无官职,这说辞上却不免又有些尴尬:“谢纯见过……大司马大人……”
“唉,现在还叫什么大司马啊!如今我不过是云家家主而已,你以后还是称呼我襄林公吧。”云贺叹息着摇了摇头。
五世家的家主通常都会就任两江国元老,这时人们多以所任官职相称呼。然而对于少数没有官职的家主,人们则大多根据此人家族所在的地名称其为“某某公”。谢纯年轻识浅不谙此理,故而才会导致方才的尴尬。不过好在云贺与吴粲此时心思都不在谢纯身上,所以倒也都没有与谢纯计较。
接下来谢纯便随几人走出广场,乘着马车来到了附近一处上好的酒楼。此处酒楼虽然由于联盟大会的缘故已经坐满了客人,然而面对云贺与吴粲这样的贵客,掌柜很快就命人在二楼安排了一间清静的厢房。
当一行人在厢房中坐毕之后,吴粲便将旁人全部遣出,连谢纯都不允许留在室内,随即便轻声向云贺询问起来:“伯父此次被免后,难道就真打算返回襄林,专心你们云氏的族务?”
“怎么,粲儿你莫非有什么要说的吗?我云贺主持军务这几年来,确实是深感力不从心。况且襄林云氏与玉渊云氏之间也一直存在内争,如今回去之后只怕也清闲不下来呢。”
“云贺伯伯您也别太劳心啦,您看我爹爹一个人在影州不就过得挺好,族中的事情都可以交给下面人去做嘛。我看您要是有机会,倒是可以去跟我爹爹学一学这修身养性之道。”吴莎在一旁开解道。
“莎儿,我与伯父说正事呢,你就不要插话了。”吴粲却是微微一笑,有些神秘地继续说着,“伯父,其实这朝政之事风云变幻,指不定明天就有卷土重来的机会,您即便是在野之时也不应该消极懈怠啊。依我看来如今您身无官职,有些事情做起来反而更方便些,却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