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钰敏当天晚上就跟林秋来说了孩子们的事情。林秋来沉默了好一会才说:“这事得先跟里正说,毕竟当初是他建议我们收养的,现在孩子的亲生爹娘还健在,的确应该把孩子送回去了。”
“本来我还想说让春花婶去王家村报个信。”方钰敏说,“我们也不好直接把孩子送回去。”
林秋来点点头:“是这道理。我明天去跟里正提提吧。唉,孩子这么乖,养了几个月真舍不得。”
“嗯。这事咱不好亲自出面,还是交给老狐狸吧。”
“小敏,别想太多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好。”
第二天林秋来果然去找林建新了,方钰敏对几个孩子什么都没提,日子照样过。
如是过了差不多一个月,正在方钰敏摩拳擦掌准备卖兔子的时候,里正叫人来传话让他们带着四个孩子去他家有事商量了。
要来的果然来了,一想到孩子们会离开方钰敏心里就很不好受。她一边让小明去田里叫林秋来回家,一边让四个孩子洗脸洗手还换了一身衣服。
林秋来回到家里时,只见一家大小穿著整齐地坐在客厅里等着他了。他不由挠挠脑袋,问:“小敏,今天有啥事啊?”
“里正让我们一家过去他那,你快去洗个脸一起走。”
“哦?”林秋来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方钰敏,见方钰敏点头,才又看了几个懵懂的孩子。才转身向厨房走去。
孩子都是敏感的,今天过来通知方钰敏的村民用异样眼光看着他们,方钰敏听了之后又用异样眼光看他们,现在又轮到了林秋来……
王小阳忍不住了,他走到方钰敏面前问:“婶,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关于我们的?”
话音刚落,其它几个孩子都看着方钰敏。方钰敏心里暗暗惊讶小阳的敏感,她只是说:“还不知道,等你秋来叔洗了脸,咱们一起过去。”
等林秋来和方钰敏带着五个孩子到林建新家里时,果然见到有好多个面生的人,只是他们穿著并不那么好,都打着补丁。看样子生活挺穷困的。
等方钰敏身后几个孩子现身,那些大人已经惊喜交加地冲过来抱着孩子们叫:
“大宝!”
“小宝!”
“小柱!”
“我的孩儿啊,呜~~”
“爹。”
“娘。”
“大哥”
场面乱成一团,方钰敏拉着小明的手慢慢往后退,见小阳立在那里左张西望,知道他是在找自己的亲人,已知实情的方钰敏忙又上前,轻轻拉着了他的手。
良久,前面抱在一起的团聚终告一段落,大家的情绪都慢慢稳定下来了。只是小阳脸上的失落和悲痛令人看了很不忍心。
“好了,大家都进屋说话吧。”林建新招手让大家都进去。
林秋来拉着小阳的手,方钰敏拉着小明的手,是最后才进去的。
“这是林秋来和他媳妇。是他们收养了这四个孩子的。”林建新说,“这是大宝和小宝的爹娘,这是小柱的爹和大哥。他们想把孩子接回家。”
小柱,大宝和小宝抬头看看林秋来他们,眼里十分不舍。但他们并没有选择权。再说了,老话说得好,金窝银窝都不及自己的狗窝。家里虽穷,但和家人在一起总好过做别人家的养子啊!
方钰敏在这场合自然当她的小女人,她撞撞林秋来,林秋来虽说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场面,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咳了一声,说:“当初以为是孤儿,我和内子才收养了这几个孩子。现在孩子还有亲人,自然回去比较好。我们没有意见。”
“谢谢你们!真的太感谢了!”
“来,大宝小宝,快给你叔和婶磕头。”
“小柱,快快,快磕头。”
又是一阵混乱。林秋来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被握得死紧,他低头看了看强忍着泪水的王小阳,问王家村的村民:“请问各位,王小阳的亲人怎么没过来?”
“小阳啊。”王小柱的爹这时候才看到站在林秋来背后的王小阳,忙过来拉着他的手,一时却说不出话来,眼睛红红的。
“小阳。你爹,你爹他不在了,你娘和弟妹们也没找到。”大宝小宝的父母也过来了,他们围着小阳,却眼泛泪光。几个孩子交好,他们的父辈关系也是好的,此时见到朋友的儿子,但朋友却不在了。
王小阳一直咬着唇低着头没说话,只是泪水一滴滴地顺着脸颊流下来,伴随着压抑的抽泣声。
刚才还闹哄哄的场面突然静了下来,小明拉着小阳的手说:“大哥哥,你别哭。你还有我们。明天你还要带着我去学堂呢。”
小柱和大宝小宝也围着小阳,却不知说什么好。自己是有家人来接了,但小阳的亲人却已经不在了。
方钰敏见不得这种场面,更怕王小阳受不住,于是说:“秋来,你带小柱他们回家收拾。我和小阳谈谈再回去。”
“好。”林秋来应了一声,就带着三个孩子先回家了。大人们还是留在林建新家里说话。
林建新问:“小阳在王家村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吗?”
“有是有,但那个疏堂大伯有一头家要养,这次他们没说要来接小阳,估计是不想收养他吧。”
“嗯。”
“恩公夫妇人真好,看把咱家孩子养得壮壮实实,个子都串高了。”
“是呀,他身上的衣服比我过年做给他的新衣服还要好。”
“唉,虽说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但带他们回去受苦啊。”
“唉……”
一时之间,大家唉声叹气,又说起了王家村重建之事。
方钰敏拉着小阳的手慢慢地走到小河边坐下,小阳红着眼睛抿着嘴也不说话。
“小阳啊,其实你心中早就有了最坏的打算了。我知道你很伤心,但人死不能覆生,你要节哀。”
方钰敏说完瞧瞧小阳,见他没反应,又说:“如果小柱他们的爹娘没有找来,我们一家七口在这里生活得也挺愉快的,对吧?现在只不过是小柱大宝小宝他们回去了,但我们的一切都没变,对吧?你还是我们的孩子,小明的哥哥,对吧?”
小阳手指动了动,抬起头来看了方钰敏一眼,又低下头。方钰敏摸摸他的头,接着说:“以前我想着可能你爹娘还在,你们大概也这样想,所以你们叫我们叔婶。但现在是不是改口叫我们爹娘了?”
小阳又抬起头看着方钰敏,方钰敏朝他笑了笑,说:“其实整个事情对你来说没变,只是你要和小柱他们分开了。你在这里有爹有娘,还有一个小弟弟。明天一大早你还要带着小明去学堂,放学回家了还要学习做家务。是吧?你娘我还等着你和小明都考中秀才,都中举中进士呢。”
王小阳的眼泪又出来了,这时候他不再默默流激,反而‘哇’一声哭了出来。方钰敏抱着他拍着他的后背,说:“傻孩子,男儿有泪不轻弹知道不?哭过这一次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哇哇大哭了哦,要给小明做个好榜样啊!记住了,以后你就是林小阳,是我方钰敏的大儿子,是林小明的大哥,知道吗?”
“呜~嗯~娘,娘。”
“真是个孩子,哭得这么煽情,害得我也忍不住要哭了。”方钰敏伸手擦擦眼泪,真是,穿到这里来还是第一次流眼泪呢。
好不容易把小阳的情绪安抚好后,方钰敏和小阳就在河边洗了脸又泡了一会脚,这才一起往家里走去。
小柱,大宝和小宝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无非就是几件衣服,笔墨纸这些他们却没敢要。
方钰敏一边把笔墨等学习用其塞给他们一边说:“你们把这些留下来给谁用啊?小阳和小明都有,留着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来的弟弟妺妹用吗?”
“好了,你们三个听好。田夫子那里我已经给你们交了一年的束修,你们最好把这一年的学都上完了。秋来叔已经给你们准备了很多纸,你们都带回家去。多学些东西对你们以后很有好处的。”
“是,谢谢小莲婶。”三个娃异口同声,让方钰敏心里更难受了,真舍不得啊!
“婶,我舍不得你。呜~哇哇哇。”小宝年纪小一点,平时挺安静的,现在要走了,忍不住扑到方钰敏怀里小声地哭了起来。
这一哭不得了了,引发了其它四个孩子一起哭。一时间方钰敏快被眼泪给淹没了,她自己也是眼泪长流,连站在一边的林秋来也眼红红的。
“好了好了,来日方长。以后你们几兄弟还会在学堂见面,有空的话就过来。现在不要让你们爹娘等太久了,回去后也要像现在这么听话,这么乖。知道吗?”
“知道了。”几个孩子哭得直打嗝。
方钰敏对林秋来说:“你送他们到里正家去吧,我,我心里难受。看不得那场面。”
林秋来拍拍方钰敏的肩膀,点头:“好。”
方钰敏对小柱,大宝小宝说:“婶就不去送你们了,你们有空就回来坐坐。小阳,小明,你们跟着爹爹一起去送送他们吧。”
“嗯。”
于是小柱,大宝和小宝跟着林秋来,一步三回头地往里正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