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扬推开泛着铁锈的大门，和玛丽安一道进入了前庭，慢慢想教堂走去。这时他才发现，教堂外墙处，有几个人正在卖力地刷着墙，还有几个人拿着草镰在野草丛中除草。
扬仔细看，终于发现有几个就是早上在教堂后面的房间睡觉的人，剩下的人他没见过，但都蓬头垢面，衣着简陋。一个浑身灰扑扑的老人推开教堂快要塌掉的大门走出，身边跟了一个满脸愤恨地红头发少年。
看见扬正向大门走来，老人大喊：“扬，赶快过来帮忙！”话没说完就又发现了他身边的姑娘，哈哈大笑着走到他们身边。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越看越好看’的姑娘吧！”和善的老人看向玛丽安。
听到主教这样说，隔着薄薄的面纱，玛丽安笑了。
“是的，就是她！大......老师。”扬本能地开口想叫“大人”，一想到主教一直以来都默默地隐瞒身份，话到一半赶忙改口，学着艾萨克称呼主教为“老师”。
一旁的艾萨克不屑地讥笑一声。
主教笑了笑，看着玛丽安说：“九月教堂欢迎你。”
“九月教堂？”她虽然被这个教堂收留过一段时间，可也从来不知道教堂的名字，听到老人说出教堂的名字，她百感交集。谦恭地问老人：“大人，您是这个教堂新任的神官吗？”
“不，我可不是新来的。很早之前，我就一直在这儿了。”主教说。
玛丽安疑惑地看着他慈爱的脸，在脑中仔细搜索，却怎么也回想不起小的时候在这个教堂见过他。
扬也疑惑地看着主教，他分明是从帝都来的新任主教，怎么可能像他说的那样“一直就在这儿”。主教大人这样说，难道是要掩饰什么？还是说这是真的？
姑娘提问了：“我小的时候曾经住在这个教堂附近。或许是我的记忆不好吧，现在唯一还记得的只有胡尔德莱斯神官了，或许您应该还记得我吧？”
“我看看......嗯......”主教说着掀起她面纱的一角，认认真真地看着她脸上的每一处，放下面纱后，沉吟了一会儿，笑了：“玛丽安，可爱的小玛丽安，你终于回来了。”
控制不住的情绪飒然倾泻，玛丽安哭泣着跪到地上。
泪水崩溃着顺脸滴落，无声地在地上摔做泪花。
女孩微弱的泣声混在一阵风中，终将被带向远方。
老主教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就像要抚去她之前所受的苦难。
艾萨克安静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一幕。
扬震惊地张开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马丁主教扶起玛丽安的手：“回来，是好事。”
玛丽安无力地顺着主教的搀扶站起来，虚弱地说：“我想进去看看。”
主教温和地笑着扶着她推开教堂大门。
大堂依旧，所有的陈设似乎都在无声地述说着一段苦痛的往事。
无头的圣象在一束阳光中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圣洁。
玛丽安放开主教的手走到那座断头像的前面。静静地跪下，虔诚地祷告，整个人被那束光连同雕像一同包裹。
“我主至圣。”马丁说。
“我主至圣！”艾萨克说。
“......”扬不知道该怎么说。
静谧的大堂中只有少女虔敬的祷告声。
“吱~~~”教堂大门传来门缝开合的酸声。
两个魁梧的壮汉出现在门口，身上紧紧裹着坚韧的皮袍，肩上挎着一根粗大的武装带，带子上缚着柄剑，剑鞘朴实而有力。
两人面色凶狠，双眼先是略略扫过白发老人和红发少年，然后用力地瞪了扬一眼，最后望向大堂前跪着的少女说：“玛丽安小姐，该归去了。”
浸在光明中的少女念完了祷词，又抬头，满眼希冀地盼向上方断了头的圣像，在老人的搀扶下缓缓地站起身。她面带歉意地问满面慈祥的老人：“神官大人，我忘了您的名字......”
“马丁，我叫马丁。没关系，如果可以，请把我当作胡尔德莱斯神官的替代吧。”
玛丽安苦笑一下，严谨地向老人行了一个跪礼后才转过身，向门口的两个人走去。
看着她脸上悲哀的神情，扬不高兴。
看到一个大汉朝玛丽安细弱的胳膊伸出大手时，扬更不高兴了。
一个箭步冲到她身前，一手挑开了那只正欲抓住玛丽安的巨爪。
彪形大汉板着脸，低沉地说道：“蛮子，让开，这是男爵的私事，与你无关。”
“男爵的私事，那你让男爵来啊！”
大汉指着扬说：“蛮子，不要无事生非，男爵有话在先，所以今天我们不为难你，但你也别过分了。”
“为难我？哈哈哈哈，是谁过分！明晃晃地携带武器进入教堂，还讲一点礼仪吗？”
一旁的艾萨克本来觉得扬小题大做，想出手制止，可听到“公然携带武器进入教堂”，竟也赞同地点点头。
两名大汉一愣，确实按照圣教的规定，是不能携带武器进入教堂的。可是看着这破烂的建筑，大家总下意识地没有把它当作教堂，所以也没有在意太多。
按教律，无论建筑是否被记录在册，只要矗立圣像的地方有神职人员在替主行道，那个地方就能被算作是教堂。
同样按教律，公然携带武器进入教堂当被剥夺教籍。
两人有点慌神，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有一天居然会被一个蛮子教育要如何去遵守圣教律。
其中一个大汉马上岔开话题说：“蛮子，男爵大人已经对你很宽容了，不要自寻死路。”
“哈哈哈哈，”扬大笑，想起了大胡子以前说过的话，便学着队长的口气说：“艾尔哈拉的贵族连自己的城市都保不住，我们沿着漫长的大道前来保卫本和部落无关的城市，现在你们居然还要在小事上给我脸色看，很好，很好，很好。”
大汉彻底被激怒，伸手向后准备拔剑，却马上被同伴制止了，一旁的另一个人对他摇摇头，示意这还算是一个教堂。怒不可遏的大汉涨红了脸大吼：“蛮子！别他M自以为是了，你算什么？不过是个小小的蛮子士兵而已，男爵大人是艾尔哈拉身份高贵的上流，他真要想搞死你，就像放一个P一样简单！”
“哈哈哈哈，那你倒是让他来啊！派你们两个傻子过来丢人现眼算什么？”
话一出，原先还能保持克制的另一个大汉也怒了，他放开手，摩拳擦掌。
扬笑笑，摆好架势。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唯一能阻止扬的主教只是安静地站着。
艾萨克兴致勃勃地看着热闹。
玛丽安面色哀愁地不知所措。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一个英俊的中年贵族推门进入大堂。
看着这个气质不凡的中年贵族，两个彪形大汉愣在当场，路无伦次地说：“庞顿男爵大人，这个，这里，这种事情交给他们，你们，我们，我们，交给我们就好了。您不必......”
男爵看也没有看这两个人一眼，而是匆匆地径直向前走去。
边走边瞥向扬，再瞥向玛丽安。
又看看艾萨克。
最后直直盯着站在中央，安安静静的那个普通的老人。
深吸一口气，走到老人身前。
无比恭敬地，
无比虔诚地，
无比认真地，
单膝跪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