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来了一辆，车子还没停稳当，我就伸手拽门，随手关上车门的时候可能力道有点过猛，整个车都被关门声砸得一晃，司机明显对我的举动有点上火，但是从驾驶座旁边的后视镜看了看我一脸的焦虑，也没说什么。
司机抬手将空车指示牌打到有客那一面，问了一句去哪儿。我回了一句：“市人民医院，要快！”司机听后一阵浅笑，我也没空过多理会，掏出从刘航手里拿来的手机，拨通了林建和的号码，可是电话那头却显示是忙音，我反复拨通了几次，仍旧如此，心里不由的起了一阵邪火。
再加上司机属于话痨级别的，我从一上车开始他就嘚啵嘚啵嘚地说个没完没了。我被吵烦了，直接一手机砸在车窗上，顺带也震碎了自己右手上的石膏，看着石膏碎屑落了一地，这会儿司机才有所收敛，时不时透过后视镜瞄一下我，我也说不清楚他到底是在担心车子有没有被我砸坏，还是担心我是不是什么坏人，现在正打算去找人拼命，正琢磨着怎么样突然发难，从背后拿手机将他敲晕，而刚刚敲车窗就是为了检验一下手机的质量，然后在他晕了之后，卷跑他身上所有的现金，去买把称手的兵器之类的。
路上刘航的手机显示有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我以为又是刘航那家伙的姘头，顺手挂断，没成想对方倒是挺有耐性，不停地打，我脾气上来了，就不停地挂，大概有个十几次的样子，对方可能知道是故意不接的，没有再打，但是此时我却收到了一条短信，还是那个被我挂断的陌生号码，短信上面只有简短的十个字“小心一个叫赵汐的女人。”甚至连落款都没有，我也懒得理会那么多，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快点赶到市人民医院，其他的我还理会个蛋。
到市人民医院的时候，有种生意依旧兴隆的错觉。刘航几乎是和我前后脚到的。他一下车，没理会我，直接喊住了一个叫赵伟的警察。那人我见过，是在大都商务宾馆保安监控室的门口。
赵伟一见刘航和我，直接将我们往医院的抢救室引，其实也不用他来带路，医院里的每条过道我都很熟悉，没事的时候，我经常溜达。
路上赵伟和我们讲，林建和已经回局里了，抓住了肇事者，正在审讯，他还说，林建和交代过，这边有了最新消息要立马通知他，林倩虽然是他亲妹妹，但是公事也不能耽误。我听到这里，冷笑了一声，心想，都这个时候了，林建和还他娘的有心情在这儿装爱岗敬业，老子要是有他审讯肇事者的权力，什么都不说，老虎凳、辣椒水之类的私刑先通通上一遍再说。
抢救室外猩红的指示灯亮的有点过分，对着我们这些守在手术室外的人虎视眈眈，像极了一只看透生死的鬼眼，犀利的眼神直捣人心底最原始的恐惧。
我等得有点不耐烦了，想凭借自己在医院已经混得脸熟的特殊身份先进去看看，不料还没走到急救室门前，那盏红灯却突然间灭了，紧接着医生就推门出来了，对着我们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我一听这话当时就蒙了，揪住那医生的领口抬手就要揍，刘航从后面一把抓住我攥拳的手，摇摇头对我说：“先听听医生怎么讲。”
医生见我有点冲动，分别拽下自己的口罩和头套，露出一个锃光瓦亮的秃顶之后才略表歉意的笑笑说道：“不好意思，说顺嘴了，病人倒是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患了一种严重的病，其实可能也算不上病，就是昏迷了，身体其他生命特征都很正常，但是就是醒不过来，我们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处理好了病人的外伤，但是，对于唤醒病人这一点，确实无能为力。”
听到这里我才稍稍有点放心，只要人还活着，即便是要等到十年、二十年之后她才可能醒过来，那在我看来也是值得的。刘航也在我身后安慰我，说只要命保住了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挣脱刘航的手，一个人去了急救室，林倩还躺在病床上，宛若熟睡一般，她明净的额头上有少许擦伤，但我感觉还是丝毫掩盖不了她的静谧和美好，如果不是旁边一些输液管，我甚至都觉得，这就是她曾经在我面前熟睡时某一个美好的瞬间。
我半跪在床侧的地板上，握住林倩的手，伸手捋过她挡在额头的刘海，轻声喊了一下她的名字，但是她却没有丝毫反应。看着林倩这个样子，我有种说不出的心碎。自己紧握着她的手，不由自主就将她的手靠近了我自己的脸颊，闻着林倩手上的清香，同时鼻子一阵一阵发酸，我从来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只是，我将林倩看得太重。
然后我就感觉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模糊了双眼，这个时候背后响起了敲门声，我心里不由的十分不爽，想要发作，吼出一声：“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但是身后的人支吾了半天，没有关门出去的意思，我顺手揉了下眼睛，将眼泪给擦匀，回头往门口瞥了一眼，就见刘航站在门口指了指门外，说道：“局子里来电话了，让回一趟局里，听赵伟说，电话那头好像表示，林建和对那个女人的审讯有点过激，都开始动手动脚了。”
我问刘航什么意思，刘航耸耸肩，表示这是赵伟的原话，赵伟本人已经去开车子了，而且听赵伟话里的意思，让我和刘航去局里，好像是局里高层的意思。我对这些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兴趣，刘航在一旁搓了搓手问我：“怎么样？要不要去？”我没有直接回答，问了一句，赵伟去哪里取车去了？
一路无话，这种情况要是搁在平时，我绝对会显得无比的兴奋，因为再怎么讲，让林建和对嫌疑犯动私刑都是一件比较吸引人眼球的事情，更别说对方还是个女的。但是此刻，我甚至连和刘航将林建和对嫌疑犯动手这一事件往歪处想的心思都没有。
局里审讯室和TVB警匪电视剧里面的有点像，一个房间隔成两个空间，两个空间相对独立，都各自有一个连接到外部走廊的门口。这两个空间唯一的交集就是一面单视的钢化玻璃，人在观察室能看见审讯室里的一切，但是审讯室里却看不出这面钢化玻璃的存在。两个独立的空间一个用作审讯，一个用作观察，据说在审讯嫌疑犯的同时，可以通过对方的一些肢体或者面部细节，来判断对方到底有没有撒谎。
赵伟直接带我们进了观察室，那里面已经有四个人了，两个看着眼熟但是叫不出名字的警察，正在操纵连接有摄像头的电脑，见我们进来，头都懒得抬一下。另外两个估计警衔高一点，其中一个我认识叫景剑，是林建和的上司，官衔是局长，一个看警察编号好像是省里来的。他们俩见我们来，什么也没说，只让我们透过单视玻璃，看看林建和审讯的现场。
按照最初的设计理念，审讯室和观察室这两个空间应该相对隔音，然后会在审讯室里安置摄像头和监听器，一直连接到观察室。这样审讯室里面所发生的一切，都能被在观察室里的人所掌握。
但是我们看着玻璃后面的林建和，那边似乎很安静，根本没有说话的声音，起先我以为是这边的扩音器出了故障，也没太在意。就看着林建和一边拿笔记录着些什么，一边开口询问对方些什么。
通过画面来看，这属于再正常不过的审讯，不知道赵伟在电话里面说林建和对那个女嫌疑犯动手动脚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了几分钟，我觉得无趣，另一方面也确实是对还在医院的林倩感到担忧，想着能不能回去找老头子要一点什么偏方，能够让林倩醒过来。老爷子经常拿祖上牛逼的故事来蒙年少时期的我，我想多少也有点什么治疗癔症（起先一直觉得林倩是癔症了，按照老爷子讲的故事来推测，癔症应该很好治疗）的偏方，如果没有，我回去就要求改姓，随我妈姓，从此不入杨家的祖祠。想到这里，我紧蹙的眉头才稍微有点舒缓。
这个时候那两个摆弄电脑的警员中有一个叫了一句：“局长，那个画面又出来了。”我听完一楞，还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刚刚走神错过了什么，在我准备往电脑面前凑的时候，就听见一边的刘航骂了一句“****！”然后扭头就往门外冲。
我回头看向刘航跑出去的背影，在心里纳闷：刘航看见什么东西这么性急，难道看见裸女了？或者审讯室里的林建和现在正禽兽地骑在那个女人身上，正行猥琐之事？想到这里我看向玻璃内的林建和还有那个女人，只觉得一切正常如初，然后又瞄了一下电脑显示屏，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很快刘航就被人拦住了，刘航退到观察室里的第一句话就是：“景局，拦着我干嘛，再不救人就要出人命了啊！”景局用手弄了一下自己地中海的发型，说道：“你再仔细看看。”刘航分别看了一下单视玻璃和电脑显示屏，显得有点疑惑，挠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刚刚我明明看到林队掐住了那个女人的脖子，那女的脚都悬空了，都开始翻白眼了，眼看着就要嗝屁。怎么现在他们都好端端地坐着，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就是叫你们回来的原因。”景剑没有答话，倒是那个从省里来的警官开口了，说完就伸手想过来和我握手：“我听喻勇提过你们，刘航和杨二林。”我不好意思的笑笑，伸手表示礼节的握了一下。然后他冲着刘航点点头表示一下友好，接着又补充道：“审讯大概在三十分钟前开始，刚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但是，大概审讯到一刻钟的时候，这边连接监听器的喇叭突然就没声了，然后，在监控反馈到电脑屏幕上的画面里出现了骇人的一幕，林建和突然一下子站在单视的玻璃前，对着玻璃说话..”
显然刘航对于这些事情的在意程度比我更甚，那边话还没说完，刘航就紧跟着出来了一句：“他说什么，林建和说什么？”
那个警察摇摇头：“不知道林队说的是什么，没有声音根本捕捉不到他想表达的意思，但是通过嘴型来判断，好像在喊‘救我’。”那人说到这里，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似乎不太在意看到的东西，但是我心里却一怔。
“现在林建和不是还好好的坐在那里吗？当时的画面电脑上一定还有存档，调回来再看一遍，指不定是谁眼花了。或者要真的想知道林建和说了什么，以及他那样做的目的，等他审讯完了之后，咱们再问他就是，何必自寻烦恼，妄自猜测，多大点事！”我说到这里，就见摆弄电脑坐在靠左手边的那个警员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有话要说，但是他古怪的看了我一眼之后，就没再搭理我。
刘航接腔道：“四木说的有道理，单单只通过人的嘴型来判断一个人说了什么未免显得有点武断，再说了有很多词在发音的时候，嘴型和‘救我’的嘴型是一样的，比如说‘酒窝’，也许，林建和在审讯的时候，坐在那女人的对面，觉得那女人的酒窝很迷人，所以想说出来和大家分享一下，也让大家在和那个女的对话的时候多多留意，毕竟只要是美好的东西，大家都喜欢嘛，特别是美女身上的东西。”
刘航话说完出现了三分钟的冷场，景剑狠掐了一下鼻梁，好像是有过很深层次的内心思想斗争一样，然后他扬头准备说话的的那一刻，他的秃顶反射出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光闪了一下我的眼睛。
“等等，你们现在这么急着想要确定林建和对着玻璃到底说了什么，是不是因为，直接从林建和那里得不到答案？至少目前情况来看，是这样的，对不对？”我自己说出这话的时候，就感觉后脊背冒出一股寒气，脸颊两侧的鸡皮疙瘩成股地往皮肤外面蹿。
没有人回答我的提问，倒是那个省里来的警察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冲我点点头。起先见他对刘航点头表示问好，然后在我们对话的时候，就我亲眼看见的，那货至少又点了三次头，我他妈都有点怀疑他这是不是脖子有问题，所以此刻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冲我点头的意思，到底是示意友好，还是脖子难受，或者是肯定我的回答。
“****，难怪老子还纳闷，他娘的怎么右眼皮跳了一整天，先是林倩，然后是林建和，里面那****娘们是和姓林的杠上了是不，老子倒要看看，那个叫赵汐的女人到底是何方圣神，看老衲如今怎么收了她，蛇精，快到老衲的钵盂里来！”
我那会儿心里还在想，这么一个封闭的空间，众目睽睽之下，林建和跨进一扇门就回不来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拍电视剧呢，还是神话剧？然后刘航突然间来这么一句，我先是一愣，接着就看见刘航撸了俩胳膊上的袖子，往门外走。
我收敛了心思，跟着刘航往外走，刚出去就被门口俩站岗的俩警察给拦住了，然后我回头看了景剑一样，只见他一挥手，那俩警察像门卫一样横挡在我们面前的手才放了下来。
我生性有点懦弱，所以在一些可能要动手的情况下，我基本上都是站在最外沿。离是非之地远远的，尽量避免被无辜牵连，用中国的古话讲就是，我这种人属于“贵在中和，不争之争”的那一派，希望所有人都过的好好的。
记得有一次大学踢球，好像是学院之间的联赛，对方踢球脚下太黑，但是结果还是我们赢了，然后当天晚上对方就向我们约架，我那会是打肿脸充胖子，也跟着去了，结果人太多，场地外沿有个带喷泉的建筑，然后当时真的动起手来，人挤人，我由于站在最外沿最靠近那个水池，结果就给挤下去了，后来惊动校领导，老师带着保安过来抓，等老师们过来的时候人都跑空了，而那会儿我才刚刚从水池里艰难的爬起来，手上还拿着打架用的钢管，其实说钢管是用来防身的才更为贴切，结果可想而知，我全校闻名了。
刘航到通往审讯室的那扇门的时候，想都没想，推门就进，我还犹豫了一会儿，但是发现刘航进去并没有立即消失或者被飞来的暗器钉在墙上的时候，我才探头探脑的进入。
林建和坐的那个位置果然是空的，但是我想不通为什么隔着玻璃能看见他的存在，林建和座位对面原本坐着的是那个叫赵汐的肇事者，但是此刻那位置也空着，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才发现原来那个女人蜷缩在门后面，蓬头垢面，旁边还散落着发带，不远处还有她的一只黑色的高跟鞋。
我对于女人没什么审美，就觉得，除了还躺在医院的林倩，好像所有到目前为止我见过的女人都称不上漂亮。但是刘航的反应多少让我有点意外。
他进来之前已经摆出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刘海都背到了额头后面，然后再加上他发狠的眼神，很像那种打架斗殴的地痞无赖，但是他在看见赵汐抬眉的那一瞬间，眼神里的凶狠立马就压了下来，几乎就在0。01秒之间他就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我知道，那是刘航见赵汐有点姿色，他开始****了。
我假装咳嗽了几声，意在提醒刘航，现在是特殊时期，要管住裤裆里面的那玩意。但是刘航根本不理，搓着手掌问了一句：“小姐你怎么了，要不要我扶你一下？”说完也不等赵汐回复，便径直朝赵汐而去。
我当时的想法就是那边的观察监控室还有领导在，刘航这要是一上手就非礼人家，以后也就甭混了。然后立马就上去挡在了刘航面前，刘航先是一愣，我刚刚想说话，结果就感觉后面被人一把抱住。
如果心碎有声音的话，我估计当时我一定能听到刘航的心碎声，然后再加上刘航善于表达情愫的眼神，装出来的那种热泪盈眶的样子，绝对比听现场版的******还要震撼。
我扭过头往后面看了看，发现是那个叫赵汐的女人从后面抱住了我，我当时心里还有一点小得意：看吧，纵你刘航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情场浪子，总还是会有几个人对你不来电的，这次真的不是哥跟你抢，是女的自己硬送过来的。难道我最近又长帅了很多？
我挣赵汐的手臂，转身推开了她，刚刚开口问了一句：“小姐，你这是怎么..”话还没说完，赵汐就一口吻上来了，然后我隐约觉得她从嘴巴里，往我嘴里塞了一些细小的东西，数量有点多，大小不一。
我立马脸一红，然后心跳就开始乱了节奏，那会儿极力的控制住自己想要环抱住赵汐后背的手，我不是没有亲吻过林倩，但是赵汐的这一吻，让我有种很怪异的感觉。我甚至都不觉得反感，想的第一件事不是推开，而是环抱住她，甚至就觉得，怀里这个人，我好想认识，而且好像还很熟悉。
然后我又开始自我反省：是不是只要有妹子投怀送抱，我就乱了阵脚，连反抗都不会？我认识自己这么多年，感觉自己你不像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啊，哦不对，不像是那种始乱终弃的爷们啊！
我也不知道这一吻持续了多久，等我一把推开她，想将她塞在我嘴里的东西吐出来，看看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她凑到我耳边来轻轻地说了一句：“这是线索。没人的时候再拿出来。”说话的时候，她嘴里阵阵清香，我想，大概口吐幽兰也就是这么个意思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