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屋外还是“滴滴答答”地下着雨,三宇中学笼罩在一片湿漉当中。秋天的梧桐金灿灿的,落了一地的金黄。由教室望出去,就像一幅水彩画。
千顺请了几天的假没来,有些功课落下了,这会儿正拿着季宇凉的笔记在抄,努力追回进度。
(第一节)课是语文,由班主任教学。铃声响后,班主任进入教室,后面还跟了一位同学。
“这位是新来的转学生,叫林盏勒,因为是从英国回来的,功课可能一时跟不上,大家多多帮助他吧。”班主任如是介绍。
林盏勒?乍一听到这个名字,千顺猛然抬头,惊讶地看到讲台上站了一个贵族气质的少年,依然是那么英俊的脸,依然是那种处变不惊的表情。
教室里响起低低的惊叹声和议论声。盏勒微微点头,说了句“请多多指教”后,径直走到班主任安排的位置坐下。
于是,班主任开始上课,只是有多少人能专心听课?绝大多数人的眼睛都若有似无地瞄向盏勒那边,就连千顺也不例外。
那天之后,千顺一直在追查手镯上的宝石的来由,只可惜从爸爸那儿探不到什么新情况,叫季宇凉通过酒店那边去查盏勒也毫无进展。正愁着呢,盏勒倒好,自动出现了。
盏勒的下一个目标是季以梦,她得时刻盯牢了。这么想着,千顺暗自握紧了拳头。
这一堂课,千顺心不在焉。下课后,她迫不及待地想找盏勒说话,没想到其他女生的动作更快,围在盏勒的桌前,笑意盈盈地说着一些欢迎的话。看来,长得俊就是有好处。
“嗯哼,你在看什么?”不知什么时候,季宇凉已坐到千顺座位前,单手托腮斜睨着她。
千顺指了指季以梦,有点儿诧异于她怎么不跟其他女生一样跑去搭讪。
季宇凉顺着千顺所指的方向望去,顿时“扑哧”一声笑了。他压低声音对千顺说:“她在装呢,估计是不想跟其他女生一样表现得过于热情,因为她可是季家千金大小姐!”
身为季以梦的双胞胎弟弟,这样说真的好吗?还好千顺已经见怪不怪了,无奈地摇摇头,把目光收回,掠过盏勒的位置时,突然发现他不见了。
去哪儿了?千顺四处张望,还是不见他的踪影。
季宇凉敲了一下桌子,似乎看穿了千顺心中所想:“刚出去了。”
原来如此。
千顺想了想,站起,决定去外面走走,顺便……
“要去找他?”季宇凉又看穿了她的心思,“那天晚上跟你跳舞的就是他吧?你们很熟吗?不对,你还托我查他的底细。”说到这里,他试探地问,“千顺,你喜欢上他了?”
“胡说八道。”千顺伸手弹了季宇凉一下,趁他捂额之际,离开座位,“我去厕所,不许跟来哦。”
千顺借口去厕所,却在校园的小路上堵到了盏勒。
彼时,盏勒为了甩开那群烦人的女生,躲在梧桐树下。雨小了些,顺着叶子往下滴,有些落到他的头发上,好似晶莹的露珠。
“我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别伤害季以梦,不然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千顺警告道,“给我小心点儿!”
盏勒耸耸肩,不以为然。
他那无所谓的表情让千顺恼火,更坚定了要破坏他计划的决心。
想要季以梦手头的星石?没门儿!千顺撑着伞昂头走远,留给盏勒一个挺拔的背影。
盏勒双眸微眯,墨绿色的眸子变得幽深无比。他伸手抚去落到肩上的雨水,脑袋里闪电似的掠过有关杨千顺的资料。
尽管身为季家掌权人的女儿,但杨千顺并没有受到好的待遇。她妈妈死得早,爸爸入赘季家,所以她名义上是季以梦的姐姐,却与季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可以说,她在季家是完全没有地位的,外界传扬她是不被承认的养女。
而季以梦,这个季家的千金大小姐则是完全相反的待遇,从小就是家里的宝,长得美丽娇艳,性格也被宠坏了。依着季家的势力,她成了学校的大姐大,以欺负杨千顺为乐,所幸总是有季宇凉帮助,杨千顺才没有被欺负得很惨。
在这样的关系下,杨千顺竟然还要担心季以梦?真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
微微扬起嘴角,盏勒对千顺起了好奇心。他循着她的脚印一步步往前走,在到达教学楼之前状似无意地往上看了一眼。
栏杆边,一抺白色飞快地掠过,偷窥了许久的季以梦心里燃起熊熊的嫉妒之火。
千顺跟林盏勒到底是什么关系?早在生日舞会之前就认识了吗?
哼,千顺这副穷酸样根本不配和王子一般的林盏勒做朋友,只有她,季家的大小姐才有资格!
盏勒的转学,给这个班注入了强劲的活力。
女生们以赞叹他的容貌和气质为乐,男生们则以探讨他的功课为乐。前者大家很容易理解,但后者,怎么说呢,只能是感叹中西方在教学上的不同了。说到这里,别以为盏勒的功课很好,实质上,他的功课极差。
在第一次随堂小测上,盏勒拿了一个40分,不仅打破全班的最低分数,还跌破众人的眼镜。
班主任没说什么,但据说在看到成绩后的好几天脸色都呈菜色。
事实上,三宇中学是一所成绩极好的学校。
季家虽然有钱,但绝不放纵孩子吃喝玩乐,而季以梦从小什么都要压倒千顺,当然在学习上也不能例外。于是,和季宇凉一起,他们三人经常是年级的前三名。
学校以学生成绩好而闻名,老师的薪水也与之挂钩。这种情况下转来了一个成绩差的学生,可想而知班主任有多郁闷了。
然而,与班主任相反的是,随堂小测之后季以梦的心情很好。因为盏勒的成绩差,意味着班主任会安排同学进行一对一帮助,把全班的平均成绩拉上去。这个任务,恰好落在了季以梦的身上。
有了接近盏勒的借口,季以梦当然不会放过。她主动询问他作业是否会做,上课内容有什么不明白的。盏勒告诉她之后,她就耐心地讲解,直到他弄懂为止。
对此,千顺看在眼里,忧在心里。她担心盏勒和季以梦交好之后,借机骗走星石,因此不能坐视不管。
这天,眼瞅着季以梦又坐到盏勒那边,正讲解随堂小测试卷。千顺跑到两人的身后,探头叫道:“咦?这道题我也不会,顺便教一下我吧。”说完,硬是插到中间。
季以梦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可碍于盏勒在场不便发作,她暗地里掐上千顺的腰:“杨千顺,你是不是糊涂了?这道题是试卷上的,要是错了,你怎么拿的95分?”试卷上,题目旁边明明标明了这题10分。
千顺倒抽一口凉气,心里叫痛不已,脸上却堆满笑容,握住她的手,用暗劲儿扯开,面不改色地解释道:“错了一半,被扣了5分。反正你也是要讲解的,不会那么小气不让我旁听吧?”
反将得妙,季以梦根本无法拒绝,只能找机会把千顺叫到教室外,咬牙切齿地问:“杨千顺,你是要跟我作对是吗?”
千顺挣扎了一下,还是挣不开季以梦揪住她衣服的手,于是干脆放弃:“季以梦,他是有目的地接近你的,你看不出来吗?”
“我看是你嫉妒我才对。怎么,你们在舞会上跳过舞又怎样,他不向你请教我也没办法呀,谁叫我长得比你好看,又是季家纯正的大小姐。”季以梦拂了把头发,臭美不已。
季以梦美是真的,鹅蛋脸,五官深邃,明艳如春花,身材也高挑,只可惜千顺从来不羡慕这点。她一直都认为每个人都有自身的特点,有的人外貌美,有的人心灵美,无论怎样,这世界有很多种美,没有谁比谁高级一说。
“季以梦,你醒醒吧,他并不是冲着你美才找上门的,他……”
“杨同学,借一步说话可以吗?”盏勒突然出现,打断了千顺的话。
季以梦赶紧放开了揪着千顺衣服的手,装作正在替她理衣服似的顺了顺,然后才换上浅笑转身:“那你们聊吧。”
盏勒饶有趣味地目送她离去,那神情不像是欣赏,倒像是看戏。
托他之福,季以梦似乎更讨厌她了。千顺没好声地问:“找我有什么事?”
“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你,你化装成酒店服务员潜入我房间的录像在我手上,只要我报警,你就得去警察局坐坐、喝喝茶。”盏勒把玩着手套,漫不经心地说,“别以为你全程低着头,没拍到正面就能脱身。”
“你——”千顺真想冲上去给他一拳,但想想,还是忍下了,“你想怎样?”
“别在季以梦面前提起星石的事。”盏勒指着千顺,“只要你提到‘星石’两个字,我就把录像交出去。我是说真的。”
他定定地望着她,墨绿色的眸子几近黑色,给人以沉重的感觉。压力,就这样传递到了千顺那里。
千顺的目光移至他套在黑色手套里的指尖,心头不由得一跳,那些想说的话哽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过……”突然地,盏勒语气一转,轻松了许多,“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也不会用卑鄙的手段来取得星石。”
“哼,我才不相信。”
盏勒摇摇指头:“你仔细想想我们约定的内容,我确实救活了你外婆,至于在那之后的事,就与我无关了。你伤心于外婆的离去我理解,但别把悲伤转成埋怨,借由我来逃避事实。”说完,他倒退三步,这才转身走远。
角落里只剩下千顺一人,阳光斜着照进来,这里一半黑暗一半光明,也正如她的内心一样。
盏勒说得没错,她气愤地指责他是骗子,有一部分原因是想借此逃避悲伤。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悲伤终将结束,埋怨也渐渐消失,然而那并不意味着她与他之间就不存在纠葛。只要他对季以梦的星石虎视眈眈,只要她没查清楚他收集星石的目的,她就会死死地盯着他。
不能对季以梦说起星石是吧?没关系,只要达到破坏他的计划就行了。千顺握紧拳头,暗暗为自己加油。
放学后,千顺去了李奥利那里一趟。李奥利正在忙碌,提着单反相机,对着模特猛拍。他一会儿叫人拿风扇过来,营造衣袂飘飘的感觉,一会儿又叫模特皱眉,走忧郁风。
千顺进去的时候,他一点儿都没察觉,而她也很自觉地没有打扰他,坐到电脑前帮他弄一些简单的文书工作。
多年来,她和李奥利都是这种互相帮忙的相处模式。
这一忙,就忙到了亮灯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