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溪玉一直注意着圣主的一举一动,刚才拒绝他主动的握手,她心里就惴惴,就在想:他若跟自己说话,一定要好好说,借着台阶就下吧,毕竟这是个龟毛的,吊着情绪可不是好事,有一不能有二嘛。
但在他无声地突然伸手要拉她手时,不知道为什么,她竟脑子和手动作不一致,下意识地又抽了出来,甚至还转过身,背对着他。
这举动一做完,罗溪玉睁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帐子,简直心跳如擂鼓: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了?两次拒绝圣主示好啊!平日圣主可从来不会这样啊,他不天天拉着脸,她就很开心了,不过就是点饭菜,也不是什么大事,稍稍矫情一下就行了,干吗中了邪一样,非要惹他生气?
可是,罗溪玉心底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她就是想试试龟毛圣主的底线,看究竟他能容忍别人脾气到什么程度,或者说是他能容忍自己到什么地步。换句话,是想看看自己在他心目中到底是个什么存在,有没有一点能让他容忍的地位。这关系到以后很多事,关系到她可以做好事不分男女。还有,她也想知道,自己能将他的脾气准确地卡到什么地步,才能不触碰他发怒的底线。
于是,罗溪玉攥住手心,紧张地听着后面的男人几乎无声的呼吸。
房间里极为安静,被再度拒绝的圣主似乎很平静,只是不动地躺在那里。这便是罗溪玉佩服他的原因,他睡觉保持一个姿势可以一夜不变。只是他平日都是搂着罗溪玉睡,她开始还会忍着,睡觉后就会不断地变换姿势,他也慢慢顺着她改变了些。
但是今日却是一个平躺一个背对侧卧,两人都一动不动。
圣主并没有发怒,但罗溪玉清楚地知道他的沉默是因为不悦。他没有再试图刚才想重归于好的举动,只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只要她一拒绝,他就会收手,这是平日罗溪玉对自己的调教结果最满意的地方,可是今日却总有点忐忑不安。
她屏着呼吸,有点后悔又有点侥幸地想着:再下一次她就认错。如果没下一次,那明早起来给他做些好吃的,再哄一哄。这点小事,他总不会记仇吧?
可就在她心定下来时,突然屋里隐隐传来一些声响。一开始她并没注意,以为是搬动桌椅的声音,可是她接着就开始心口怦怦跳,凝住了呼吸,她甚至感觉到身旁的圣主僵硬的反应。
因为黑袍人一行人住进来,就算项老太太的宅子颇大,一下子准备十几人的房间,却是有些不够用的。
本来只是打算借住一晚,加上罗溪玉软磨硬泡,给的银子又多,老太太就犹豫着应下来。谁知天气有变,他们又要再留宿一夜,又加了银子,老太太也不好将人赶走。
而儿子儿媳妇却是今日回来,老两口有点左右为难。毕竟老人房间虽大,但还住着孩子,和儿子儿媳同铺多有不便。于是,一家人仔细一商量,便决定暂住在房子边上放杂物的小屋里,毕竟是夏天,倒也能凑合着过。
这两口子做点生意到处跑,加上他们又都是极为节省的人,还想着存钱将来给儿子娶媳妇呢,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平日为省钱都与人一起租住在农家,晚上基本躺下就睡,什么心思也没有。
当然,就是想做点什么,人来人往的并不方便。可是现在不是回家了吗,在自己家里安心不说,也自在。虽然还住着外人,但也顾不了那么多,毕竟憋得久了难以忍耐的。这个做夫妻的都知道,有时候情难自禁,一些犹豫就被抛之脑后,于是两人就搬了屋里杂物,翻起红浪来。
他们这翻红浪不要紧,可偏偏屋子就在圣主与罗溪玉的隔壁!大概是建宅子后期实在是没钱了,放杂物的屋子有些偷工减料,凑合着盖上了,这墙壁薄得哪里隔什么音?
别说是两个人的动静,就是隔壁一只老鼠咬东西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声音打一开始响起,便久久不停。原本还忍耐一二的罗溪玉,不禁脸色涨红,一边注意着旁边圣主的动静,一边默默着急:看着老实巴交的夫妻,怎么在一起时这么……
唔……怎么形容呢?只能说人不可貌相。
可是他们夫妻怎么都可以,人家的闺中趣事,又跟旁人无关,不知屋子隔音不好只是个意外。但是,旁边的圣主可不会这么想,晚上他对声音最是敏感,睡觉的地方,必须要一点声音也无。有声音?好办,让黑袍人扫荡一圈,葛老再撒上些毒粉,保管周围寂静一片,就近一点声响都没有。
否则,当初刚留下宝儿的时候,她干吗要吓得要死要活的,心恨不得顺着嗓子眼蹦出来。那时她心里想的就是,无论干什么,只要能让圣主听不到声音,真是让她干什么都行。
果然如罗溪玉所料,本来就不爽的圣主,在听到声音后,全身又开始僵硬起来。如果只是桌椅的响动,或者轻微一点的呢喃声,倒也罢了,正处在冷战中的圣主也许还会忍耐一二。
但后面的那些两口子百无禁忌的话,连罗溪玉都听得面红耳赤,十分想用布条将耳朵塞住。果然,无论多么老实的男人女人,上了床都会化身成魔吗?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过去,随着那妇人一声尖叫,圣主的忍耐力终于告罄,原本躺着僵直的他,突然间坐了起来。
见过不用手臂支着就能坐起的人吗?就跟身上安装了弹簧似的,半夜起来能吓得鬼都哆嗦的那种,圣主就是如此。他何曾憋过火?让他压着火,那岂不是跟压着一颗炸弹一样?此时这颗炸弹终于着火了,要爆了,你说你捂不捂?
捂吧,自己可能要被炸得粉身碎骨;不捂吧,那隔壁夫妻会怎么样?不必猜都知道是个死啊!都是好人,两条人命,救还是不救?
她本来还在犹豫,但圣主不声不响地坐起,带着难以遮掩的一身戾气翻身下地的时候,罗溪玉哪还顾得什么委屈什么试探,急忙从床上爬起。
圣主的动作很快,她想拉手臂已经来不及,急忙之间便往床边一扑,从后面用力抱住他的腰,阻止他前行的脚步。
“圣主,你要去哪儿?”罗溪玉说着话,声音都有点颤。
“放开!”圣主川景狱从齿间迸出两个字。
他脾气暴躁从不隐忍,换作以前,换作别人,他早已一掌挥出,将人打得口吐鲜血,疼得撕心裂肺的,连近身都不得。可是此时,他却是生生停在了床边,因腰间正有两截嫩白的藕臂穿过他腰际,手指扭成麻花一样,将他紧紧搂住。
“圣主,圣主,你不要激动,平心静气一下,你听我说,咱们住在别人家里,属于借宿,圣主你明白借宿是什么意思吧?你看,人家把最好的房间给咱们住,自己的儿子媳妇回来却只能住旁边破旧的放杂物的屋子。你说,这事要换作圣主,你愿意吗?把好地方给别人住,自己住破地方,不愿意吧?所以,你看,劳动人民多朴实啊,人家还给咱送野菜了,就是今晚吃的那个野菜馄饨……”
“我没有吃……”圣主固执且无情地冷着脸道。
是,他没有吃,他嫌野菜有腥味儿,还把碗往桌上一摔,摔成了八瓣。
罗溪玉自觉一下子没找对理由,这种事圣主别说感恩了,可能根本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果然不出她所料。
圣主接着转头,冷漠地看她,一字一顿地道:“我付了银子!我付了银子,他们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还有,就这种简陋的房间,难吃的野菜,就要抵他们半夜喧哗的罪?不可能!”
仿佛正是在印证着圣主的不满一般,墙壁那边的声音越来越大。
罗溪玉一边因圣主的话而担心,一边又因那些……听得是面红耳赤。可圣主却仿佛听不出一般,脸上只有怒意,似乎仍以为是那二人故意发出的声响。
可是,有半夜这么故意的吗?一男一女在一起干什么,这明眼人都知道啊!本来她还觉得尴尬呢,这时也跳出戏地哭笑不得。
怎么这个龟毛圣主简直一窍不通,葛老说圣主有洁癖,可洁癖不等于无知,他到底怎么长大的?这样真的很不正常,好吗?
罗溪玉腹中的牢骚发完,可是那边却还没有停。本来墙壁就薄,两人现搭的床就贴在与他们相邻的墙边,床柱摇晃的时候,整个一侧墙壁咚咚的,都似在震颤一般。
而显然隔壁那事儿进入到高潮,男人粗喘,女人尖叫,还夹杂着床撞墙壁的声音。动静越来越大,估计他们自己都控制不住,便是连罗溪玉都听不过耳,何况是各种龟毛洁癖的圣主。
他的洁癖偏偏还与旁人不同,连耳朵都要清净。
“我要去杀了他们!”圣主脾气本来就暴躁,此时莫名的火气更是往头上蹿,他终于忍无可忍,更不管女子的手臂是否还在腰上缠着,僵直着身体就要往门口走去。
罗溪玉的力气哪有圣主那么大,虽然她缠得死紧的手臂没有被挣开,但是无论她如何用力还是被拖着走出很远。圣主任她拖着,肩膀无端绷紧,带着一身难掩的怒气来到门口。
眼见着他要打开门,罗溪玉此时光着脚踩在地上,鞋都没穿,头发都乱了,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可是她什么都顾不得了,急忙从圣主背后转到前面。
圣主固执的毛病又犯了,这个时候你越是劝他越愤怒,你说的话他都听不进去。罗溪玉只得背倚着门,不让他打开,然后整个人搂着他的颈项,与他脸贴着脸。
这个时候,她哪还有之前冷淡抽手的样子,只求主动热情不要太多啊。
罗溪玉容易吗?为了毫不相干的人,她以身堵枪眼。可是,一想到人家正在自己房间里搂媳妇睡觉,正有情趣呢,有个黑脸的男人冲进去,拿刀砍他们。
她的苦逼顿时变成了喜感,一想到那画面就忍不住笑,她这忍不住的扑哧一笑,倒是把圣主的怒火转到了她这里来。黑夜里,他瞪着她,咬牙切齿地道:“下来!”
罗溪玉着急之下,整个人几乎要挂在他身上。圣主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她腿攀着他,双臂抓着圣主的脖子,只为了阻止他去打扰人家夫妻的好事。
大半夜的,一身想杀人的气势可怕不说,要是害得人家媳妇日后不幸福,那可是罪孽。
罗溪玉只得放低姿态,轻声慢语地。他叫她下来,她就更得攀紧了,然后低声小心跟他说:“圣主,你以为人家半夜在打架啊,所以你要去把他们通通赶出去,或者杀了?”
罗溪玉不待他反应,立即又道:“可是,你猜错了,人家并不是在打架,人家是在做亲密的事。你想不想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怎么会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你想知道的话,我告诉你啊……”
圣主听到话,不可见地犹豫了下,带着一丝未褪的怒意及难辨的幽暗的目光看向她。
“你知道?”大概是隔壁声音渐渐小了,床也不撞墙了,除了女人似埋怨地一直在说着什么,总之罗溪玉的“拖延大法”有点效果了。
圣主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刚才还爆发得那么强烈,可罗溪玉一搂紧他,对他轻声细语,柔软地贴着他的面颊,他立即就不动了,连火气都似下去了些。
“我当然知道。”不怕这龟毛男人不问,问了就说明他好奇了。可是老挂在他脖子上,她也很累啊,于是她央求道:“这个,说来话长,我手腕快没力了,圣主,咱们还是到床上说吧,我一定仔细说给你听……”
圣主川景狱在黑夜里,由狐疑到相信她的话,目光中的怒火终于慢慢平息,他转移目标地看向面前这个如白荷待放、吐气如兰的女子。
之前在床上还连手都不让他碰一下,现在柔软的身体却整个都在他怀里。
他目光闪了闪,有了那么一丝光亮。不知是因为罗溪玉主动示好的态度,还是墙那边终于平静下来,或者他确实好奇,总之,只停顿了一下,圣主垂在身侧的手,便慢慢抚向怀中女子的香背,轻轻触了触后,便用力地揽在怀里,双手将她托于身前,如抱着孩子一般,果断地、利落地转身向床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