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仪下山后,回归魏国故乡,求仕于魏惠王,未被重用,又见魏兵屡败,国力日削,料知前景暗淡,便挈带妻子游说楚国。楚国相国昭阳留他做了门客,当时,昭阳得宠,因战功得到楚王赐给的宝物———和氏璧。一天,昭阳带领门客一百多人游赤山。赤山下有深潭,据说姜太公曾钓鱼于此。潭边有高楼,众人在其上饮酒作乐。酒至半酣之时,客有好事者要看看和氏璧。昭阳命人从宝箱中取出精美的小匣,昭阳亲自用钥匙打开,解开三层锦缎包皮后,只见宝玉光灿灿,亮晶晶,耀人眼目。众人传看,赞不绝口。由于人多手杂,又酒已过半,兴奋异常,噪杂声赞叹声混成一片。传来传去竟传丢了,管事的小奴怎么找也找不到,众人慌乱了好一阵。
回府之后,昭阳命人访查盗璧之人。几位心腹门客都怀疑新来的张仪,说他最穷。昭阳也动了心,就让人去逼张仪交出。张仪根本没拿,如何交得出?去的人就用竹仗抽打张仪,一直打了几百仗,张仪被打得鲜血淋漓,皮开肉绽。昭阳见还无口供,只好放人。
满身是伤的张仪走路都很困难,有人可怜他,就扶他一步步蹭回到家里。一见他的模样,其妻曰:“嘻!子毋读书游说,安得此辱乎?”张仪谓其妻曰:“视吾舌尚在不?”其妻笑曰:“尚在也。”仪曰:“足矣。”将养些日子后,他又带妻子回到本土。
再说苏秦在赵国一意主张六国联兵抗秦,赵肃侯言听计从。不料秦兵攻魏,斩首四万五千级,魏王已答应割地求和,秦兵又要移军攻赵,赵肃侯慌忙来见苏秦问计。苏秦闻言,暗暗吃惊。心想秦若攻赵,赵王也一定要割地求和,那么合纵之计就无法实行了。他急中生智,故作镇静地说:“臣料秦必不攻赵。万一来攻,臣自有计退之。”赵王留下苏秦,暂时不让他离开赵国,苏秦应诺。
回府后,苏秦忙唤最精明的心腹门人毕诚到密室来。说:“我的合纵政策要取得成功,必须有人能掌秦国之政,使秦国不攻赵。要做到这一点,非得有大本事的人不可。我有个同学叫张仪,字余子,最有智谋,足堪此任。要让此人去秦国,必须如此去做。”于是面授机宜,密谈一个多时辰。毕诚领命而去。
张仪回到魏国已几个月,闷在家中。他听说苏秦在赵国得势,非常显赫,有心相投。张仪穿戴整齐,精精神神地来到相府,把名片递上,得意洋洋地等着通报。哪知门人一见他的名片,便推说相国今日太忙,不给通报,让他明日再来。连续四天都是如此,张仪的精神全没了。直到第五天才把名片传进去,苏秦又以太忙为由推迟相见。张仪又等了七八天也没见到同学的面。他憋了半肚子气,就想离店而去,可店主人又不答应,说他已投名片给相府,相府来人相召时无人没法交代,高低不准他走。张仪又急又气,就到处去打听贾舍人,又无人认识。万般无奈,只好再去相府求见,门人传话说:“明天召见。”
回到旅店,张仪向店主人借了一套像样的服装,来日早早到相府门口等候。这一天,相府大门紧闭,只开旁边的耳门使人出入。张仪只好忍气吞声地从耳门进去。他刚要登台阶上堂,侍者阻拦说:“相国公事未完,客人稍待。”张仪只好站在堂下,斜眼往上一看,只见苏秦衣着华贵,傲气十足,堂下参拜的官员甚多,个个锦袍玉带,腆胸叠肚。苏秦颐指气使,众人唯唯诺诺。走了一批又来一批。太阳西转,张仪已是饥肠辘辘,好不焦烦,半肚子气已到六分,忽听传呼:“相国召客。”张仪忙提起衣襟拾级而上。他满以为苏秦一定会热情地起座相迎,哪知连屁股都没动。张仪的气已到七分,勉强说声:“张仪有礼了。”苏秦把眼皮瞭了一下,一摆手说:“免礼,余子(张仪字余子)别来无恙乎?”依然未动。张仪气已到八分,气呼呼地没回答。这时,下人禀告说午餐已备好。苏秦又看张仪一眼,说:“公事太忙,烦余子久等,恐怕已经饿了,略备粗饭,吃后再谈。”说罢,有人把张仪请到堂下,苏秦在堂上,各摆一桌。苏秦满桌珍馐,张仪面前一饭一菜,一盘豆腐,一碗高粱米饭,饭里有许多壳,吃着直牙碜。张仪气已到九分,有心不吃,肚肠又有意见,只好气呼呼地吃个大半饱。再斜眼看堂上,苏秦正把剩的饭菜赐给仆人,全是红肉白饭,比自己吃的强多了。张仪又羞又怒,气已快到十分,眼见就要鼓破肚皮冲出来。张仪也不等传召,气冲冲登阶而上,苏秦仍旧坐着不动。张仪指着苏秦大骂:“季子,我只以为你不忘故旧才远道而来,你为何这样凌辱我,同学之情何在?”苏秦缓缓答道:“以余子之才,我以为早已发达了,想不到贫困至此。我倒能把你推荐给赵王,弄个一官半职的。又恐怕你志短才疏,连累了推荐之人。”张仪闻言,火气更盛,大声说道:“大丈夫自能取富贵,何必用你推荐?”苏秦嘴略微撇了一撇,带点奚落的口气说:“你既能自取富贵,何必来投奔我?念同学的情分,给你一笏黄金,请自方便。”张仪接过黄金,狠狠摔在地下,咬着牙恨恨而去。苏秦也不挽留。
张仪回到旅店,只见自己的行装已被搬出,房间里又住进了别人,手中分文没有,又在异地他乡,取借无门,心中十分焦虑。
正忧愁间,忽见贾舍人来到。一见张仪,忙道歉说:“连日太忙,未来问侯,真对不起,不知你可见过相国了吗?”张仪一听,肝火又起,一拍桌案大骂道:“这个无情无义的贼人,再休提他了。”贾舍人忙说:“先生出言太重,何必这样生气。”店主人把张仪才说的话又重述一遍。贾舍人听后,同情地说:“当初是我撺掇先生来的,先生落到这种地步,我也有责任。我情愿出钱给您还帐,再备车马送您回国,您意下如何?”张仪发狠地说:“我也没脸再回魏国了,想上秦国去,只恨没有路费。”贾舍人试探着问:“您要去秦国,难道秦国还有同学吗?”张仪说:“不是。当今七国中,秦国最强,只有秦国才能困赵。我到秦国,一旦得势,就可报今日被辱之仇。”贾舍人说:“真巧,我正要去秦国做一笔买卖,您如愿意,我们还可以同乘一车前往。”张仪大喜道:“世间竟有如此高义,足令张仪羞死。”于是二人结为生死之交,同车前往。一路上,贾舍人出手大方,动辄百金,为张仪购服装器物,买车马奴仆,等到咸阳时,张仪已经应有尽有,俨然是个大富翁了。贾舍人又出巨资为张仪到处行贿请托,打通关节。
秦惠文王见左右的人都赞誉张仪,就召见他。张仪口若悬河,为其陈述天下大势。惠文王听得入了迷,立刻拜他为客卿,托以重任。几天后惠文王便言听计从,委以国政。张仪此时才扬眉吐气。
一天,张仪回到府邸,贾舍人前来辞行。张仪万分感慨地说:“当初我张仪困顿至极,多亏您的力量才达到今天这个地步。我正想要报答您的大恩大德,何必这么快就要辞行?”贾舍人笑着说:“我并不能知你帮你,知你帮你的人是你的知心好友苏相国啊!”张仪怔了好久,不解地问:“你用重金帮我,为何说是苏秦呢?”贾舍人这才把实情详告。原来这个贾舍人就是毕诚。等他把经过叙述完之后,张仪才恍然大悟,叹道:“我一直在季子设的圈套里,却始终没有察觉,季子比我高明多了。烦您多谢苏相国,说只要他在赵国,我在秦国,秦兵绝对不攻赵国,用来报答他玉成的美意。”此后,张仪果真信守诺言,使秦兵不犯赵境,使苏秦的“合纵”策略得以施行。
苏秦用明辱暗帮之法智激张仪入秦执政,从而保证了“合纵”策略的顺利实行。知张仪智谋过人,又能智激其入秦,辗转为自己的策略服务,苏秦真是个智者。
陈轸不得志以谋图生存
陈轸是战国时期著名的纵横家,天下辩士之才,在外交谋略上有许多高明之处。但这个人在政治上没有一定主见,不忠于某一国君,因而他一生在政治上并不得志。
当初,陈轸和张仪都在秦惠文王宫中,也都被重用,二人在外交说辩谋略上又都是高手。这就应了那句一山不能藏二虎的俗语。二人都想争宠,张仪在秦惠文王面前诋毁陈轸。陈轸就在秦惠文王面前陈述自己如何忠于国君。最后秦惠文王决定让张仪任相国,陈轸就投奔了楚国。楚国并没有重用他,却又派他出使秦国。
陈轸到达秦国时,秦惠文王正为一件事为难。韩魏两国,互相争战,一年有余。秦惠文王征求朝中臣子的意见,看是否出面去制止。有的大臣说去制止为好,有的说不制止为好,弄得秦王也拿不定主意。恰巧陈轸来了。
陈轸是因为秦惠文王用张仪为相才到楚国去的,秦惠文王不知道被楚国派来秦国当使者的陈轸是否会真心为他出主意,于是就婉转地问:“您离开秦国前往楚国,也想念我吗?”陈轸反问道:“大王您听说过赵国人庄舄的故事吗?”秦王说:“没有听说过。”陈轸说:“赵国人庄舄在楚国任执圭(春秋战国时诸侯国爵位名。圭,玉制礼器,上尖下方。形制大小,因爵位及用途不同而不同。以圭赐给功臣,使之持圭朝见,因而称执圭)。不久他病了。楚王问:‘庄舄原来是赵国乡村里地位很低下的人,现在担任楚国执圭,显贵富裕,也思念故乡赵国吗?)侍从回答说:‘人们在生病时,往往思念家乡。他思念家乡,说话时,就会用家乡口音;不想念家乡,他就操楚国口音。)楚王请人去探访,庄舄果然用家乡口音说话。现在,我虽然被遗弃驱逐到了楚国,大王您难道没听出来我用的是秦国口音吗?”
秦惠文王听了陈轸的话说:“好。”然后就把自己的难题告诉他,说:“请您在为楚怀王出谋划策之余,也为我出出主意。”陈轸回答说:“有人给您讲过卞庄子射虎的故事吗?猎手卞庄子见两只老虎正在争吃一头牛,卞庄子就要去刺杀老虎。旅舍小伙计上前制止,说:‘两只老虎正在吃牛,吃到来劲时就一定会争起来,两虎相争一定会有一场恶斗,争斗的结果一定是大的伤,小的死,趁大老虎受伤时再去刺杀它,一举两得。现在韩魏两国交战,一年不能和解,这就类似卞庄子刺虎的故事。”秦惠文王听后高兴地说:“好极了。”于是没去制止韩魏争斗,坐观两国互相残杀。最后果然大国伤而小国亡。秦国乘机出兵,打败了韩国。
周显王四十六年(公元前323年),楚将昭阳率军讨伐魏国,覆军杀将,一举夺取八座城池。之后,又指挥军队进攻齐国。此时,陈轸受齐威王指派去见昭阳,两拜之后又向昭阳祝贺胜利,然后站起来问:“依据楚国法律,消灭敌军斩杀敌将者,官爵能升到什么地位?”昭阳回答说:“官为上柱国(楚国最高武职官员),爵为上执圭(楚国最高的爵位)。”陈轸又问:“比这个官爵更显贵的是什么呢?”昭阳说,“那就只有令尹了。”陈轸说:“看来令尹是最显贵的人,但朝中只能有一个令尹来执掌军政大权,楚王不可能设置两个令尹啊。”
接着,陈轸讲了一个“画蛇添足”的譬喻。楚国有个人去祭祀,赐给随从一杯酒。舍人们商量说:这么一杯酒,大家都喝就不够喝了,一个人喝又喝不完。让我们在地上比赛画蛇吧,谁先画好谁就先喝酒。其中有一个先画好了,他拿过酒来刚要喝,却又左手把着酒杯,右手继续画着蛇说:“我能给蛇添上脚。”蛇脚没添完,另一个人的蛇画成了,一把夺过酒杯说:“蛇本来没脚,你为什么要给蛇画脚?”说完就喝起来。先画好蛇的人,却因多余的添足而失去了喝酒的权力。
讲完了这个寓言故事,陈轸对昭阳说:“现在您辅佐楚怀王攻打魏国,消灭魏军,斩杀魏将,得城八座,自己的部队仍然斗志旺盛。您现在就像那先画好蛇的人。凭现在的战功就可以官为上柱国,爵为上执圭。可是您还要继续进攻齐国。齐国很害怕您,您有此威名就可以了。再有新的功绩,也不可能有两个令尹。您岂不是画蛇添足吗?战无不胜却不知道适可而止的将军,自己将被人所杀,他的官爵也将归于他人了,这样的将军,就好比那画蛇添足的人。”昭阳听了陈轸的劝说,认为有理,于是不再进攻齐国,收兵回去了。
周赧王十七年(公元前298年),陈轸正在魏国。秦国进攻魏国。陈轸已经联合了韩、赵、魏三国共同抗秦。此时,苏秦好不容易联络成功的合纵战略因各国利益不同已经破产,在强秦进攻面前,各国不能团结一致。因而陈轸又东去齐国,劝说齐国加入三晋联盟,共同对付秦国。陈轸对齐王说,现在齐、楚、燕、韩、赵、魏六国互相征战,不但都不能成功,反而增强了秦国而削弱了自己,这实在不是山东各诸侯国的上策。能够扫灭山东六国的只有强大的秦国。我们各国诸侯,不忧虑强秦的威胁,却互相削弱,其结果是两败俱伤被强秦吞并。诸侯国为了秦国相互征伐,秦国毫不用力;诸侯国替秦国而相互烹煮,秦国也不用出柴薪。为何秦国如此聪明而山东六国这般愚蠢呢?秦国征伐有道之人,亡国之君将被侮辱而死,亡国之民将被俘虏坑杀。韩、魏两国已经有过教训,齐国目前还没有这样的遭遇。这并不是因为秦国亲善齐国,而是因为齐国远而韩、魏近。看来,齐国也快要靠近灾难了。秦国正要进攻魏国的绛县和安邑。秦如果攻下这两个地方,就会向东沿黄河而下,顺黄河内外向东攻齐,一直攻到齐国领地。南面使楚魏孤立,北面使燕赵孤立,到那时,齐国将无计可施了。现在,韩、赵、魏已经联合起来,结为兄弟邻邦,联盟出精兵保卫绛县和安邑,这是万全之策。齐国如不参加联盟将必有后患。三晋联合,秦国必不敢攻打魏国,他向南攻楚,楚、秦交战之时,三晋必因联合保护山东诸国平安而恨齐国的不合作,三晋联合攻齐是肯定的。所以,齐国最好赶快派军队参与三晋联合。齐闵王听了陈轸这一通利害得失的理论,高兴地答应派兵与三晋会合,共同抗秦。
燕王欲篡位虚名害国民
武王灭商,大封诸侯,封贵族召公奭于燕,都蓟。传八世进入春秋,齐桓公首霸诸侯的时候,燕庄公遣使告急,桓公亲率师旅,联合燕军,大败山戎,沟通与中原的道路。燕国向西北增土五百里,向东增土五十里,成为北方大邦。战国中期,魏公孙衍倡议“五国相王”。燕国君主始称王,为燕易王。易王称王3年去世,嫡子哙即位,号燕王。
燕王哙即位后,立长子平为太子,郭隗为太傅,又重用父王大臣子之,拜他为相,委以国政。子之身材魁伟,手能缚禽,力能逐兽,胸有韬略,机智果断。燕王每每有疑难,子之都能剖析事理,恰到好处。嗣位已定,临朝有相国,燕王哙省去许多烦恼,不耗心血,勿用精力,自由自在。
子之听政,站在高高的殿堂上,望着肃立堂下的文武百官,自然显出驾驭群臣的气派,眼角的余光斜向身旁君王的座位,心里油然生出称王的意念。如何才能谋得君位,子之动开了心思。他一面入宫禀报政事,由燕王决断,卑躬屈膝,诚惶诚恐,竭力表现出对燕王的无限忠成;出了宫闱,便阳奉阴违,结党营私,安插亲信,培植自己的势力。一面催促苏氏兄弟,为自己大造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