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闭着眼睛,他膝上横着一把破旧的铁剑,身旁小炉里温着一壶酒。他将酒壶用粗粝的手指捻出来,杯子放在一边,酒壶对着嘴便倒了进去。
“嘿,暖和。”
从上往下看,夏侯仿若一片寒冷的白雪中间的一点污渍,灰黑色的,让人忍不住想要用手抹去。白雪之外是带点深沉的云层,日光照在上边,被折射过来,有点刺眼。
夏侯眯了眯眼睛。
云层之下震天的厮杀声像是浪潮击打着云层,使周围的云层瞬间翻涌了起来。
下边,下雪了。
这是天宝四年的冬天,雁门关外血染长天,侧耳时能听到悲痛的哭声,喊着,叫着,咆哮着。
“薛帅——啊——”
“吃了你们——”
夏侯漫无边际地想起了余氏。
余氏是余家第十六个孩子,没有名字,出嫁时,便随口叫作余十六,嫁过去后,也就称余氏了。
啊,我们好像还有个女儿,很可爱的…
然后呢?
然后好像是…饥荒。
干枯的土地,麻木的人群,漫长的流亡。
他印象的最后,是属于女儿的小小荒冢,和余氏形容枯骨的样子。
“活下去…”她说。
夏侯只是个普通的,略通武艺的剑客。一个月后的今天,他从在野狗口下抢来的尸体身上摸了点钱财,换了这壶有点浑浊的酒。
他的发梢像是被雪染上了一点颜色,变白了一点。
慢慢地,向上蔓延到了发根,最后是夏侯的笑脸,变成了死灰般的苍白。
他的记忆开始褪却。
“阿十六?”他轻声说道,“我,是谁啊?”
————
轻吕横膝苍天阔,惊雷铁马撼江河。
悲欢入喉应不语,大均泱轧无可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