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胖?”
我愣了下。
接着眼前这个满身邋遢的人站了起来,他拍了拍灰,一副嬉皮笑脸。
“怎么了?”我小声的问,生怕打扰到周围听曲子的人们。
“听我爸说,今天有人被拉去枪决,就在河道那。”
“什么!”我有些惊讶。
“快走!”
他一把拉住我,朝外面挤去,还好人们比较识趣,让出了条小道,我猜想他们比较会照顾小孩,他们也能猜到我们有急事吧。
当然这样的事也没那么急——仅对我而言,我只是抱着好奇心,想要赶上这么一回事。
琴声越来越远,最后只能听到在巷头巷尾传来的余音。
眼下,跟着陈胖,眼镜,我们仨儿向着小镇南边跑去,拼了命的跑着,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跑这么快,这么久。一路上也不忘得罪了几只狗,它们也不忘拼了命的追着,叫着,吵闹着。不难断定,它们的下场都是在一阵石子的猛烈进攻下退却三尺。
转过小道,上了大路,在大路弯处,径直穿过庄稼地,又过两片山,终于到达一处悬崖边。
下面便是河道中段了,目测还有几百米,但这并不影响我们观看下面的一切。
很显然,那地儿定会发生点大事儿,能看到河滩上聚集了不少人,人群围成了个很大的圈子,圈内有很多身穿一样衣服的人,个个精神抖擞,英姿飒爽。尽管不见被压上来的犯人,但我猜想那是迟早的事——总会有那么一个短命鬼被压着往圈内去,吃完最后一碗送行饭,然后被枪决。
这些都是听来的,问题是,这真与事实符合吗?更大的问题是,为什么是河道。
“为什么是河道?”我目不转睛的盯着河道周边,想要搜寻着那个假想中被压上去的犯人。
“为什么?因为这是那人的家乡啊,我爷说,一般的死刑犯都是直接去乱葬山枪决的,而这个,就比较特殊咯。”
“啥特殊?”我望了望胖子,肯定他没说谎。
“听说,”他顿了下“听说,他爸是当兵的,到他这代,就他这么个独生子了,娶了个婆娘也只生了个女儿。”
“意思是他家要断香火咯?”眼镜补充道。
“正是!”
“那又怎么样?”我继续问“这也不能改变他将要被枪决的事实,他妻子呢?”
这个问题好像变得更加重要了,他妻子呢?
他妻子呢?这是个问题,他妻子又是谁,这还是个问题。更多的是,他死后她怎么办?还有那个未曾谋面的小孩。
“你们见过那个女人吗?”我问。
“没见过,但我应该能知道是谁?”
“谁?”眼镜问。
陈胖没有回答,而是望向河道对面的一棵老树,我们顺着望过去,那是棵快要倒了的老树,估计昨夜大风没能将它连根拔起,只吹倒了一半,在它的下面,正站着一个女子。
她一身黑衣,她抱着小孩,就在那棵老树下站着,一丝不动,不浮不躁。她身后是泥房,她身旁并没有人,并没有假想当中,那些出现在她身后拍着她肩膀,叫她不要难过的人。由于早上有些凉,她头上也缠了段黑布,黑布如同她身后的山一样,青黑青黑,毫无光亮——看样子太阳出不来了。
“然后?谁去收尸?”我问。
“当然是那个老兵了。”
“他在哪?”我问。
“不知道。”
“你看下,河道上谁像是他?”眼镜问着,一边肯定着陈胖的判断力。
于是陈胖的眼睛在人群中来回游荡着,搜寻着。片刻,他也只能说“都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