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刹那间,岁月已过千(上)
看见香的一瞬间,秦天已经出神,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所在的不是大殿,他身边亦没有仙人,他所在的是一片水。
他身穿蓑衣,头戴斗笠,手中拿着船桨,脚下踏着小船,小船在水面上漂着。他成了蓑公,成了摆渡者。
秦天拿着船桨,微眯着眼,他的神情有些尴尬。虽然他曾见过船夫如何划船,可他从没有试过。所以此时的小船摇摆不定,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在水面上打转。不过好在这种局面很快就消失不见了,秦天很快就掌握了如何划船,到这时他才能留意水面上的风景。
这是一条小河,水很清,一眼便能望见在水底嬉戏的鱼虾;水很静,如果秦天不划动小船,它就会停在水面上;水很美,此时正是夕阳西下,夕阳把水面映成了红色。河的两岸长着芦苇,此时微风轻抚,发出了悦耳的音乐,河的两岸还有正在玩耍的孩童。
秦天笑了,他很留恋这种场景,因为这些生活已经远离他而去。
在来到这里之前,仙人曾问过秦天,“你,看过多少水?”秦天的回答是很少,接近于无,所以他来到了这里。这场传承应该与水有关,这虽是猜测,却也是正确的。
灵界无边无际,水也很多,仙人让秦天观多少水,他不知道,亦不想知道。他此时没有修为,就像凡人一样,他很喜欢这样。
秦天曾说过,他读过万卷书,虽有些夸张,却也没有那么夸张。他自幼读书,除了《四书》、《五经》这些科举必考的书之外,他也看过不少杂书,游记,散文,诗词……直到他十六岁那一年,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读了多少书,又记住了多少。
书中常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读了万卷书,却没有行了万里路。这句话不是骗人的,至于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秦天知道答案。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读书,为科举?为高中?为做官?为衣锦还乡?他不知道,他很迷茫。带着迷茫而读书,自然不会有好结果,自然不会“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一如他此时。
为什么修仙?现在是为报仇,那么报完仇之后呢?他不知道。这样走不了多远。
他是凡人的时候,不曾远离过云梦镇,虽曾踏过春,却也没有走多远。他成为修士之后,去过齐国的京都,也去了忘川,这些路,总该有万里了吧?可他依然没有行过万里路。因为他不是游玩,不是随意,他是逼不得已,他是亡命奔波。不曾留意路边的风景,又怎么算是行万里路?连万里路都没行了,又怎么观水?
他此刻没有想那么多事,仙人让他观水,他就观水。心无旁骛,专心致志。
观水是为了什么?看水怎样流动?还是观什么是水?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知道了,这是直觉,很没道理,也很有道理。
这条小河不似他想象之中的那么短,他划了一天一夜的小船,才到了终点,到了小河汇成大河的地方。
它本是山间的一滴水,随着时间的流逝,成了一条小溪,然后变成了一条小河,小河变成大河,大河又变成了江,然后无数的江汇聚在一起,进入海里面。这就是这条小河的归宿。
秦天就这样划着一条小船,见过了小河,见过了大河,见过了江,见过了海。
他日夜划船,却没有一丝疲惫,亦没有一丝不耐烦。这种心性,若是以前的他,是断然不会有的,可此时,却有。因为观水的时候,他的心是静的,心如止水。
他不知道自己划了多长时间的船,一年?两年?十年?一百年?又或者是一千年?他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观了多少水。
他观了很多水。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观了多少水,因为太多了。
他每天都在长大,每天都在变老。他第一次出现在水面上,是青年的模样,后来,水越来越多,他的年纪也越来越大。在每一次观完水,等它汇入海之后,他就会出现在另一条不同的水面上,而这个过程,他已经重复过无数次了。
他观过很多水,也知道这个世上没有一条水是一样的,就像这世上没有相同的人一样。
每条水都是不同的。他记得有的水很清,清可见底,他看着水底的鱼儿,仿佛在空中游走;有的水很浑,他驶在水面上,就像驶在墨汁上;有的水很急,水里面有很多暗流和暗礁,他必须小心谨慎,才能保证自己安全驶过;有的水很静,他如果不划船,时间长了,就会以为自己已经停泊了;有的水很宽,他一个人驶在水面上,看不到岸两边;有的水很窄,即使是他的小船,有时候也是勉强才能通过;有的水有很多生灵,有些鱼儿会自动跳到他的船上;有的水生灵很少,到处都漂浮着散发着腥臭味的鱼尸……
他每天都在划船,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无论是刮风还是打雷,无论是下雨还是下雪,他都在。
也只有这样,他才知道了有些水是不会被冻住的,他才知道了水有的时候很温柔。有的时候却很狂暴。
他曾驶着船来到海面上,无边无际,就像这灵界。海不似河,不似江,海要比它们善变的多,危险的多,精彩的多。
万里无云的时候,他能看见海鸥,看见海燕,还能看见有些飞起来的鱼,那画面很美好。天气恶劣的时候,他才明白了大海的愤怒,当他遇见海啸才发现人的力量是那么渺小,即便是修士,面对着海啸也是束手无策,因为他面对的,是天地。可他不怕海啸,虽然他没有修为,他只是凡人,但这海啸只能湿了他的衣,却伤不了他的身,他在这里不会死亡,不会受伤。
他曾遇到过海市蜃楼,明明是在海面上,却出现了城池,秦天甚至还能听到里面的叫卖声,可等他靠近的时候,城池又消失不见。他曾遇到过一些生灵,很庞大,比山峰还要大,远远望去,便让他觉得胆战心惊。
海很善变,这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刻就变成了狂风暴雨。人也很善变。海远远没有人善变。
秦天看过很多海,有的海有许多岛屿,秦天有些时候也会去这些岛屿上,看看风景;有的海上面浮着冰川,白茫茫的一片,不像是海,反而像是冰原;有的海没有生灵,人能很轻松地浮在上面;有的海有许多火山,秦天经常看到火山喷发的样子……
天地之大,无奇不有。
秦天知道仙人很强大,他也知道仙人面对这海啸面对这天地,依然不会受到伤害,可他没有想这些。如果想了,他就无法专心观水,无法明白仙人为什么让他观水。观水就是观水。
秦天到过很多地方,尽管这些都是他在水面上看到的。观了很多地方,就看到了很多事,亦明白了很多道理,增长了很多阅历,他观的是人生,百态人生。
他曾无数次到过江河入海处,那里虽不易驶船,却难不倒秦天。因为在江面上,所以看地很清,看清江河是怎么入海的,他观了无数次,不会记错。也因为观了无数次,所以,他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原本打算写三千多字的,却发现自己没有那个本事,好吧,我认清事实了。厚颜求收藏求推荐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