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刹那间，岁月已过千（下）
存在即是道理，存在即是合理。
其实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所有的意思都已经在字面里了。这世上那些所谓的公平不公平，善良邪恶，甚至是修士，妖兽，乃至是仙人，既然
存在，便有他的道理。
秦天已经忘了自己驶了多少年船，看了多少年水，渐渐地，即使是他也感到一丝厌烦，那么多的岁月，那么多的水，他已经从那一丝厌烦之
中感觉到一丝枯燥。
他不知道仙人还要让他看多少年水，即使知道，也是无济于事，因为他无法改变。
他曾经从一条小河游到一条大河，再从一条大河游到江，再从江游到海；他曾由青年模样驶船，变成中年驶船，又变成老年驶船；他曾遇到
过洪涝，也曾遇到过海啸，尽管这些伤不到他。他已经不知道这个过程自己已经重复过多少遍。
直到那一次，他再次变成了青年模样，再次驶着船，再次从一条小河出发。他游过了大河，游过了湖，游过了江，却没有进入海。
过了江之后，他又驶入了一条河，河面很窄，只允许一条船通过，河水很浑浊又很清，河水并不清澈，而是那种浑浊的黄色。秦天这么些年
见过那么多水，自然也见过这样的水，甚至比这还要脏的他也见过不少，但他却认为这条河是这世上最独特的一条河，因为它很清。
这很矛盾，但只要见到这条河，就不会觉得矛盾。尽管这条河的水是那种浑浊的黄色，可秦天却能一眼看见河底。他没有修为，眼睛自然也
与凡人一样。
其实，这条河的水看似是水，却不是水，而是魂。这是一条由魂魄组成的河，这条看似平静的小河其实有无数的魂魄在无声地嘶吼，有着无
尽的怨气在河面上形成了一阵风，而这阵风永远不会停息。
在这条河的上面有一条路，这条路很长，一眼望不到头，这条路有着干燥的地面，有着无尽的黄土，这条路上有无数的人在走动，有的双眼
空洞，茫然无措，浑浑噩噩，有的不敢相信，大吵大闹，从这条路上跳了下来，进入了河里。秦天没有救这些人，他不想救也救不了。这些人
在跳进这条河之后，便被无数充满怨气的魂拽入河里，成为了这条河的一部分，永世不得轮回。
其实，这条路也不是由黄土组成，人们脚下所踩着的，是魂，这条路上走着的也不是人，而是人死后的魂，也就是鬼。有些鬼接受了自己已
经死亡的事实，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等走到了终点，就会进入轮回。有些鬼接受不了自己死亡的事实，跳下了这条路，期望自己逃走，然后
继续活下去。只是它们没有逃走，因为这条路下有条河，这条河里有无数有着这种念头的鬼，它们成了河的一部分。
这条河在地底下，这条路也在地底下，这条路被世人所熟知，却没有人想要走这条路，它的名字叫黄泉路，这条河就叫黄泉。
秦天虽然出现在这条河上，却依然是人，这里的魂看不到他。此时，他成了幽冥摆渡者。
这条路很长，这条河也很长，秦天感觉自己已经在这条河上十几年，那些魂也自然在这条路上走了十几年。这么长的时间里，有越来越多的
魂接受不了自己死亡的事实，纷纷跳了下去，成为了这条河的一部分。于是，原本有些拥挤的黄泉路此时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魂。“何必呢。
”秦天叹息道。
人有生，便有死，有生有死便有轮回。只要是人就会死，即便是修士，看似寿元要比凡人长，可大部分时间却是在修炼，因为每提升一个境
界，所要耗费的时间是上一个境界的数倍。他们的一生，看似漫长，可真正休息的时间却比凡人还要短。修士修行，追求的是长生，却依然有
无数人死在这条路上。
秦天从不认为这世上有复活这种事，若是有，仙人也不会在此羽化，若是有，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他都会让家人活过来。
再长的路也会有尽头，再长的河也会有尽头。在黄泉的尽头是另一条河，这条河比黄泉要大，比黄泉要长，比黄泉要清，在黄泉的尽头，在
这两条河的交汇处，有一座石碑，石碑上有两个字，忘川。
这条河很清也很静，因为里面没有生灵，这条河给人以死亡般的沉寂。即便是黄泉，也因为其内有怨魂而使这条河变得有了些热闹。此时，
黄泉里的那些怨魂，此时面露惊恐，不敢触及忘川水丝毫，仿佛遇到天敌一般。甚至还有几只冤魂突破了黄泉表面的束缚，伸出了手，想要逃
出去。他们的手碰到了秦天的船，就像遇到救命的稻草，一把抓住，不再松手。甚至有一只怨魂露出了头，看到了秦天！
看到秦天的瞬间，它先是一愣，然后满是狰狞的脸上露出惊喜，它伸出双手抓住了秦天的裤脚，脸上露出祈求之色，想让秦天救它上去。秦
天平静地后退一步，挣开了它的手。
忘川有一股吸力，这种吸力仅仅影响到魂魄。故而那只冤魂在秦天后退之后，还没有反应就进入了河里。那只冤魂进入河里之后，没有挣扎
就沉进河底，消失了。
“忘川有毒。”秦天得到了结论。传说喝下忘川水便会忘记一切，只有无情才可以忘记一切，而无情就是毒。秦天把船桨扔到河面上，盘膝
坐在船上，闭上双眼。
仙人曾要他观水，于是秦天就来到了这里，看了很多水，看了很多海。秦天没有见过多少水，记忆里也没有什么印象。而他至今所看的水，
应该是仙人一生之中所看到的。至于黄泉和忘川，那毕竟是传说，而传说是真是假还不一定，也许仙人真的见到过黄泉和忘川，也许没有，也
许秦天现在所看到的黄泉和忘川只是仙人自己的猜想也不一定。
不管怎么样，当秦天看到这两条河之后，他就明白自己该醒了，之前所看过的水所看过的海，只为了能更清晰地看到黄泉，看到忘川。所以
，他闭上了双眼，然后又睁开眼，他猜对了。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他没有在船上，眼前不是忘川也不是黄泉，也没有任何水，他又回到了大殿，他的眼前是一炷香，那柱香刚刚点燃。秦
天刚看那柱香的时候，那柱香还没有飘起烟，当他睁开眼再看的时候，青烟刚刚升起。时间只过去了一息，甚至没有一息，只是一刹那。
刹那间，岁月已过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