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四周生长了一些红色花朵,奇怪的是它们没有嫩绿的枝叶,光秃秃的茎脉上好像燃烧着一层火焰,尽情地燃烧着盛夏细长的尾巴,然后映照着你的脸庞。蝉的声音渐渐远去了,可你的声音始终还在我的耳畔回荡。曼曼,你还记得我送给你的第一份礼物吗?还有我们一起在小城电影院看的那场电影?呵呵,你安静地睡在这片土地上,又怎能回答我呢?回忆总是美好的,夹杂着说不出的惊喜又略带着几分惶恐不安。可电影院是这样一个地方,生活的烦恼和精神的苦闷完全可以置之度外,我们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男孩在田野上奔跑的身影,少年在夜幕下歌唱的声音,以及有情人踩着窸窣的雪花置身在天地的尽头。一切都仿佛是生命歌颂的奇迹,任何人都能在这里找到灵魂的慰藉,而所有的厄运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里发生的,我们相信世界是无比美好的。
其实这场电影我没有完全理解,脑海里的影像稍有些凌乱与破碎,可你的模样我却清清楚楚地记着,你的眼眶有些湿润,放映结束后你轻轻叹息着,然后说道:“如果相爱,心便会痛;彼此伤害,却情非得已。”我当然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只觉得影片里的有情人根本就是在自作自受。爱情,爱情怎么可能会是这样呢,没完没了地瞎折腾,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忽然你又撅着嘴巴说:“阿城,你的礼物呢,赶快拿出来!”你伸出手来,我却说道:“给你可以,可你要把眼睛闭起来!”你闭上眼睛,我从怀里取出来,放在你的手心上,睁开后忽然惊呼着:“好美的花,叫什么名字?”只见淡蓝色的花蕊一层层包裹着,如五根手指紧密相依,我说道:“曼曼,这可是一株勿忘我的标本,是一朵幸福的花呢,它的花语是,我希望你不要拒绝我内心最真挚的爱!”
你颔首低眉满面娇羞,像极了它的样子,谁知你却引经据典辩驳起我来。你说佛经里记载着一种花,叫做彼岸花,而你最欣赏的就是这种花,你说:“佛家有言,‘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开也寂静,落也寂静,彼岸花是栖于我们灵魂深处的孤独之花。”你拿起勿忘我的标本仔细端详着,忽然说道:“彼岸花开时,请忘了我吧!”我更加不懂了,你笑着说:“是它的花语啊!”我傻傻地笑了。
我不知是谁将彼岸花栽植在这片墓地里,望着它们火红的身姿,我忽然想起这些年苦苦寻找着的红蝴蝶,可我知道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红蝴蝶,但我相信你就是红蝴蝶。有一位歌者曾动情地唱道:“难以去撇脱,一身鲜血,化做红蝴蝶。”我不知你是否带着遗憾离开,可我要告诉你,我做到了。我不是多么虔诚的佛教徒,也并非教堂里的基督徒,可家里珍藏着一本《圣经》,里面有这样一句话:“我若能说万人的方言,并天使的话语,却没有爱,我就成了鸣的锣响的钹一般。”也就是说,爱如江河之水是永不止息的。
“彼岸花开时,请忘了我吧!”这句话始终在我的耳畔回荡着,可我又怎么能够呢!望着眼前燃烧的层层的火焰,我渴望一场秋雨瞬间浇熄了它,连根拔去这死亡之花,然后植上几株勿忘我。我是个性格倔强的人,可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却投降了。你独特的气质吸引着我,在你回眸的一瞬间,我感觉全身都在燃烧。你身上散发着一种耀眼的光芒,温暖了我温暖了整个世界。
曼曼,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还记得《呼啸山庄》这部黑白电影吗?是你在隔壁的音像店里租借的,看完以后你忽然感慨着说:“为何青梅竹马,到最后却永隔天涯,是时代的悲哀还是命运的捉弄?”直到现在我也说不清楚,命运好像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可怜巴巴又捉摸不透。希斯克利夫走进荒原,和她在死亡中聚会。这样伤感的基调,你自然很不喜欢,我知道你最喜欢的是《蝴蝶梦》,不像《魂断蓝桥》那样撕心裂肺叫人肝肠寸断不能自已,也能谱写出一曲深情难忘的《友谊地久天长》;不像《乱世佳人》那样厚重沧桑满是生活的疲惫与无力,可大火前的深情相拥也明确道出“明天是崭新的一天”。你在影评里说:“这便是爱情,不离不弃以至生死相依;这便是婚姻,没有隔膜唯有携手与共。”
是的,我做到了。“历史屋檐下”最近推出了一个新栏目,引用陶公的话就是“结庐在人境”,姚大姐任命我担任责任编辑,无疑这是个好消息,而我只能对你说。是啊,我们都是红尘里的凡夫俗子,我们都有一颗安逸闲适的心怀。创办这样的栏目旨在收获一份好心情,希望每个人都能懂得生活之道。有人说过:“读书与旅行总要有一个在路上。”读书是要拾起文字间的心灵感悟,至于旅行则是疲惫身体的五官放松。芳香多姿又恰似天籁入耳,这就是生活。可这样的生活离我太遥远了,看来我也该做一次假日旅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