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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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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巧地跃上楼,翻窗而入,撩起床幔,却吃惊地发现,锦被掀开,本应该在里面熟睡的人此时却无影无踪。

“奇怪,去哪里了呢?”自言自语,本想要叫醒称心和如意去寻找,却恰好听见了门外些微的响动,心念一转,脱下披风,缩进被窝假寐。

有人蹑手蹑脚地推开了房门,接着慢慢地朝床边移近。

“醉雨?”细细的呼喊让她顿时放下心来。

睁开眼睛,看穆秋时一身单衣,只披了件外衫,手中拿着一盏蜡烛,花醉雨禁不住开口责怪:“这么晚了,你究竟去了哪里?”

“我睡不着,去书房看了一会儿书。”放下手中的蜡烛,他一边说着,一边脱鞋上床。

“是吗?”她为他脱去外衫,注意到上面有很重的露气。

“是啊,醒了发现你不在,心里不舒服,等你许久都不见回来,所以——”掀开被子,他躺进来,向她解释。

她压下心底的疑惑,吹灭了蜡烛,感觉穆秋时的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她。

“怎么了?”黑暗中,她问他。他今天晚上的表现太奇怪了,以往不是这样的啊。

“醉雨,我觉得自己很幸运。”他吻着她的头发低声说道。

“为什么这样说?”心知有异,她柔声地问。

“从前我身子弱,每个人都顺着我,只要是我想要的,没有什么得不到。小时候,我痛恨自己,从来都没有意识到在我病痛的时候,其实身边的亲人也在受着痛苦的煎熬。”将脸埋进她的秀发中,他陷入了回忆之中。“爹娘担心,连那时候和我同龄的冬弟也变得少年老成,他刻意地磨练自己,学好武功,然后自愿担当保护我的重任。我快乐,他就快乐;我受伤,他会自责……小小年级,他就已经丧失了孩童的天真烂漫。说得不客气一点儿,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他实际上是我的影子。”

指尖摸到他的眼角,感觉到一片****——他在哭?

“你——是看见了今晚的事了吧?”是什么原因,迫使他对她讲这些?

“对不起,醉雨,我不是有意的。”穆秋时歉然地道,“我只是好奇,好奇你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要出去,所以才跟在你的后面……”结果,看到了慕容倩影和醉雨,听到了她们的对话,还看见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知道,这些年来,他亏欠冬弟的居然是那么多。

“你不必太过责怪自己。”知道他现在的心绪,她拍拍他的手,安慰他。

“怎么能不责怪呢?”他苦笑着道,“冬弟不好乐律,却创立楼外楼,只是因为我这个大哥喜欢,所以他才无条件地去做。”尽管心中早有怀疑,却从来都没有想到冬弟创立楼外楼的原因居然是如此单纯。直到今晚听见他和慕容倩影的争执,他才明白了其中的原由。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她直觉地抬头,却撞上了他的下巴。

“如果慕容倩影不是对我那么无礼,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去揣测。”穆秋时吃痛地低呼一声,“她的眼睛,无时无刻都想要杀了我。”

抱歉地伸手替他揉搓,她轻轻地一笑,“我曾经怀疑过你才是楼外楼的楼主。”

“我?”他讶然地抓住她的手,“为什么?”

只是轻轻一扭,她的手便挣脱了他的钳制,滑上他的颈项,“那还用说吗?琴艺超绝,也喜欢深居简出,再加上慕容倩影那目光——”

“喂——”他不满地低叫道,“她的眼神明明就是恨我恨得要死。”

“是啊。”她点点头,眼珠转动,“不过我以为那是对你另娶他人的指责。”

“好啊,你耍我?”玩心一起,他挠她的胳肢窝。

惊呼着四处躲避,却被他挠得无处可逃,直到笑得眼角流下了眼泪,花醉雨才气喘吁吁地倒在穆秋时的怀中,娇笑不已。

黑暗令穆秋时的触觉变得更为敏感,怀中的醉雨因为气喘,胸脯上下起伏着,摩擦着他的胸膛;她的手,环在他的颈间。手中是她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鼻间充斥着她身上暗香浮动的味道,喉头骤然一紧,他的呼吸声粗重起来。明显地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花醉雨停下了笑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的脸颊上,手迟疑地向上摸去,摸到了他满脸的汗水。

“我刚才说了,我很幸运。有爱我的爹娘,有事事以我为先的弟弟,现在,还有一个你。”穆秋时有些紧张地握住她的手,“但是同时这种幸运也会造成对他人的拖累,比如说冬弟。”

花醉雨任他握住手,一动也不动,等他接下来的话。

“所以——醉雨,”在她腰间的手向上滑,找到了她衣衫的系带,“如果我说我想完完全全地拥有你,你会怕我拖累你吗?”

身体在叫嚣着要她,心却希望能等到她真心的回答。

有一只手拉住了他停留在她系带上的手,轻轻一扯,他便感觉到她身上的衣衫慢慢滑落,柔弱无骨的身子挨近了他,刺激着他的心脏。

“醉雨——”他低吟着翻身压住她。

帐幔低垂,衣衫散落,芙蓉帐暖,春宵始度……

“靠左一点儿,对对,再靠右一点儿……”肖能抬高了头,手搭在额头上遮蔽晃眼的太阳,指挥着在高处挂灯笼的仆役。

满意地看着灯笼终于挂在了恰当的位置上,他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满意地点点头。

真是穆王府的列祖列宗保佑,最近穆王府喜事不断,先是娶了个美若天仙的少王妃,最后病痨缠身了二十几年的小王爷也奇迹般地好了,现在还要大办特办小王爷的生辰宴会。

因为小王爷的病,被愁云笼罩了二十五年的穆王府终于恢复了往日的面貌。

想着,想着,禁不住感慨万千,连连叹了几口气……

“肖总管,在烦什么?”

“哎,穆王府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但愿以后一直平安才好。

“灯笼也是新买的呢。”

“废话!”以前小王爷重病的时候,府中哪里敢挂这些东西。

“左边的那个好像有些斜。”

“是吗?”闻言,连忙再仔细看了看,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不悦地转过头,想要训斥那个胡乱开口的人,“我说你——小王爷!”

“我还道你几时才会回头看我呢。”穆秋时手托住他的下巴轻轻往上一抬,成功地合上了他张大的嘴巴。

“小小小——王爷!”他实在是太惊讶了,从来都不会出离秋苑的小王爷居然会逛王府。

“你已经叫过了。”无奈地摇着头,穆秋时看向身边快要笑出来的花醉雨,“我的样子,很可怕吗?”

“你的样子,并不可怕。”花醉雨瞥了一眼呆若木鸡的肖能,“只是你出现在离秋苑以外的地方,在肖总管的眼里,就如同半夜看见鬼魂一般。”

“小王爷,你们在说什么,我为什么听不懂?”好不容易找回自己声音,肖能不解地问他们。

“没什么,我只是和你家小王爷打赌,赌他如果步出离秋苑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会有什么反应。”花醉雨眨眨眼,抬头看向穆秋时,“事实证明,我赢了,你是不是该认罚?”

穆秋时温和地笑着,纵容她难得的调皮,“愿赌服输。”

一旁的肖能这才明白自己莫名其妙地成了别人押注的对象。

“抱歉,肖总管,你继续忙你的吧。”看肖能甚为有趣的表情,穆秋时环视着周围张灯结彩的喜庆之景,对肖能点点头,“这些日子,忙坏了吧?”

“哪里——”肖能终于回神,恢复了笑容,指着周围给穆秋时看,“小王爷,你看看,布置得还不错吧?明天就是你的生辰,王爷特别嘱咐,不能有半点儿差池。”

“爹也看得太重了,只是个生辰,何必如此隆重?”听肖能如此说,穆秋时皱起了眉头。

“话不能这样说,这可是小王爷你的第一次生辰宴会,当然要隆重一些。更何况——”肖能停顿了一下,“王爷准备在宴会上宣布你就是爵位继承人,自然是要慎重其事。”

是吗?爹还是执意要这样做?

“看来你这次是逃不掉了。”花醉雨看他一脸无奈的表情,轻轻地说。

“逃?小王爷,还有人追杀你吗?”听得一头雾水的肖能问。

“没有人追杀我,但是这次却比追杀更麻烦。”穆秋时有些烦恼地咕哝着。瞅见肖能还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他拉起花醉雨的手,“肖总管,你继续,我们就不打搅你了。”

“肖总管,这条红绫挂哪里啊?”

远处的呼喊让肖能暂时不再去深究小王爷颠三倒四的话,他一边朝回廊的方向走去,一边在心中暗想是不是应该再找个医生好好地替小王爷检查一遍,希望那位顾姑娘没有在治好了小王爷的身子之后却让他脑袋出了问题。

“肖总管!”

“来了来了——”答应着,一路小跑过去,“小心牌匾!要是弄砸了明天的宴会,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一直躲在拱门后的人慢慢地走出来,看着满院的红绫灯笼,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

是啊,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了。既然如此,那么一切,就在今天终结了吧——

四周悄然无声,一道人影悄悄地跃上了墙头,仔细张望之后,发现没有异常动静,翻身跳进离秋苑,顺着墙角向前移动。

蹑手蹑脚地上楼来到主房窗口,蹲下身子,戳破纸窗,自腰间取出一支竹管,沿着小小的窗洞缓缓地吹气。片刻之后,推门而入,然后又反身将门掩上。朦胧中,见到床上有隆起的身影,盖着锦被似在酣睡。

来人缓缓地抽出一把弯刀,移步至床榻,撂起床幔,没有迟疑,举刀向床上的人挥去。

手起刀落,却一丝声响也没有。

大惊失色之余,猛然掀开被子,下面却是枕头,知道中计,正想撤退,不料——

一把碧绿的玉笛搁上了自己的脖子,一柄锋利的剑也同时抵上了自己的背心——

“离秋苑,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吗?”

门被推开,门外赫然站着穆王爷和穆秋时。

手中的弯刀落地,蒙着黑布的脸直直地看着面前的花醉雨,“你知道我今晚要来?”

“今晚不来,等明日让穆秋时承袭了爵位,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不是吗?”手中的力道减轻了几分,花醉雨紧盯着来人的眼睛,慢慢地开口道。

“所以你布局来抓我?”黑布下的面庞在微微抽搐。

答非所问,花醉雨没有理会蒙面人的问题,“当年无间盟内反,毒王被诛,两名爱徒一死一伤……”停顿了一下,“死了的叫云杨,至于那名受伤之后不知所踪的——”

她的手,忽然伸出,揭下来人脸上的黑布——

“就是你吧——云柳!”

黑布连着头巾被齐齐地拽下,一头长发垂落,让在场的众人看清了面容。

身后的长剑“咣哐”一声落地,穆冬时诧异地看着转过头面向他的人,难以置信地出声——

“娘!”

怎么会?他娘亲怎么会是害大哥的凶手呢,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弄错了啊……

他上前一步,拨开花醉雨的玉笛,挡在柳云娘的身前,用尽了全力对众人嘶喊:“不可能,我娘怎么会是什么毒王的徒弟?她是柳云娘,不是云柳!”

“她是!”收回被穆冬时拨开的玉笛,花醉雨看着穆冬时发红的眼睛,“昔日的云柳,就是此刻的柳云娘!”

“不可能,不可能……”穆冬时挥舞着双手,不肯接受花醉雨的说辞,“我娘她根本就不会武功!”

“你怎知她不会?那日如意撞在她身上都被反弹到地上,一直体弱多病的她却丝毫无事。除了她有内功之外,还有什么解释?”花醉雨向穆冬时逼近了一步,“更何况,毒王最出名的并非武功,而是用毒。”

“呵呵……”穆冬时身后的柳云娘忽然笑起来,她拉开身前的穆冬时,走到花醉雨面前站定,面容不似以往的病倦,表情也不再畏缩,“花醉雨,你很聪明。”

“娘——”穆冬时错愕地叫着她,她的这句话,无疑是默认了花醉雨的话。

“居然是你!”穆王爷许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不敢相信被自己呼来喝去了二十几年的女人就是毒王的徒弟。

“是我。”柳云娘朝门口的穆王爷看去,眼神中有怨、有恨,还有说不出的复杂情绪,“王爷你一定很意外吧?”

“二娘你——”穆秋时一时也接受不了,那个一向逆来顺受,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二娘居然就是下毒害他之人,于情于理,他都无法接受。

“醉雨,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的目光投向花醉雨,希望她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醉雨只说了今晚下毒害他的人要来,他没有想到会将二娘牵扯进来。

“我只怕先与你说了,依你老好人的脾气,八成会让这件事不了了之。”花醉雨轻轻地叹息一声,“秋时,养虎为患,你可曾听说?你逃得过鬼门关一次,并不代表还有第二次。”

他可以忍受委屈,但是她不能,她不能放任自己的丈夫生活在危险之中。提心吊胆的日子,她过不来。

“花醉雨,你是如何知道的?”柳云娘咬紧了下唇,冷冷地问她。

“自从不了诊断出秋时是中了‘玄冥追魂散’之后,我便起了疑心。毒王的独门秘方从不外传,能够得到此毒的必是他的亲眷或弟子,从秋时中毒的时间推算,那时他终日生活在离秋苑,并不与外界接触,能够神不知鬼不觉让他中毒的,就只有府中之人了。”

“王府中人那么多,你如何怀疑是我?”

“这并不难,为保证秋时不受打扰,能够进出离秋苑的就只有与他亲近的几人。”花醉雨盯着柳云娘,“他的爹娘自然不会去毒害亲儿,初时,我曾怀疑过穆冬时,不过在药膳房外与他的一番对话让我打消了疑虑。”

“为什么?”穆王爷忍不住开口。

“一个不在乎是否继承爵位,而只在乎我是否会伤到他大哥的人,若是说他下毒,未免太过牵强。”

穆王爷看向穆冬时,发现他因为花醉雨的话涨红了脸。

“几番筛选之后,就只能是你了。不过为了确定,我又特地向阎王飞鸽传书,打听毒王的消息,才知道当年他确实有一个徒弟不知所踪。”云柳如果死了,“玄冥追魂散”也至此失传,偏偏顾不了诊断穆秋时中的是“玄冥追魂散”。她信顾不了,所以她相信云柳尚在人间,而且就潜藏在穆王府。

“所以,你就肯定是我了?”好个花醉雨,连阎王都愿意帮她的忙。

“不。”花醉雨摇头,“肯定是你,是因为你的一句话。”

“是什么?”思来想去,自己平日的言行举止掩饰得很好,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你忘记了,几日之前在我与秋时遇见你,你为表关心,曾说过这样一句话。”

柳云娘脸色大变,想起了那日,她对穆秋时说——

“秋儿毒伤痊愈后,身子骨可壮实起来了。”

“秋时是中毒而并非生病之事,我只告诉过穆王爷,连穆王妃都不知晓,而长期被王爷冷淡的你,是从何处得知?如果我没有料错,以为秋时的病好了,买凶杀人的也是你吧?”看她骤然变色的脸,花醉雨指出了她的破绽所在。听完她的话,柳云娘轻微地叹了一口气:“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的,就是你。秋儿,你确实是娶了一名好妻子。”“你这狠心的妇人,为何要加害秋儿?”真相大白,穆王爷质问柳云娘。

柳云娘闻言,忽然大笑不止。好一会儿,她才停下笑来,凄楚地开口道:“我狠心?王爷,我们两人,究竟是谁狠心?”

拉过穆冬时,让他站立在自己的身边,柳云娘的手从他的额头开始细细地描绘,她喃喃自语:“这眉,这眼,哪一处不是你的翻版?王爷,冬时他也是你的亲儿子啊。”

眼泪滑落,滴在衣襟之上,她转头看着穆王爷,“如果要怪,就怪你当年不该救我,不该让我对你有不该有的情愫,让我明知道你纳侧妃只不过是为了延续穆王府的香火还是要义无返顾地嫁给你……”

“我的奢望不多啊,我只要你心中有一个小小的角落能记住我,那也就够了,可是你连这点都没有做到。”柳云娘的手紧紧地抓住了穆冬时的手臂,“自从你知道我怀孕之后,就不再来我房中。我日日等,夜夜等,等到冬时出生,也没有等到你。”

“你从不来看冬时,也不曾抱过他,反而对秋儿,你爱惜有加,视若珍宝。王爷,你不喜欢我,我认了,但是冬时没有错,你为什么就吝惜给他那么一点点父爱呢?”

含悲带怨的眸子直盯着他,句句控诉敲击在他的心里,穆王爷不自觉地转过头去。

“凭什么我们母子就可以被忽视?从那时候起我就发誓,我一定要让你痛苦,而让你痛苦的方法就是让你最珍惜的儿子日日受痛苦折磨,不得安宁,直到无法承受之后而死去。”

柳云娘的脸忽然变得狰狞,口中发出的阴冷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可是秋时那时候不过是个十岁的孩童,”花醉雨忍不住开口,“你怎可如此狠心?”

“那冬时呢?”柳云娘一拂袖打断她的话,“冬时何尝不是一个孩子?”

“娘,不要说了,我不在乎。”穆冬时按住了柳云娘的肩膀。

“你不在乎?”柳云娘凝视着他,指着不远处的穆王爷,“他对你冷颜相向的时候,你不在乎?他对你呵斥的时候,你不在乎?他因为秋儿受伤而责罚你的时候,你也不在乎?冬时,你骗得了大家,却骗不了娘。其实你的心中何尝不希望你的父亲能和颜悦色地对你说两句话,能够不再对你吆来喝去,而是亲热地叫你一声‘冬儿’……与‘秋儿’平等的呼唤啊?”

穆冬时顺着她的手指看见了站在门边的穆王爷,目光恰好与正转过头的穆王爷对上。心底微微一震,他硬生生地别过头,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痛苦地摇着头——

“娘,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好好,娘不说……”环抱住穆冬时,柳云娘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一眨眼,你就已经这么高了啊。”泪水迷蒙了她的视线,“娘今日帮你讨回不了公道,就只有杀了他,以泄娘心头之恨了……”

话音未落,她忽然推开穆冬时,执起地上的弯刀,挥向门口的人。

花醉雨快如闪电,早在柳云娘身形移动时就欺进了门边的穆秋时,将他带至一旁。

但是这回,她料错了。柳云娘要杀的,不是穆秋时,而是穆王爷!

待花醉雨意识到刀锋的方向时,已经抢救不及。她在心中暗叫糟糕,情急之间掷出玉笛,打中了柳云娘的手,却制止不了没入胸口的弯刀。

穆王爷瞪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穆冬时,眼睁睁地看他直挺挺地倒下。

“你——为什么?”心底有种奇异的感觉在流淌,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平日被他忽视甚多的儿子愿意为他去死。

“再怎么样,你是我爹。”穆冬时虚弱地对他露出笑意,头一次,父子间的距离是如此接近。

“就为了这个原因?”迟疑了一下,穆王爷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为什么自己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现,冬时和秋时长得如此之像呢。

亲兄弟,亲父子啊……

“冬时!”柳云娘心惊胆战地扑上前来,一把推开穆王爷,将穆冬时搂进自己的怀中,“冬时,你为什么这么傻,这么傻呢?”

“娘,不要再怨了,好不好?”嘴角溢出鲜血,穆冬时紧紧握住柳云娘的手,目光从穆王爷的脸,移过穆秋时的脸,最后定格在柳云娘的脸上,“我们是一家人,伤了谁,都不好……”

“冬时,冬时,你不要吓娘啊!”拿手抹去他嘴角的血迹,柳云娘泪如雨下,“娘不恨了,不恨了,只要你好起来,娘什么都不要了……”

“让我看看他。”随穆秋时走上前来,花醉雨蹲下身,对柳云娘说。

“冬弟怎么样了?”看她查看穆冬时的伤口,穆秋时在一旁焦急地询问。

长嘘了一口气,花醉雨释然地抬头看向他,“刀锋偏了半寸,没有刺中要害。”

听她这样说,穆王爷毫不犹豫地撕下自己衣袍的一角,捂在穆冬时汩汩流血的伤口周围。一手牢牢地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扶起了闻言瘫软在一旁的柳云娘。

眼中有不知名的东西在闪烁,他威严地对面前的两人发话:“还愣着干什么,等他血流尽了进棺材吗?”

穆秋时松了一口气,觉得背心一阵凉意,这才发现自己已是周身冷汗。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他大声喊道:“来人啊,快请大夫来!”

尾 声

穆王府小王爷的生辰宴会还是如期举行,宾客并不知晓之前发生的变故,不过席间发生的事情倒是让他们惊讶连连——

其一,本来谣传得沸沸扬扬的有关穆王爷将在当晚宣布其爵位继承人的谣言,被穆王爷本人当场否认。说他正当壮年,爵位传袭之事,尚未考虑……

其二,南京城中大街小巷人人都知晓的那位活不过二十五岁的小王爷,在当晚担当了主人的角色,且担当得游刃有余。根据当时参加宴会的宾客说辞,小王爷面色俊朗,贵气逼人,看不出有什么濒死之状……

其三,传闻中美若天仙的少王妃终于正式露面,艳惊四座……

其四,当日,巫山万花阁派出十二园主到场祝贺,献上百花砌成的龙凤呈祥图一副,并不应时的花朵竞相开放,香气飘遍了整个穆王府。众人才得知原来被大家当成笑柄的穆王府冲喜新娘,居然是鼎鼎大名的万花阁的三阁主……

其五,穆王爷从杭州请回的楼外楼的执事、色艺双绝的慕容倩影并未出席献技,让一干想要目睹佳人芳容的人唏嘘不已……

其六,有好事者传言,穆王爷的侧妃将居所布置成了佛堂,至此终日吃斋茹素,潜心向佛……

……

明《乐坊杂记》记载,琴曲《花语醉侬》自南京传出之后,江南乐坊,皆流行弹奏此曲。时下当红乐师,莫不以会弹奏《花语醉侬》为荣,版本竟有数十种之多。后人欲寻其原本乐谱,以辨真伪,终不知所踪。

《明乐编修?????曲风》中列出十大名曲,《花语醉侬》是惟一一首当世之作。

著名宫廷乐师武求奇的笔记《乐谈》中有这样的一段记录:“……余好乐半生,求乐中精髓,姑妄称之,琴曲之中,《花语醉侬》堪称之最。《流水》壮阔,《广陵散》激昂,《胡茄十八拍》深切,《酒狂》活泼,《长门怨》委婉,《渔樵问答》潇……惟有其以情真意切出奇制胜也。”

……

五年后

白白的、胖乎乎的小手努力地攀着书架的边缘,小脚不断地蹦跳着,目标是搁在书架第二层的锦盒。

“糖糖……”不屈不挠地向上,再向上,终于摸到了锦盒。眼睛笑得弯弯的,使劲一扯——

“啪嗒!”盒子被掀翻下来,不偏不斜地砸到她的脑袋上,再弹落到地上。

“痛!”揉揉自己的头,趴在地上打开盒子,失望地发现里面装的并不是她所认为的东西。

眼珠子转了转,将锦盒抱在胸前,跑出了书房。

“娘娘……”

稚嫩的童音在门边响起,穆秋时放下手中的笔,看着一路从门口“滚”进来的小肉球。

“纤云!”他眼明手快地一把抱住她,阻止了她朝贵妃椅上的人扑去。

“娘娘……”泛着奶香味的小小身躯在穆秋时的怀中不断地挣扎着,非常不甘愿停留。

“纤云,娘娘睡着了,不要吵醒她,先和爹爹玩好不好?”穆秋时不理会她的抗议,径直将她拎到桌前,细言细语地对她说。

穆纤云被举到高处,一时觉得好玩之极,咯咯直笑:“爹爹,还要还要——”

“纤云,你可是越来越重了。”穆秋时再把她抱起来,心中惊奇女儿又长胖了不少,刮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子,“小心将来嫁不出去哦。”

“纤云不嫁,纤云要陪爹爹和娘娘。”

穆秋时被她的话逗笑了,在她粉妆玉砌的脸上亲了一口,“就怕到时候小纤云有了意中人,就不知把爹娘扔到哪里去了。”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他问穆纤云,“飞星呢?”

“飞星哥哥去找姑姑姑了。”穆纤云偏着脑袋,想了想对他说。

“是顾姑姑。”纠正着她错误的发音,穆秋时将她放下来坐下,“纤云你先坐一会儿,待爹爹写完这封书信就陪你。”

看她的眼睛又古灵精怪地转了两下,正想趁他不备爬下凳子,他假装没有看见地再加了一句:“如果让爹爹发现你去打搅娘娘休息,纤云以后就再也没有糖吃了哦。”

小脸顿时垮下来,蠢蠢欲动的身子也非常不情愿地僵坐在凳子上。

穆秋时微微一笑,提笔正要写字,大腿却被人抱住,低头一看,无奈地道:“纤云,你又怎么了?”

穆纤云努力地伸长了脖子,想要看见桌面上的东西,“爹爹,你是在给二叔写信吗?二叔什么时候回来?”

“等二叔找到了慕容阿姨,就会带着她一起回来。”言语间,穆秋时提高了她的身子,想让她的双手能够支撑住桌面,却发现她的怀中还抱着东西。

“纤云,你又偷糖吃了?”

“没有。”头摇得像波浪鼓,穆纤云连忙松开手,将一直抱得紧紧的东西讨好地递到穆秋时的面前,“纤云乖,拾到了一个锦盒,拿来给娘娘。”想起上次在府中拾到一个香袋交给娘娘,娘娘不仅夸了她,还给了她糖糖吃呐。

“纤云——”穆秋时又好气又好笑地接过盒子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你说这是你拾到的?”

穆纤云的脑袋使劲地点了点,看着面前摇晃的白色方帕,眼中闪着希冀的光芒。

“这明明是爹爹放在书房好好保存的东西,怎么会被你捡到呢?”雪白的方帕依旧如新,勾起了他遥远的回忆。

呀,被发现了,穆纤云吐吐舌头,忙不迭地跳下凳子,急匆匆地跑出了房间。

这小丫头!看穆纤云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穆秋时摇摇头,正准备把方帕放回锦盒,手中的触感却忽然让他联想到一件事情。

“呀!”他低呼一声,冲到衣橱前,用力拉开。

“秋时,你在找什么呢?”轻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醉雨,你醒了?”穆秋时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花醉雨,手上翻找东西的动作并没有停下,“你还记不记得那件蓝色的衣裙,五年前娘送你的冠云坊做的那一件?”

“是有一件。”她上前,拉开他的手,准确无误地拎出一件衣裙,“这不就是?”

“找到了!”穆秋时连忙拿过,将其与手中的方帕细细比较,并不断地以手摩挲。

“醉雨——”不多时,他脸上忽然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看向花醉雨。

“何事?”她微笑着,心下明白他已经发现。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穆秋时扬起手中的方帕,“这是你在十三年前就有了的吧?”

“没错。”她点头。

“这条方帕的质地、做工和这条衣裙完全一样,我是不是可以猜测,它其实也是冠云坊的作品?”再提起那件蓝色的衣裙,他问她。

“正是。”她供认不讳。

“据我所知,这种面料是冠云坊的秘传,若不是交情甚好,是绝对不会赠与的。”他上前一步,将东西放到她的手上。

“那么你想说的是?”虚心地求教,她问得好不恳切。

“你明知道这些年来慕容倩影对冬弟避而不见,存心刁难,要他取得冠云坊的‘霓裳羽衣’才肯见面。你既与冠云坊交好,为何不帮帮冬弟?”

“当初他伤慕容倩影那么深,受点儿小小的教训又有什么不对?”她径直走到桌前坐下,将方帕重新放进锦盒中。

“醉雨——”

“更何况,他以前对我这个大嫂还多有得罪,我对他的怨气,哪有那么容易就消?”

“醉雨——”

“不吃一堑,不长一智,你这个弟弟,多受点儿磨练也是应该的。”打了个呵欠,重新倒回贵妃椅里,继续自己未完的睡眠。

“醉雨——”

……

“醉雨?”

……

“醉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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