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骄阳,横贯孤星州东西的州际公路北方,一片一望无际的荒野上。一辆没一块整漆,破烂不堪的面包车晃晃悠悠停了下来。
两门大开,走下两位年轻男子,肤色一黑一白衣着得体,透着那么一股子书卷气息。
黑人拉开中门,拽下来一名浑身破烂的年轻女子,像扔破包一样扔到地上。
女孩看起来18岁不到衣衫褴褛,双手被捆在背后,五官秀美长长的睫毛,一双修长的美腿被这么一摔,粉嫩的膝盖上又多了几处划伤,嘴里呜咽着拼命想要喊些什么,却因为被一块破布堵住了嘴发声不得,只是一个劲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两位年轻人,一遍遍流出过不知多少次的泪水的面庞上,一道道都是深浅不一的黑道,变成了一张大花脸。
“哥,这小妮子好像有话要说。”黑皮肤的那个年轻人朝着他的白人兄弟高声说道,同时满脸地戏谑盯着那名好像受伤小动物一样的可怜少女,双眼放光不自觉抠了抠有些发痒的裤裆,嘿嘿怪笑。
是的,他们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是的,他们就是十大通缉令上的博恩兄弟,身背29条人命,受害者无一例外都是妙龄的少女。这两只人渣受过良好的教育,相貌清秀,智商极高,旅行作案,喜欢共享一个女人,并且……
博恩一把搂过弟弟的腰,翘起嘴角神情暧昧地凑了上去:“我也有话要说。”
是对双性恋。
白人一把拽掉少女嘴里的破布,笑容可掬:“你大可以拼命的叫,这里方圆五公里之内没有人烟,往南2000米倒是洲际公路,你可以试着叫辆车来。”
少女满脸的惊恐,缩着身子用脚蹬地拼了命的后撤身子,博恩兄弟见状相识一笑,好整以暇地冷笑着亦步亦趋。
“救命!!救命啊!!”少女高声呼救,博恩兄弟背对着阳光,阴影一寸寸,逐渐攀上了少女的身体。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以至于白人的脑袋陡然撞向黑人的身体,她依旧毫无反应。
直到,博恩兄弟像两只被骤风吹倒的塑料瓶子扑通倒地,太阳穴喷溅而出的鲜血扬起尘埃再缓缓落地之后,少女才陡然爬起身跪趴着凑近一看,才发现两兄弟的太阳穴一左一右各有一个硬币大小的血窟窿,正咕咚咕咚地往外冒血,这才如梦方醒,呆呆望向鲜血喷溅而出的反方向,只是,骄阳下的远方被地面上烘烤而出的热浪滚得一片模糊,什么都没有。
此刻,向南两千米之外的洲际公路上,一辆橙州牌照神似7系的宝石蓝宝马正疾驰而过,副座上的车窗大开,露出一寸多长的枪管,一名右脸带着半张青花面具的美貌女子正闭着左眼,透过准镜静静地注视着那名满脸迷茫的少女,食指缓缓离开扳机,轻轻扣在了枪杆上朱唇轻动:“不用谢。”
熟练地收起心爱的。245长狙,关闭自动驾驶模式,琳的目光看向中控台上的那只蒙着黑金眼罩的大头玩偶有些出神,不由轻轻道:“最近在忙些什么?”大头玩偶满脸笑容轻轻晃动,一言不发。
琳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叫人摸不清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时,中控台上的大屏幕瞬间出现了画面,一个女人亢奋的声音出现:
“各位观众,本台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于本日出席合众基金演讲的杜生市长被一名不明身份的盲人劫匪开卡车冲进广场劫持,现在正在与本地警力对峙,大家请看现场的画面……”
琳的玉指虚空轻摇,调大音量,只见画面中,数不清的军警特勤正围成一个大圈,场中间孤单单冷清清站着一名戴着黑金眼罩的盲眼年轻男子,再仔细一看,他身下跪着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被盲青年抓着头发像拖死狗拽着,不时抬头怒目而视说着些什么。
尖叫声,特勤的警告声,警笛的呜呜声中,青年面带微笑,抬起左手并起手指比作手枪状忽然指向人群,现场顿时一乱,特勤和警察立刻缩进防爆盾和车后。
砰!
青年的左手一顿,做开枪状,应势引起一声枪响,包围圈的西北方向中,立刻爆发出一蓬的血花……
这时,画面忽然一歪,摄像机被什么人撞倒,失去了画面。
琳轻吸了一口冷气,手一下就按在了恢复成中控台的画面的,轻轻摩挲,不知在回想些什么。
好半天,琳伸出玉指忽然轻弹中控台上的摇头玩偶的额头,那只眼睛上蒙着黑金眼罩的塑料大头玩偶受力不过,立刻砰砰砰地前后快速点起了头来,一副不停低头道歉认错的样子。
琳见状不禁噗嗤一笑,自语道:“好啦好啦,你啊,每次都是这样,让我不省心。”戴着黑金眼罩的玩偶继续点头,一副诚心诚意的样子,琳轻哼了一声,道:
“好吧,那就再帮你一次,说好啦啊,这是最后一次,知不知道!”油门加紧,这辆ERO特别定制的宝马机盖中V12的引擎立刻爆发出一阵野兽般的轰鸣咆哮,朝着萨尔门托的方向,风驰电掣而去。
……
是日傍晚,萨尔门托城外,一座的废弃的厂房,同时也是ERO的秘密据点,别称【37号仓库】。
一辆凯迪拉克XC缓缓驶进厂房,刀牛交代了几句,便下车直奔楼上汇报去了。
砰砰砰,踩灭雪茄,刀牛两短一长敲响了房门。
“进。”
屋内,空旷的房间内已经点亮了灯光,宽大的实木桌后,李秀尘正轻抚着一本厚重的盲文书籍静心阅读,棠诗依旧是藏身在墙角的阴影中,安静的仿佛死去多时的尸体,刀牛非常讨厌这个丫头,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一种本能,那是一种生存在阳光下生物对黑暗本能的厌恶。
“宗座,刀牛不辱使命完成任务,前来交人。”刀牛低着头,微微躬身全然没有了平时的锋芒,谦逊恭敬。
李秀尘摸了书角两下,轻轻合上大书站起身来笑道:“客气什么,快坐吧。”室内十分的空旷,除了李秀尘的那张大桌子,就只有一盏吊灯,一只沙发。
刀牛看了看沙发,犹豫了一下不敢越礼,没有去坐,而是毕恭毕敬跟在李秀尘身后来到窗边,这里原来是一间办公室,透过宽大的窗子楼下的一举一动全都能收进眼底。
咔,咔,厂房内的灯光也亮了起来。
李秀尘看着轻推车门,探头探脑钻出车来的钱壮壮道:“就是他么?”
刀牛连忙上前一步,躬身答道:“是的。”
李秀尘又凝视了钱壮壮半晌,忽然摇头轻叹,没说什么。
“难道人不对?”刀牛紧张起来。
李秀尘摇摇头:“人对。”说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摆了摆手,示意刀牛可以出去了。
但刀牛没有动,他依旧躬着身:“属下冒昧,有个问题。”
李秀尘一挑眉毛,示意他说。
刀牛这才道:“属下在来的路上,发现了不少没通过命令的队伍,都是ERO内的激进派,VIP计划以来,他们对宗座不满,处处与宗座您作对,人质事件之后,这些忘恩负义的狼崽子越发大胆,现在孤星州全境已经都被激进派占据,属下担心宗座的安危……”
李秀尘一抬手打断道:“这些我都知道,你是我的左右手,咱们之间说话,就不用兜圈了。”
刀牛再次躬身,道:“属下本无权过问宗座的想法,但恕属下目光短浅,邓沙现在也站在了激进派一边,扬言要审判宗座,世界之子虽然逆天,但宗座您血肉之躯……我们现在要兵无兵,要将无将……”说着,刀牛的情绪有些激动,猛然一直身子,高声道:
“宗座!现在还不晚,请随刀牛突围出孤星州!”
李秀尘心中不禁一暖,伸手拍了拍激动得浑身肌肉突突直跳得刀牛,看来的确怪自己了,没有说清楚,但有些事情,不是说出来人就能理解的,就好像至理名言人人都懂,但同样的错误依旧每天还在犯是一样的道理。
爱你的人,不会在乎再为你付出了多少,而受过你恩惠的人,却往往不吝啬朝你露出獠牙。
“激进派想致我于死地而后快,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唯独没料到的就是他们会这么快得到邓沙的支持……”说到这,李秀尘看着刀牛道:
“我不想解释,也没有精力再放在这些内耗上,我只需要两天,两天之后一切真相就将大白,我所求只有这两天,两天之内我不能被邓沙杀死。”
刀牛的嘴唇抿得发青,下颚微微颤抖,闻言忽然后退一步,朝着李秀尘单膝跪地沉声道:“一切,交给属下。”
短短六个字,便是一往无前的决绝,刀牛已经决定单枪匹马为宗座争取两天时间。
李秀尘看得到,刀牛已经有了死志,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扶他起身好言安慰,笑道:“放宽心,我心里有数。”
刀牛闻言,激动的心情平息了,是啊,看来我担心错了对象,我面前的这是谁,那是宗座啊,我的唯一神明,最高信仰!
放缓了心情之后,刀牛显得开心了不少,闲谈了几句之后,看着正在外边乱窜的钱壮壮忽然心中一动,问道:“宗座,这世界之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秀尘笑了,想了想走到墙角。
年久失修的墙角下,一排排蚂蚁整齐地跑来跑去,正在辛勤劳作,李秀尘取过漆黑的明杖,在一行正在行进的蚂蚁中间划了一个圈,立刻就将十几只蚂蚁圈在了其中,那从他明杖上刻在地上的黑漆也不知是什么材料的,竟立刻切断了蚁群之间的联系,那十几只被困在黑线中的蚂蚁东跑西撞就是无法越雷池半步。
刀牛不解,便道:“宗座您这是?”
李秀尘指着地上被困在黑线中的蚂蚁道:“这世界上,万物皆同一理,蚂蚁也好,人类也罢,同样作为生命种族,有些道理是一样的。
这十几只是工蚁,他们受困于突如其来的灾难中,无法脱身,只能惊慌四散,不知如何保护自己,如何战斗。
但如果是兵蚁的话,情况便又有不同,它们会试图咬向黑线以图脱身。”
说到这,李秀尘面向刀牛,问道:“如果这个黑圈里,被困住的是人类呢?”
刀牛闻言一攥拳头,傲声道:“干·他丫的,杀出一条血路,谁能挡我。”
李秀尘点了点头,笑道:“没错,因为你是一名战士,但如果换一种情况呢?里面困住的是十几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呢?”
刀牛耸了耸肩,道:“叫他们安心坐好不用怕,等我救他们就完了。”
李秀尘摇头:“错了错了,那人类岂不是就沦落到和蚂蚁一个层次了么,分化工蚁兵蚁和蚁后,人类文明三十万年的优势被你一句话说没了。”
刀牛一愣,道:“那怎么办?他们又咬不破黑线。”
“你又错了,他们能的。”李秀尘道:“相信我,只需要一点时间,那群文弱的书生中,就会站出一个人,去咬破黑线,这,就是人类文明比较其他生命种族,最具竞争力的地方。”
刀牛愣住了,苦思良久忽然一拍大腿,道:“我明白了,宗座的意思是,人类中每个人都是工蚁兵蚁和蚁后!所以在面临危机的时候,便能不断变化应对环境的危机!”
“孺子可教。”李秀尘笑了,伸出一根手指一点刀牛的胸口,道:“诗人,画家,士兵,将军,农夫……裁缝,战士!”
刀牛的心中一动。
李秀尘继续道:“没错,就像你一样,人海中,有些人的才能显露了出来,但绝大多数人才能被隐藏了起来,为了群体性而做出妥协,除非环境出现危机,不然不会显露,比如,如果不是因为我需要你,那么你在人海中做一辈子裁缝,可能也不会有违和感。比如,如果不被困在黑线中,一个人永远可能也不会发现,他可以做到的,其实远超自己的现象。”
说完,李秀尘转身面向空墙,视线却飘向了远方浩瀚的人海光点。
刀牛震惊良久,才缓缓回过神来,问道:“那世界之子呢?也隐藏在我们的血脉中么?”
李秀尘摇头:“不,不是的,世界之子只有一个。
我这样说吧,世界之子就像这世界上偶尔会出现的特殊变异,他们是人类进化的细胞,盾牌的骨,长矛的尖,比如所谓的天才,百年一遇的物理奇才,音乐天才,数学天才,战斗天才,比如你……
只不过,世界之子出现的频率更低,基数更小,准确的说,每隔170年左右,世界之子才会诞生一次。”
“这么稀有?”
李秀尘点了点头:“我们不需要100个贝多芬,同样的,我们需要世界之子的情况更加稀少。”
刀牛闻言,忽然有种一种不安的预感,有些忐忑的道:“什么情况?”
李秀尘低头,刀牛随之望去,便看见了被黑线圈画地为牢的那十几只蚂蚁,有些疑惑的道:“黑线圈?”
“不。”李秀尘的面色忽然变得有些沉凝,抬起脚朝着圈内的十几只蚂蚁轻轻一踩,顷刻间,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小蚂蚁就变成了一片血肉模糊,断肢残骨难以辨认。
刀牛如梦方醒,直惊得冷汗嗖嗖直冒。
李秀尘点头:“没错,就是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