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三天,我们决定离开鸡鸣岛了。我要带着我喜欢的女子去建设我们的田园。临走的时候,老头和大妈流泪了,唐晓也流泪了。我还好。
老头把我们送上了岸,我们和老头挥手告别之后,我就拉着唐晓的手,一路走向车站。
我问:漫天白雪,纯洁的世界,你喜欢吗?
她说喜欢。我也喜欢。
我又问,春暖花开,我们牵手漫步花丛,桃花人面,你喜欢吗?
她说你喜欢吗?我说喜欢。她说我也喜欢。
那怎么办呢?我们去哪里?
我们商量了一天,计算好我们账户剩余,除过三四万的备用金,我们还可以去哪里,还能逛多久。
眼看天气转凉,我们决定去天山。十天左右的时间。十天后我们回到西安,就在西安各自找一份工作。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要去......
列车驶向祖国最西北角,那里有迷一样的圣地。我们读过那么多故事,都觉得好像除了天山,没有哪里更令人神往了。
唐晓说我们可以先去吐鲁番,尝尝葡萄干、哈密瓜,去乌鲁木齐常常烤馕、烤羊肉串。好啊!我流着口水说。她则继续靠在我肩膀上想想还有哪些地方可以去。我则在思考路线,我们该先去哪里,再去哪里,最后去哪里。
南疆和田玉,想不想要一个。
她笑着说:不喜欢,我不戴首饰。
我说:我想要一个。
她说:那我买一个送给你。
嘿嘿!
有空的时候,我用手机上网查一查,原来哈密和吐鲁番还远,而且吐鲁番葡萄成熟的季节是在九月,早过了。现在天气转冷,瓜果不一定能赶得上。葡萄干嘛,乌鲁木齐肯定是有的。哈密冬季瓜可能有,不过除了哈密瓜,我们去那里还能做什么呢?
也是哦,不如直接就去乌鲁木齐吧。
在乌鲁木齐欣赏过美妙的维族舞蹈,品尝过馕,还有新疆大串的烤羊肉。两天后,我们在乌鲁木齐置办了一些御寒的皮毛衣物。这些都是货真价实的东西,贵得要命。我们找到去天山的车,朝我们向往的雪域进军。
乌鲁木齐距离天山是很近的,到山脚下连十公里都不到。但是汽车在天山脚下还翻越了几道梁。要放在以往,想看到天山上的雪得走好几天。现在天冷,天山脚下坡地已经有雪了,不过还不是我们想象中那种冰天雪地,银装素裹的样子。
唐晓的愿望是去天池。实际上我也想。我就怕我们准备不充分半途而废。
感谢网络,感谢政府!我们在乌鲁木齐其实做了些功课,大城市到天池是有旅游专线的。是嘛,天山天池那么大的名气,可不光我们俩想去看看吧。路,早就修上去了,还挺好。车,早就通了,还不少。
我们在低山腰逗留半天。这里积雪一块一块的,露出毛毯似的光滑平整的草甸。“天山南北好牧场”,这里应该是天山南部牧场区吧,干净、整齐、自然、流畅。天上也没有杂质,站在这里,如同品着一杯清茶。
然后我们挡了一辆去天池的车,晃来晃去盘旋了而上。车窗外的积雪越来越厚,后来很快就看不到草了。再后来,有了冰,山上没有一棵树,山峰就像刀子削过的一样。慢慢感觉冷了,我们就把皮毛衣服加在外面。
大约两个小时,一面“镜子”横在眼前。天池,快看!
走出车外,一股清爽的寒气,让人既觉得享受,又觉得难受。很多人都加了皮毛。有些人加厚了很臃肿的,我感觉到自己也一定很难看。不过唐晓却更好看,如天然雕饰的冰雕。她原本该属于这儿。
天池真安静,一点儿波纹都没有,可是只能看到映在水中的天,看不到水底。
怎么样?我问唐晓。
干净、纯洁、朴实、无华。她说了八个字。
能这样想,就是把心灵洗干净的。晓晓,我要娶你,我要你永远陪着我。我心里真是忍不住要把真实的愿望说出来。
我盯着唐晓,她的睫毛上有闪光的冰晶,美丽极了。我再一次发呆。
来,傻子,拍一个。我站在前边,以天池为背景,她用手机拍一张。好了。换她来。然后,找了一个游客帮忙,我俩靠在一起合影一张。
她,好像深爱这个地方,不停地用手抚摸冰雪。我说别冻坏了手,她说没关系。我还是给她握握。她四处看,我问看什么呢?她说,雪莲花啊。
雪莲花,天山极顶唯一有生命的东西,名贵药材,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但是,我知道她在乎的,不是这些,而是金古梁武侠小说中天山雪莲背后那些浪漫的爱情故事。比如某位剑客为了让因为爱自己而被自己伤心气白了头发的女子恢复青春容貌,在天山一耸高峰下守候雪莲花开的故事。
不过,小说也说了,雪莲一般开在险峻的山峰之上,普通人能到的地方,没有雪莲。
我心里想说,普通人能到的地方,也没有像雪莲那样凄美执着的爱情。
她点点头。
回到乌鲁木齐,我们躺在一个房间里。窗外不断传来极具小品特色的新疆口音叫卖声。还有冬不拉和手鼓合奏的西域风情音乐,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表演耸肩、眉毛舞或者踢踏舞。我们在这种异域风情的刺激下,燃起了想象的火焰,编织着一个故事,一个美丽的故事。
明天,我们去南疆。
说实在话,我挺后悔说想要和田玉器。我本来是想送一个纪念品给她的。因为后来我查到的,乌鲁木齐到和田一千五百多公里,这个距离我们就可以往回走到兰州了。而且这条线火车只走到喀什。
但是她此时想去,那,我们去看看沙漠也好。
可是一路上并没有看多少风景。路途太远,很多时间都在睡觉。铁路两边也没有什么好风景。在我俩的走遍天下的计划中,好像也没有这种荒凉之地,这应该属于探险或者自我流放的意识范畴。
到了喀什,随处也能看见和田玉器店。不过,谁说咱们就是为了玉器的?
我看看一上汽车就靠在我身上养神的美女,心说,陪着喜欢的人走天下,才是最好的。
进入沙漠,我叫醒她,一同近距离感受沙漠。荒凉是另外一种生活,是一种生命的历程。虽然我们没有这种体验,但是我们曾经都有过这种心境。
到了和田,就剩下逛玉器店了。不过这里好的一点,就是玉器可以订做。比如在上面刻上爱人的名字,雕成你想要的样子等等。比如这个唐晓,出了玉器店,就把一个大拇指大小的刻着“晓”字的和田玉观音挂在我的脖子上。
我也把一个刻着“诺”字的玉观音挂在她胸前。
我们千里奔袭,精疲力竭,只为这一刻。
“晓,我们结婚吧。”
这句话,我原本想等待在来年春天和她一起游大唐芙蓉园的时候再说出来。
可是,当我们面对面,互相赠与信物的时候,我真怕夜长梦多。我不自信吗?还是不相信她?我好像没想过。
她一怔,先是欣喜,继而面色严肃起来。
回西安再说。
我顿时感觉到掉进了烧砖瓦的窑,后背燥热,满脸烧痛,心脏似乎从胸腔飞了出来,像被扔出去的瓦砾。
我完了吗?我完了吗?我完了吗?
重要的问题重复三遍。
走吧。
她把玉观音塞到衣领里边,脚步轻盈地走了。而我,两只脚似乎被钉在了地上,脸上也似乎被挂满了生锈的夹子,看着她渐行渐远。
和田到喀什坐车要一天。今晚,我们得在这里过一晚。
我显得很困。没有先到她房间里。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我该不该过去,过去说什么。我真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出来。我心里已经有了强烈的患得患失之症,我怕失去她,很怕。
过了很久,她过来了,没有敲门,径直开门掀帘子走进来。我知道她进来,却没有睁开眼睛。我不敢看她。
“你不困吗?”我闭着眼睛问她,好像提不起精神。
她坐到我身边,靠着我,然后把头放在我怀里,然后拿我的手,去抚摸她的脸。
这是我第一次抚摸她。
我睁开眼睛,她迷人的眸子正看着我,长长的睫毛一开一合。
我鼻子一酸:“对不起。”
她伸手摸着我的脸:“别说。应该我说对不起。”
我摇摇头:“我太敏感,太脆弱。”
她笑着说:“不是,是我太任性。”
我默不作声。
“你原谅我吗?”
我点点头。
“结婚后,我们谁也不要说离婚好吗?”
我点点头。
“那,娶我好吗?”
我愕然,继而泪流满面,把脸埋在她的长发中,哭出声来。
从和田回到乌鲁木齐,我们买了点葡萄干、牛肉干之类的东西。几天之后,我们回到了西安,把从新疆买到的特色食品寄给我们的父母。
我父亲已经去世,母亲改嫁在四川。我每年过年过节都是一个人,偶尔给母亲发个短信。我现在不能接受她的新家庭,也尽量少去打扰她,多的时候,是问健康,报平安。
她爸爸妈妈都在杭州老家。她以前每年过年会回去,但是总是会遭遇被逼婚的尴尬。后来她觉得自己有了恐惧症,和母亲的关系也不好了。母亲常说她这辈子没人要了。她心里很矛盾。每到过年之前,她总是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借口路上不方便回不了家。
但是,我们都没有忘记父母。
我们在南郊租了一个套间,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精心布置我们的小窝。她说,真实的爱情是心与心的连通,真实的嫁娶是情与情的融合,结婚是个法律概念,旨在束缚双方遵守情感约定。而我们,不需要束缚。
我们没有去登记。但是我们不认为是同居。我们是真的结婚了。
你会和我离婚吗?离婚,也是法律概念。我们之间不会。谁也不能说,不管谁说了,我俩就完了。并不是简单失去了对方,而是失去了一生。
我们用信念束缚自己对爱情和婚姻的执念。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而我们的爱情,没有栅门和铁镣。
我去了我以前工作过的广告公司,老板同意让我继续在那里打零工。唐晓到市图书馆找到一份临时工作。为了增加收入,我们会向报社写稿,有时候做做家庭教师。我们有计划地安排自己的空余时间,以便我们能够单独在一起。每天的短信问候必不可少。而且,我们有个约定,一个月内至少写三篇饱含深情的情书给对方,风格上不能重复。我们打算在适当的时候自费出一本书。
半年之后,我们计划拥有自己的家园。原本想在某个乡村落户的,但是由于我俩最近多年辗转都是在城市工作,去乡村可能会找不到谋生的途径,最后还是决定在一个叫梁州的小城市买下一套小两居。这里空气优良,交通便利,气候宜人。关键就在天台山脚下,这是我们邂逅的地方。我们的工作也转到了这里。我继续到我三年前打工的书店,经理已经换了,但是我还是谋得了职位。唐晓想去图书馆,但是没有成功,在一个超市当了半年导购之后,终于在另一个书店获得一份工作。
我们在这个小城市生活了三年,这三年我们没有再去别的地方旅游。但是重要的日子,我们都会携手去登天台山,去寻找白石砚和雅姑的足迹,也是寻找我俩的足迹。
这三年,我俩共同努力,还了一大部分的房贷,越来越轻松。
日常的浪漫是必须的,情书不但要写,还要用顶级播音员的标准坐在床边朗读出来。我们出版了三本情书集。除此之外,每次的朗读都有录音,所有的录音都刻录到光盘上,那是人世间最美好、最动听的音乐。
经常读书的我们,还完成了一个计划。我们虚拟了几个人物,商量好前期的几个故事,然后我们每人每周写一个故事,竟然写完一部序列小说。我们打算好好研磨修改,等机会把它送去出版。
我花了时间抽空每周去餐馆学习两道菜,她经常在电视或者网络上学习新的菜谱,然后买食材回来练习。我们都会在对方生日和高兴的时候做上一些对方最喜欢吃的东西。
我们都通过拜师,或者通过网络、指导书籍的途径学习一些常用按摩知识,有空就练练,哪怕把对方掐疼了。在对方很劳累的时候,帮对方舒展舒展。
我们也都勤于晨跑,在床上、地板上做俯卧撑或者仰卧起坐,或者去健身房和瑜伽馆,我们都想为了对方保持身材。这方面她一直不错,我一直不行。爱看书的人,常常懒于锻炼,身形容易走样。我是这样,她绝对不是。
甜甜蜜蜜如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