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停在豪宅前面,立刻被一圈横人围住,车帘吓抖动不停。
花晴风尽可能稳住自己的双脚,他不知道迎接他的会是什么,也许是钢刀。
这当然不可能,除非准备造反,否则当街杀官,齐木还不如自杀来的痛快。
如果是个混混也就无知无畏了,偏偏花晴风读过书,是个文化人。文化人优点就是想得多,缺点是想的太多,所以花晴风被自己吓住了。
华乡长看了他一眼,道:“贵县两榜出身?”
莫名其妙的鬼魂突然提起这个话题,花晴风颇感意外,道:“仅列孙山之前。”
“科举很难吧。”
“你那个朝代没有科举吗?”
“有类似的考试,但和科举方法不同。”二十一世纪与明代一样,都是考试举才,只是二十一世纪非常重视实务知识,而不仅仅是经义罢了
华乡长想了想回答道:“我对科举很好奇。”
花晴风脸上浮现起一丝笑容,就像阴雨天气漏下一丝阳光:“是啊,很难。”
他闭上眼睛仿佛在品味某种美味:“现在我还经常梦到春闱时的情景。”
“怕吗?”
闻言花晴风睁开眼睛,全是疑惑。
“科举当时,你也害怕的双腿发抖吗?”
“怎能不怕,据说会试人数多达数万,却只有不到三百人能及第,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不过害怕归害怕,但是我笔杆子抖都抖过。”阳光被乌云再次吞噬,脸上变成了苦笑:“之前我已经屡第不中,家里早有闲话,讥讽的、冷笑的,还有劝干脆入赘的。”
看了眼华庆峰,又补充了一句:“家里……是苏家。”
华庆峰点了点头:“既然你连科举都撑过来了,难道还怕在齐木面前表演,难不成齐木比科举主考官更可怕”
“云泥之别!”花晴风眼神发亮:“难道齐木比总载更可怕吗!”
总载也就是会试主考官,往往由大学士或者尚书担任,中国历代官场里或许不缺混蛋,但肯定没有蠢蛋,因为蠢蛋都死了,当然以血统任命官吏的除外。
齐木当然没法比。
握了握手中的小瓶,花晴风掀开车帘。
“县太爷光临鄙府,有失远迎啊。”
“我该怎么做?”县令一边下车,一边悄声问华庆峰。
“跟我学着做就行了,反正他们也看不见我。”
惊讶地看着鬼魂的作态,坚毅对花晴风来说很不寻常,但他还是狠了狠心,突然向下一扑。
齐木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但还是吓了一跳,如果花晴风手中有武器,他会以为这书生是来刺杀他的。
此时在齐府门口围观了不少百姓,对他们而言,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情景。
齐木的脸就仿佛被一万匹草泥马碾过一样,后面跟上来的孟县丞和衙役也是满脸精彩
只见葫县县令一把抱住齐木的大腿,学华庆峰,道:“齐先生本县遭逢大难,只有齐先生发动乡绅相助,才能度过此劫。”
“花知县,你如此嚎哭,成何体统!”孟庆唯怒道,让齐木如此丢面子,难保没些小麻烦。
“齐先生你一定要答应我,只有你我才能救回夫人,”
“花知县,你夫人失踪又关我何事,难道你认为是我做的不成?”
“齐先生啊,孟县丞说的对啊,县衙这帮官吏根本不能跟齐先生相比啊,齐先生对葫县了如指掌啊,要救回夫人只有齐先生能办到啊!”花晴风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悄悄看了看未来鬼魂的动作,然后把鼻涕抹在齐木身上。
齐木恶心的想吐他一脸,有狠狠地挖了孟县丞一眼。
但若比恨厉阴险,没人能比,但他可以在公堂上揪花晴风领子,但却不能在大街上一脚踢开这个无耻的混蛋。
因为揪领子,丢的是花晴风的面子,在大街上踢开,固然也是县令的面子,但损失更大的是他的威望。
如果是某个乞丐,齐木也就一脚踢开了。
可花晴风是县令,如此哀求却一脚踢开,这就跟与小贩对跪的城管一样,这种姿态自贬,为其挣得许多同情分。
齐木不可能真的打杀或者拘禁朝廷命官,除非他想造反或自杀,所以齐木的策略是不断的打击花晴风的威望,让葫县众人不敢不愿不想聚集到一个窝囊废的旗帜下,所以给他人缝嫁衣的事,齐木可不愿意,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范雷和他的小伙伴们也被惊呆了,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
上前一把把花晴风硬托起来,嘴里说道:“县太爷,您在这里成何体统,不如进宅内说话。”
齐木也反应过来,花晴风如此低姿态,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还真不好做,但进了自己家……
花晴风毕竟是一介书生,哪是两名黑社会的对手,半拖半扶地拖到门口。
“就是现在”
“好好。”花晴风刚跨进齐家大门,齐木范雷精神上稍稍一送,就看到花晴风掏出一个小瓶,一口灌下。
然后葫县县令就口吐白沫,倒下了。
“县令死了!”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
“县令服毒了!”
“服毒死了,齐家!”
“齐家毒死了县令!””
华庆峰钦佩地看了眼人群,很想感谢下这位善于总结、出言及时的兄台。
齐木如牙痛般抽了口冷气,这软蛋TMD居然服毒了,还是在我家门口,这当官的还要不要脸了!
如此热闹,却传不到山林间的小屋内。
这是葫县县城外一处荒僻的山林,山风呼啸地敲打着茅草房顶。
风从破碎的窗纸中愉快地吹进来,抽在苏雅的脸上,她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但那颗聪明的漂亮脑袋还没有清醒。
苏雅是聪慧的,从小她就在商贾的环境中侵染,与她那软弱的丈夫不同,对于局势是非常极为敏感的。
她被绑架了,被谁、为什么……细小的疑问,深深的恐惧紧紧地抓住了她,往日那凄惨女子的境况一下子包围她。
山贼、还仅仅是绑匪?为财,为色还是两者皆有?
虽然她是极为聪慧敏感之人,但在这没有一点信息的空间内,无论如何也做不成正确的判断,当然这也无助于她目前的处境。
手脚都被麻绳捆扎着,衣着整齐,在昏迷时没有遭到什么可怕的事情,
贴身丫鬟也被绑在身旁,还在昏迷着,看来对方还不想将全部人杀光,
房间透下光亮来,肚子不饿,说明才过午时不久,
回想起遭劫的一幕,喋血的车夫和家仆,那些贼人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像咬向包子的两排牙齿,撕开她柔软防护,好方便舌头品尝肉的美味。
当那个圆脸的胖强盗掀开车帘的一刻,她以为一切都完了,然后她挨了一棍。
脑袋后面火辣辣的疼,不过也在慢慢地消退了。
还好苏大抢马冲了出去,她倒没什么抱怨的。
那伙强人摆明的对马车而来,干掉车夫和家仆,只是顺手为之。
苏大也不可能背叛她,苏大是苏家家生子,说难听点,就是苏家养的狗,除了苏家,任何家族都不可能给背主的狗一口吃的。
想想时辰,苏大也该回到葫县了,她那软弱的相公也该知道了。
闭上眼睛,身体微微地放松下来,既然那时候没杀她,那么也不会很快杀她了。
想起花晴风,她又有些气恼,知道了又能怎样,能寻回自己吗?
哪个少女不怀春,少女时代苏雅也幻想过,未来的夫君或是个大英雄,立马横刀,一身明练铠甲大红披风,威风凛凛的骑着骏马载着她闯天涯,行侠江湖。
或是个大才子,与她咏诗弄词,怀古伤今,著下绝世好句。
或是高官贵胄,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一个眼神就能千万人伏首矣。
这些,花晴风无一处相符。
可是她只是一商贾之女,虽然张的极美,风姿也是极佳,但是终究是四民之末,若有那种英雄才子,她也只能做妾,以色侍人罢了。
她嫁给花晴风,便是因为容易驾驭罢了,简简单单用五斗米就能让他折腰,如若是个傲骨铮铮的儒生,她也是嫁不了的。
所以当时选他,也是花晴风老实木讷,苏家能镇的住,压的服,否则偌大的家业给他人做了嫁衣不成。
但是又怎能甘心,像自己这般美貌聪慧的女子,又岂是这种老实人能配的起的,存了这种想法后,对花晴风的行径越发的瞧不起了。
门上锁传来轻微的响动,有人在偷偷的开锁,苏雅吓的收回思绪,紧紧地盯着木板门。
很快这细碎的声音便消失了,门轻轻打开一点,一个身材肥硕的强盗挤了进来,正是掀开车帘的那个强盗,一双死鱼眼泛着得意的光芒。
强盗满脸堆笑朝苏雅那边走过去,发现被绑住的女子已经清醒,遂结结巴巴地道:“你……你长的真好看,大家……大家闺舅……舅就是漂亮。”
见苏雅眼中闪过一丝鄙视,
“你看……看我笑……笑话是不?整……整天想着才子佳人,就觉得老实人配不上你是不?”
“可……可我不是那老实仁(人)哩,你们这帮富人,我……我以前见……见多了,给你一……一棒子,叫你撅腚,你不敢挪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