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蓝珠、李陵陪同东歌来到神女湖尽兴玩了一下午,他们的小世子也来了。这时候的荷花,绽放着全部的生命力,开得热烈奔放,开得激情澎湃,又清雅高洁,不染一丝尘埃。
整个下午,他们都乘船在荷花丛中游弋流连,一身绿色薄绸衣裙的东歌与荷叶荷花相互映衬,人花一体,微醉的李陵恍惚中,觉得东歌的脸庞也融进了花群,变成了其中的一朵玉芙蓉,而且是最美的一朵,东歌的婉约柔美太像婉心了,但她又有着婉心所没有的热情奔放和活泼。
李陵看看东歌和蓝珠,又看着荷花,一口一口呷着酒。蓝珠看他这么尽兴,非常高兴,她命杰木忽带着哈蛮和默罕负责在岸边准备晚宴。太阳的热气慢慢退下去时,诱人的香味钻进了他们三人的鼻孔,紧接着就看见哈蛮划着一条小舟近前禀报:“王爷,公主,晚宴已经准备就绪,请东歌郡主一起上岸用饭。”
他们三人也感觉饿了,就弃舟登岸,杰木忽抱起世子,把他安放在桌子前。支起的铁架上嫩羊肉正“兹兹”冒着热气,一张石桌上已经摆着七八样干果肉干,一壶烧滚的奶茶放在桌边。李陵喊了一声:“杰木忽,倒酒!”
杰木忽连忙给他们三人一人敬了一杯酒,李陵对杰木忽他们说:“来,今天不分尊卑,不论身份,全部围坐在桌子前一起吃饭,共庆‘七夕’节,谁不遵命,本王治他的罪!”
哈蛮和默罕有点别扭地坐下,在李陵的提议下,共喝了一碗酒。杰木忽看看太阳已经落山,就站起身说:“王爷,公主,有一件事情我去去就来!”看李陵和蓝珠应允了,又叫过哈蛮说:“你做事稳重,一定要侍侯好王爷和公主,还有郡主。王爷虽然抬爱,不过你们不能忘了做奴才的本分,一会带着人回到自己的岗位。记住,一定要侍候好了!”
杰木忽走后,世子奶声奶气地用童音唱了一首匈奴歌,唱到最后,蓝珠和东歌也和着唱……
哈蛮和默罕悄悄地离开座位,四处巡逻着。
李陵轻轻打着节拍,他耐心等着,等到夜深时陪蓝珠和东歌许愿乞巧,他答应了蓝珠的——他已经有负一个女人,他不能再让把整颗心都给了他的蓝珠有太多的遗憾。
沉浸在快乐中的他们并不知道,一个巨大的阴谋和危险正在逼近他们。
在湖北面的芦草丛中,静静潜伏着两个同样装饰打扮的蒙面人,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湖边的火堆,目测着距离,其中一个一招手,另一个一点头,两人像猎豹一样一个前纵,又一个滚翻,悄无声息地落卧在离李陵他们更近一点的草丛里,他们警觉地观察观察四周,没有什么异常,就又接连几个前纵和滚翻,估计火堆前的人在射程之内了,就静卧着。
他们眯缝双眼死盯着远处的李陵一大会,互相点点头,摸出背上的弓箭,瞄准了同一个方向和靶子——李陵。他们是从天山来的射雕手,射箭准、狠、快、远,他们自信一箭出去,李陵就得命丧黄泉,他们就可以得到重金赏赐,还有封地。
李陵此时浑然不觉,他正站起身倒酒,这是最佳的射击角度和机会,这两个杀手不约而同地把弓拉满,突然,他们两个惨叫一声,弓箭跌落在地上,原来他们被套马索勒住了脖子,他们越挣扎,勒得越紧。
李陵听见这边的动静,连忙跑过来,看见两个一身黑衣黑裤的蒙面人被捆住了手脚,跪在地上,杰木忽站在一边。
蓝珠惊惧地问:“杰木忽,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刺客,想要谋刺王爷。”
杰木忽说着用手猛地拽下他们的蒙面布,就在蒙面布被扯下的瞬间,这两个刺客同时偏头,在衣领上狠咬一口,杰木忽叫了一声:“不好,他们要自杀!”连忙扑过去和另一个侍卫捏住他们的嘴,他们的嘴角已经渗出一缕黑红的血丝,气绝身亡。
包括蓝珠和李陵在内,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认识这两个人。杰木忽从他们的衣领上取下毒药,放在鼻子下一闻,递给李陵说:“王爷,这好像是万年红,是一种匈奴王廷没有的剧毒,我听老人说这万年红只产在天山一带。”
李陵沉思着未语。
“王爷!你看!”杰木忽从其中一个刺客腰间扯下一只玉佩。
李陵接过来,眼里闪了一下,没说什么,将玉佩递给蓝珠:“公主,你收管好这块玉。”
“王爷,这两个刺客怎么办?”蓝珠问。
“让杰木忽带几个人把他们扔到山里,喂狼吧,请几个法师给他们做一天法事,超度超度他们!”
“王爷,他们谋杀你,你还要超度他们?这两个刺客的尸体先不要动,好吗?谋刺首席辅政王这么可怕的严重事件,应该禀报父汗,严加追查,让事情水落石出,把主使者凌刀处死,再把他们的骨头扔到深山里让狼啃!”
“公主,吉人自有天相,我李陵没有做过违背天理之事,神灵会保佑我的,把他们扔了吧,我不愿意让他们在我这洁净的神女湖边多停留一刻,会脏了神女湖的。既然雅兴被搅,我们就回到王府再进行乞巧吧!”
他们一行几人回到帐中时,夜已经很深了。
“杰木忽,这就奇怪了,我们去神女湖边,这刺客如何得到这么准确的消息呢?”蓝珠问。
杰木忽对外面喊了一声:“哈蛮,那个贼子带来了没有?”
“带来了!”
“让他进来!”
哈蛮推着一个五化大绑的人进来,原来是王府的一个奴才,他一进帐就跪在地上叩头求饶:“王爷公主饶命啊,饶命啊!”
“公主,前两天哈蛮向我汇报说看见这家伙鬼鬼祟祟的,就派人盯着他,今天早晨果然发现他和一个陌生人嘀嘀咕咕,被我拿获之后,他交代有一个王廷来的人许他重金,向他询问王爷这两日的活动安排。今晚我就多留了心,在湖边四周都安排了人马,当你们上岸喝酒时,我安排的人就发现了那两个刺客的行踪,我离开你们后就一直紧紧盯死他们,等他们刚想动手射王爷时我用套马索制服了他们。”
“王爷,公主,我并不知道他们要对王爷您下杀手啊,他们只说有人要拜访王爷,想给您一个惊喜的。”
杰木忽当心窝给了他一脚:“你这个恶奴,你竟然敢随意给外人透露王爷的行踪,我前两天是怎么吩咐的?”
“王爷饶命啊!”
“杰木忽,拉出去,宰了!”蓝珠说。
“是,公主!拉出去!”
“慢!”李陵说,“他也不是有意要我的命,重责一顿,发配到封地最偏远之处,今世永远不要再进王府就是了。”
“谢王爷不杀之恩!”
“杰木忽,你发现了那两个刺客,就应该把他们抓起来,还非得等到他们动手才制服,这多危险!”蓝珠心有余悸。
“是啊,杰木忽的胆子也太大了,万一右校王有什么事,如何是好?”渐渐从惊悸中清醒过来的东歌也说。
“艺高人胆大,杰木忽在夜间的眼力和套马索的功夫那是匈奴第一,无人能比,他是有十分的把握才这样做的。”李陵说,“再说,他们既然是别人重金雇佣的杀手,一定身手不凡,要明捉恐怕并不是很容易,还会造成没必要的人员伤亡,即使活捉了没有证据他们不承认也是枉然,杰木忽乘他们不防备制服是最好的。”
“王爷所言极是,他们身手矫捷,行动迅疾,只能乘其不备。”
“好了,只不过一场虚惊,大家都休息吧!哈蛮,你去看看世子,今晚就由你陪侍世子。默罕送东歌郡主回帐吧!”
李陵安排完毕,大家各自回帐。
李陵对杰木忽说:“别再扩散此消息,要稳定人心。但你要加强王府警戒,保护好世子的安全,今夜多派几个得力的侍卫保卫世子和东歌郡主。去吧!”
杰木忽领命而去,蓝珠说世子今天受了惊吓,要去看望安慰一下才放心,也随杰木忽出了门。
出门走了一段路,蓝珠说:“杰木忽,王爷心慈!但上天绝对不会容忍和宽恕他出卖主子的罪行!那个背主叛恩的狗奴才,还不如一条看家护院的狗,留着他只是浪费饭食,宰了,扔到山里喂狼!不需要禀报王爷!”
“是!”
蓝珠回帐,李陵问:“这么快就回来了?”
“哦,世子已经睡了!”
“哦!”李陵沉吟了一声,静坐着,半日一言不发。
蓝珠过来蹲倒在李陵的面前,抱着他的腿说:“王爷,可吓死蓝珠了。”
“公主,一切都过去了,别再想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坐在这里吗?”
“王爷,杰木忽说刺客服用的是只产在天山一带的万年红剧毒,这么说,这刺客是从天山而来,或者……哦,对了,会不会是右贤王派的人,他一直对你当年酒泉郡大败他耿耿于怀,再加之在东歌成人盛会上你又胜佳乐而夺魁,他一定记恨在心。”
“这种可能也有,但据我推测,主谋这次刺杀的可能不止右贤王一个人。公主,你把那块玉佩拿出来。”
“公主再看这玉佩,这是正宗的天山墨玉,虽然说不是上乘之墨玉,但正合这刺客的身份。”
“这墨玉只在日逐王的封地天山以南出产啊!”蓝珠疑惑地说,“难道是……是……”
李陵没有说话。
“这个混蛋,我们一直对他礼待有加,上次,因为黎旭之事他就没少为王爷设置羁绊,我们回来后,不计前嫌,多次拜望他,他怎么还可以这样对你下杀手呢?”
“公主先别急,只根据这几样东西,还不能完全确定是谁指使,只是推测而已。”
“王爷,这事这么扑朔迷离,我越听越怕,我一定要禀报父汗,严查到底!”
“公主不要急躁,依我看,这事直接针对的应该是王储问题,他们这次派来刺客,主要是想除去为太子辅政的深谙军事之人,这问题太复杂、太敏感,还是按下来,不要深究的好!再说,刺客已死,即便禀报单于,没有了活口,只凭我们手中的这一点证据和推想,我们反倒会很被动。”
“可是,万一他们再派刺客来呢?”
“无妨!他们这也是想试探一下,是投石问路,一旦这两个刺客没有音信,他们就应该明白已经暴露了,绝对不敢再轻举妄动的。而我们手里有这两样证据,还有东歌郡主作证,在适当的时候,这就是保护自己最好的杀手锏。”
“要不然,就寻机会暗示太子让日逐王尽早回到封地,并削减他的兵力。”
“很好,应该奏请单于有力地节制各王的军队,在原封地的军队要迁移必须有单于的钦命合符,才能放行,不然,匈奴会乱的。我觉得有些亲王并不安分!”
“我看这事宜早不宜迟,你尽快去王廷向父汗建议,也给那些蛇蝎之人以震慑。”
“好吧!我李陵只想游弋射猎,教习儿女,平静生活,可是就连这点可怜的愿望也实现不了,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唉,单于待我不薄,眼看匈奴要乱,再沉默就非君子所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