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娥媚来匈奴两个月时,单于受狐鹿姑之请,下汗命为狐鹿姑和娥媚赐婚。乖巧的娥媚提出一切随从匈奴习俗,但狐鹿姑主意已决,为了表示对娥媚的看重,也为了显示自己的一言九鼎,执意按汉习为娥媚下了贵重的聘礼,总共是十二抬礼品,一切生活物品应有尽有,极尽奢华,把整个大帐都摆满了。格蜜佳听说后气得几天没有出帐。
这一切都是卫律负责操办的。替太子做事他很乐意,但这件事和李陵有瓜葛,这就让他多少有点不痛快。
卫律帮助狐鹿姑下完聘礼,回到帐中。
丹珠雅接过卫律的皮外套,说:“太子和远和郡主的订婚仪式结束了?顺利吗?”
卫律喝着奶茶,点了点头。
“王爷,蓝珠还好吗?见着他们的小王子了吗?”
丹珠雅的絮叨让卫律有点烦,他冷淡地说:“他们都好,还问候公主你呢!”
“远和郡主和太子成亲,那可是亲上加亲。右校王的妹妹来到匈奴,并且做了太子的女人,蓝珠就再也不用担心右校王会存归汉之心了。”丹珠雅真诚地为蓝珠高兴。
“她担心过吗?”卫律似笑非笑地瞥了丹珠雅一眼。
“她虽然没有说过,但肯定担心。我听说右校王当年为了阻止蓝珠对殄北城进行屠城,才答应和蓝珠结婚的。”
卫律马上想起殄北城被破后的情形,他当时就怀疑这其中有问题,肯定与李陵赶去有关,只是单于处在爱女蓝珠攻破殄北的喜悦中,轻信了蓝珠瞎编的为了尽孝心,为单于祈福而放走了妇女和年幼男子的谎言。
“怪不得李陵在殄北被破之后,一反常态,松快地答应了单于的赐婚,原来如此!”卫律沉思着。
“当年大阏氏就是因为右校王投降时和单于的约定而不信任右校王,反对右校王和蓝珠结婚,她老人家还专门把蓝珠叫去,劝戒蓝珠放弃右校王,说她敢断定李陵一定会逃离匈奴归汉。”
“有这回事?”
“大阏氏不大喜欢右校王,可是拗不过蓝珠。要不然大阏氏老人家能对当年右校王剑杀黎绪那么恼火吗?”
“单于赏识李陵,甚至宠得没边。单于这么英明的圣主,怎么就在这件事情上犯糊涂呢?”卫律思忖着。
“像右校王这样威震边陲的名将,确实值得单于如此器重。就如同单于信任器重王爷你一样。”
“可这李陵为匈奴做过什么事,建立过什么功勋?”
“王爷,右校王虽然倍受单于宠信,但他不恃宠争功,这对王爷有百利而无一害呀!”丹珠雅意味深长地说。
卫律有点惊讶地看了一眼,他没有想到木讷的丹珠雅竟然还有这样的心计和高见,他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说:“公主此言差矣!我卫律深受匈奴数代单于的恩宠,无论做什么事,首先考虑的都是匈奴的利益,匈奴的大业。单于对李陵如此宠爱,而李陵对匈奴实在是没有任何建树和贡献,我是痛心于这一点,并不是担心他影响我什么。”
“我是说,右校王不愿意过多参与匈奴政务,作为首席辅政王爷的你就可以没有任何掣肘地实施自己的主张。多一个人,就会多一份异议,有可能会防碍王爷实施自己的抱负。”丹珠雅顺着卫律的话。
“公主说的有理!”卫律心不在焉,喝了一口奶茶,说,“大战在即,我还得去一趟左骨都侯和左贤王处,与他们合议一些事情。”
卫律出了帐,向前走了一段路,却拐向右贤王的大帐。
进了帐,和右贤王寒暄过之后,卫律说:“右贤王上次出击酒泉郡,真是出了一口恶气,大长了匈奴的威风。”
右贤王豪爽地笑了:“丁零王过奖了!不过,我军进攻酒泉郡时真的是势如破竹,那汉军真是不经打啊,这和当年右校王驻守酒泉郡时相比,有着天壤之别。”
“听说,在酒泉郡花城湖,有汉帝亲命敕造的右校王李陵纪功碑?”
“是的,我见到了,在花城湖驻地的西北,很是巍峨壮观。”
“那,右贤王可曾毁了它?”卫律盯着右贤王。
“毁了它?为什么?”
“右贤王可真够大度!”卫律慢悠悠地说,“听说那碑还是当年右校王大胜你右贤王之后,汉帝大悦,特赐李陵‘誉满边关’金匾,并命他刻碑勒功的。”
“是呀,正因为这样,我才不想毁了它!这块碑可以提醒我不忘过去之耻,鞭策自己,教育警醒我的后人,在战场上没有常胜将军,稍微的疏忽或者骄傲轻敌,都有可能导致惨败,留下千古遗恨。”
“右贤王,我今天可真得对你刮目相看,原来右贤王还有这样的胸襟啊!”
“那李陵不就因为有了那一次的胜利,才骄傲得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率领着几千士兵就直入我匈奴,妄想踏平王廷,最后被大单于生擒吗?我敢说,这著名的小飞将军虽然在匈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无论得到什么都无法抹去败降在他内心留下的重创。”右贤王得意地说。
“右贤王是这样想的?”卫律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右贤王。
“再说,这李陵现在是我们匈奴的首席辅政王爷,他的纪功碑,我怎么能够毁呢?我和他是同在王廷共侍单于的王爷,单于也一直希望我们都能够团结一致,共图匈奴大业。留下这碑难道不好吗?”右贤王狡黠地看着卫律。
卫律笑了:“右贤王可真是宰相城府啊!这碑留下好,留下好!”
卫律想到这碑就是对李陵的最好讽刺,心情好多了。
“右贤王,我们一直交往密切,有一句话,我卫律不应该不提醒你。”卫律一副关切的神态。
“丁零王请讲!”
“你没有毁了李陵碑,做的很好。以后要多向右校王表示和解,不但要让奴才给他送去礼物,右贤王也应该亲自去他的封地拜望他才是。”
“拜望他?”右贤王的鼻子冷哼着,“我右贤王只拜望单于和太子!见了李陵,我还得向他好好汇报酒泉郡花城湖李陵碑的事情呢!”
“冤家宜解不宜结,你想想大单于对右校王的偏爱,其他的姑且不说,只说这右校王对那苏武的态度,要是别人,单于能答应吗?可这右校王做了,单于就默许了。”卫律边吸吮奶茶,边用眼角余光观察右贤王的反应。
右贤王果然如卫律所预料,一下子如同烫伤了的猫,坐直身子,大声说:“单于对苏武恩遇有加,为他娶妻,改善生活待遇,但这死老头不识好歹,毫无感恩之心,惹恼了单于,单于明令任何王公贵族都不得和这苏武私自接触,难道这李陵竟然还和他眉来眼去不成?”
“岂止是眉来眼去?据说他还亲自去过两三次北海,蓝珠公主也没少关照那苏武。”
“这李陵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公开违抗汉命。”右贤王气愤得胡子一抖一抖的。
“右贤王,你可要沉住气。右校王不仅深得单于宠信,现在,右校王的妹妹被封为远和郡主,左贤王太子的魂都被她勾走了,太子是未来的单于啊,你想你和右校王较劲能够有什么好处?我告诉你这些,就是为了尽朋友之情意,不要再惹单于和太子不快,为自己的将来种下什么祸根。” 卫律语重心长地说。
“丁零王的善意我会铭记在心,你放心,我是匈奴的右贤王,知道该怎么做。”右贤王话中有话。
“大战在即,单于有意让右校王也参加,以取得这次大会战的全面胜利。右贤王,你可也要再展雄风啊!”
“他李陵不是不参加与汉朝的作战吗?难道没有了他,我匈奴就无人了吗?”右贤王不服气。
“右贤王,你难道就希望右校王李陵心想即得,春风得意,一直在匈奴欲取欲得吗?他不想做的事就不做吗?”卫律诡秘地说。
右贤王瞪着硕大的眼珠,想了一下,说:“丁零王,我明白!他右校王深受匈奴和单于的大恩,当然要报答。而且我们应该把建立功勋的机会留下一份给我们的首席辅政王爷嘛”
右贤王和卫律都哈哈大笑。
右贤王有点担忧地问:“可是这李陵他会参加会战吗?毕竟单于和人家是有约定的。”
“再强大的东西都有其自身的弱点,不是吗?”
“嗯,再凶恶的狼也有最脆弱的软肋,看来丁零王是找到右校王的软肋了。” 右贤王捋着大胡子,“好,我们共同给右校王创造建功立业的机遇。”
其实卫律也清楚,李陵并没有和他争宠夺功之心,他现在也没有了一定要把李陵怎么样的心思,但看见李陵在匈奴如鱼得水,官场、情场都一帆风顺,他的心里就不大痛快。尤其是李陵的妻妹娥媚刚来匈奴,就俘虏了太子狐鹿姑的心,再加之他隐约听到有人在传言,说狐鹿姑的长女东歌郡主钟情于李陵,这让卫律实在无法压制内心的妒火。狐鹿姑是未来的大单于,东歌就是未来的长公主,卫律想不通,李陵到底有什么魔力,这些傻女人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一想到这些,卫律内心的妒火就一窜一窜的。
卫律从右贤王帐踱出来,想:不能让你李陵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虽然不能决定你李陵的命运,但总得给你的生活增加一点色彩啊!哼,就让那自以为是而又缺心眼的右贤王跳弹吧!下次的廷会上肯定有好戏看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