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从远古世纪而来,创造了万物。神也是自私的,他让他造的万物平淡无奇。
可我们并不愚蠢,我们知道了他们的存在。
通过他们遗落的物品。
一些区别于万物的物品,我们叫做神器。
那是神的遗迹。
而在现世,一些被卷入进来的人类,还在不停地寻找它们。
暗黄色的牛皮纸上,是不同的人流传的不同神话。因为年代已久,所以历尽沧桑。
瘦骨嶙峋的右手如同枯萎的榕树,在纸上轻轻地滑动着,慢慢地捻起一页,呼呼的金戈铁马之音便变成了鬼魂哭嚎之声。
神器,封存了神的章节。
这,是神器录。一本由人类写成的书。
而它所记载的,已经悄然降临。
“三军金甲,一念而靡。无往不胜,战神之戟。凌寒降沙场,穷寇何所畏?南天上决眦,北风扬其佩!”
神器录之始载,远古名曰,千军靡。
“血光飙,玉核桃。万人之宠,千城之牢。朝阳大火炬海湾,天穹荒原,秋风柳叶刀!”
神器录之次载,远古名曰,指上烛年。
“江城一别,羽落飞花,阑干女子情自殇,谱出弑神肠。待半世,斗转星移,泪湿千行字。亦作傀儡,徒有此体!”
神器录之三载,远古名曰,离字诀。
“蛮荒之北城皇崖,独自向那悲凉。斩断相思,别心间,红豆漫尽冰都。残风败雨,断肢余情,融成伊人颜。愿弃天地,偏此一处之安!”
神器录之四载,远古名曰,无庇。
“龙皇征何方?万丈墨云藏。无人登临储君宫,唯吾名,回玄廊。千里风雷种,一朝遮天翔。碧海夜空杀如麻,龙皇战那方!”
神器录之五载,远古名曰,龙翼遮天。
“青天一鸥黄沙落,战场千军血色帛。悠悠百年空余载,长烟皓月天狼国!”
神器录之六载,远古名曰,苍阙转。
它们,都已经四散人间。
空有文字,怎么能说了解它们?
神器是有生命的,它们拥有自己的领地,那里被称为神脊迷宫。
在那里,没人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因为,每个神脊迷宫都不同。
去过的人类都选择了缄默,因为他们觉得不足为外人道也。可外面的人类相信,越不能去的地方越有桃花仙境。
可是,没能力的人从来没有回来过。
神器的领地,是人类的禁地。因为神器的来到,所以一些地方成了去不了的地方。
人们只能进去,不能出来。
除非,杀死领主,获得神器!
这些获得神器的人类,神器称之为宿主。
2000年元月一日零点整,人类的公元纪年迎来了第二个千年。
一千年来,人类社会平稳发展,即使关于神器的故事一直都在悄然进行。
神器的宿主隐于市朝,隐于山水,隐于世界各地,他们性格迥异,不愿将神器轻易露世,可他们却有同样的目的,就是寻找更多的神器。
即使每个人只能作为一个神器的宿主。
只是因为,神器就代表着力量。
一个国家,有此足矣。
一千年前,南宋时期,襄阳城下。
城外,万千元军列阵以待。
城上高楼,男子形容憔悴,他支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分出神魂。
他将这个虚弱的女子轻放在新褥之上,弯下腰,用唇在她的眉心轻点一下。
“大丈夫已然将死,决不可累其女子。原谅我没有听你的话,可是国家需要我,国家亡,我等怎能偷生?但是,你要活着!”
男子喃喃自语。
“不要!没有了你,我从来只是孤魂野鬼!不要离开我!”
女子只能在心里嘶吼着,她静静地闭着银色睫毛,说不出半句话。
女子知道他的结局,她不去多问。
一切都过去之后,她又将自己封存在他的神器之中,遗传千年。
追溯至两千年前,战国时期。
这里是邹隐士的寒舍,草屋泥墙,外有半亩农田,两三鸡鸭成群,内有环屋池塘,几点山雨远方。
今天,是邹夫人的妊娠之日,屋外,显得格外热闹。
邹隐士性情古怪,他一把赶走了所有探望的人。自己则端坐在自家的池塘旁,静静地观望着塘里的鲤鱼。
鱼儿分为红色与黑色,同色同居,水面上有一点波动,它们便开始活动了起来。
水上的涟漪,无止无休。
他的妻子,在屋里哭叫着,只有一个稳婆帮她。
他什么都不管,专心研究自己的东西。
他是杂家,阴阳五行杂家,名叫邹衍。
山村里的人都说他不务正业,可他从来都是不以为然。
一晌之后,屋里的哭叫声变成婴儿的。
稳婆将这个女儿抱到了邹衍面前,说道:“大人。夫人生了个姑娘。”
邹衍并不接下,瞅了瞅几眼,问道:“夫人怎么样了?”
“夫人没有大碍。”
“哦,那好。这是给你的银子。”
稳婆一把接了下来,又说道:“大人。夫人让你给这姑娘起个名。”
“就用鲤,鲤鱼的鲤。”邹衍继续看着池塘,不回头地说道。
“鲤鱼的鲤?”
“怎么了。”
“没什么,你们两口子喜欢就好。”
“呵呵,我就喜欢这名,我的女儿,邹鲤。”
邹鲤的降生为这个三口之家增添了不少欢乐。在邹衍钻研到一处无法自拔时,他的夫人也不觉无聊了。
时光转瞬即逝,邹鲤渐渐长大,她三岁识字,七岁吟诗,十八岁读遍古籍。有趣的是,她还继承了父亲的古怪脾气,对一些事也是一股劲的固执。可她天生一副好皮囊,皮肤洁白无瑕,打磨的白如刚玉,一双滴溜溜的黑色瞳孔十分有精神,像随时都能掉下眼泪来一样。
邹衍家周围的邻居知道了,都赞赏邹衍,说他虽然什么都不会,但到是养了个好女儿,不过碍于形势,女子没能有什么出息。邹衍听说后却不以为然,作为一个杂家,他更想把自己研究的那些知识教给邹鲤。
一日未时,邹家闲居门前的草坡上,狗尾草随风摇曳,运送着山间的薰衣草香。一位全身白衣的女子端坐在草坡之上,梳着蓬松的刘海,长长的秀发一直垂到腰间。她捧着一本手抄的《诗经》,嘴里轻轻地念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她的表情十分恬淡满意,好似她手上的书本是一个多么美味的食物。
这自然就是邹衍的女儿邹鲤了。
不远处,邹衍从家门口慢慢地走了过来,步伐的声音都隐匿在了风中。
邹鲤早就看到了他,并不抬头。说实话,她也挺讨厌父亲的腐朽的。
自己已经十七八岁了,想自己出去闯荡,却被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难道只是因为自己是个女子吗?
邹衍在她的两三米远处站定,开口说道:“整日读这些无用书有何用?”
邹鲤道:“女儿在这个地方待得闷了,就不能读书益智吗?爹爹怎可说是无用书?”
邹衍有点愠怒,他说道:“女子只能相夫教子,再好的书都是废书。”
邹鲤小声嘀咕道:“爹爹只知道研究自己的那些奇怪东西。”
邹衍全部收入耳中,他不说话,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邹鲤偷笑着补道:“爹爹没话说了?”
邹衍突然说道:“我可以答应你,让你走出这个僻地,自己闯荡去。只不过有一个条件。”
邹鲤面露惊讶之色,她可是知道爹爹的坏脾气的,现在竟然会让她独自出走。
“爹爹你说。”邹鲤有点迫不及待。
邹衍转过头去,用自己的右手食指直指天空。
“当你可以看到日月共存于天的时候,就行了。”
“每日清晨与黄昏,不是都会日月共存于天吗?这有什么难的。”邹鲤问道。
“我说的是同时看到,准确地说是日月共存于天之一方,一个方位有日月两星,这个是你在清晨与黄昏的时候能看到的吗?”
“啊?”
日月共存于天之一方!这指代的是什么?
白天的开始就是夜晚的开始,白天的结束就是夜晚的结束,在同一个地点,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
邹鲤越想越气,这也叫机会?不过是自己的怪父亲又想干什么奇怪的事吧。
以后的时间里,邹鲤没能够想出个结果。
既然没头绪,她只好继续待在家中做父母吩咐的事,做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子。
那段日子里,她是痛苦的,因为她觉得她的梦想是触手可及又触不可及的,这让她很矛盾。两千年后,她给此时的自己下了一个定义:不过是一个战国人眼里的生育机器或****傀儡罢了。
终究是个女子,读再多书也一样。
然而,在她十九岁生辰的这一天,事情发生了变化。
她的父亲,邹衍,终究是忽略了一点!
这天,邹夫人炒了一桌可口的饭菜,以庆祝女儿的生辰。
一家三口在家好好地吃了一顿中饭,但当邹衍刚放下碗筷时,外面的天突然变黑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村民们感到好奇,都跑了出来。
一时间,田地里,山脚旁,木屋下,大大小小的身影各自驻足观望。
天上,是白色的太阳,和黑色的月亮。
这一天,是日食之日。
邹衍的研究有涉及到这方面,他知道,上一次日食离此不过一百多年的时间。
这次,时间还没到,这次的日食,属于异象!
像是天公显灵,催促着邹鲤的人生。明明是一个无解的题目,命运却给了她捷径。
“爹爹,这就是日食吗?”
“正午日有残弦,真的是日食!”
天空中,刺眼的太阳光被黑色的圆盘一步一步地吞噬,整个过程,速度也并不快。
可大地,是一块一块暗下去的!
“爹爹,我读过一些关于日食的书籍的。那天上的日食,算是日月共存吧。所以,那个约定,你可以兑现了吗?”邹鲤靠在父亲的身旁,悄悄地问道。
“日食历混乱,乃是大灾的前兆。这个时候,你还想着玩?”
“我……从来不是为了玩!”邹鲤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面对她这个古怪的父亲,她说不上半句话反驳。
邹衍也不去安慰她,一直怔怔地看着天上的日食。他的眼力像是天生的好,一点也没有被刺眼的光芒影响。
“我问你,你觉得爹爹研究的那些东西是在玩吗?”邹衍问道。
邹鲤还在堵着气,不说一句话。
邹衍叹息了一声,说道:“如果我们都能活下去,你愿意去哪就去哪吧。”
“什么?”邹鲤猛地抬起头,她不敢相信父亲的话。
“我所研究的阴阳五行就有这样的记载。可是我不敢相信,这种事真的被我们遇到了。”
“爹爹,你说什么?能说清楚点吗?什么叫如果我们都能活下去?”
“我只能简单地说,日中黑盘乃是残缺的月。而这残缺的月一定已经来到了人间,化为了器物,与之相随的,必须有一个地域的祭品。”
“你是说,我们都会死?”邹鲤惶恐不安,刚才的欣喜已经当然无存。
“没事的,你在这待着,我去陪你的母亲。”说完,邹衍向内屋走去。
“爹爹!”
邹鲤看着周围,她的大脑一片混乱。
这个小山村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快,眨眼间,天地之间,已经完全变暗了。
人与人的距离,已经变成了天与地的距离。
“鲤儿,盯着天上的残月!”
黑色的世界中传来叫喊,那是邹衍的声音。
声音急促短暂,戛然而止。
邹鲤还能做什么呢?她必须听她父亲的。
她只能盯着天上的太阳,那里只剩下一圈光晕。
黑色的圆月笼罩整个大地,黑色的大地,什么都没有了。
在邹鲤的眼里,只有一瞬的银色光芒。
于是,关于日月的传说,则永久封存在了残月化为的神器当中。
神器,正如邹衍所说,来到了人间。
接下来,是几个世界里的故事,或者说,多条时间轴上的故事。
而现在的时间,是两千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