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直至临近黎明的时候,天还好好的。早上出门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杜美举着一柄咖啡色与绿色相间的格子伞,准备拦辆车去台里。
正张望着,一辆黑色的“红旗”悄没声儿地停在身边,车门半开,一个低沉的声音叫:“小杜,上来。”是马庆新。他昨晚值班住机关,今天准备下乡调研,抽空回家梳洗了一下,正好碰上杜美。
杜美坐了上去,关好车门。后座上竟然坐着王文,两人会心一笑。
“捎你到单位?”兼做司机的马庆新声音平和、自然。
“是。”杜美莫名地有些紧张,嘴角的肌肉微微牵动着,却是再无下文。她搭过马庆新的车,那都是和陶丽蓉一起去购物什么的,单独坐他的车,这还是第一次。幸亏后面坐着王文。杜美想找点话说,又不知从何说起。正好手机报时,她心下一动,开口和王文道,我发个短信给你:生命的真谛:春来不妖,秋到不凋。情义的真谛:贵时不攀,贫时不疏。快乐的真谛:顺时不狂,逆时不伤。祝福的真谛:平时常想,节日不忘……
王文收到,说了不错。随手把他的手机递给杜美。是锃亮的能照得出人影儿来的双屏“三星”。
可他为什么把手机给自己看?难道王文当了秘书后,也像别的什么俗气男人,好拿自己的新款手机炫耀?杜美不明所以,看王文微微笑着不动声色,杜美低头细瞧显示屏上有个杜小山的名字之下竟然是她自己的手机号,搞什么怪?杜美一时间云里雾中。
见她一脸疑惑。王文笑:“开会时,几个同事经常互翻手机的。”
杜美便明白了,王文是不想让另外的人知道是她给他发信息,可这有什么关系?两人是同学,工作上又常有合作,还共同办着《闲话北城》,王文不是还专门要了一间办公室吗?忽然想起来,王文和她说过,不要和别人说“520工作室”的事,理由是,新建政务楼办公室紧张,干事们都是几个人一间的隔断式,而他们并不是天天用520室,却占着,怕别人嚼舌。可他为什么不用她的名字存机号,“杜小山”看上去像个男的,而且像个莽撞的少年。用这名字存了自己的机号一点儿都不诗意。看来,男人一进机关就会变得不可思议。马庆新如此,王文如此,许立扬也如此。
杜美又联想到,每次晚上有事打许立扬家的电话,师母——那位杜美只见过一次,菜色脸、穿花衣的妇人总要拐弯抹角问:“你谁呵?找老许干吗?”
听报了名是杜美,师母不说喊许立扬听电话,而是牢骚道:“唉,你们也劝劝。你许老师整天就知道工作。星期天都不回家,真怕他忙出病来。”
“是呵,许老师就这性格。”杜美只能附和,然后赶紧打断了问:“许老师在吗?”
“他刚出去了,说是台里有事。”能把杜美气个半死。想起昊天说过许立扬婚前曾想和这位师母分手,这种俗气的女人早该分了。后来杜美有事,都是直接打许立扬的手机,有时候,师母又接了会问“什么事?他在洗澡,我能转告吗?”弄得杜美像藏着见不得人的阴暗心思,好没意思。
“立扬最近忙什么?”马庆新的问话,打断了杜美的思绪。
“单位上的杂事。过几天去开好新闻评奖会。”杜美答,许立扬领导下的电视台,人人行色匆匆,好像都在忙忧国忧民的大事。
听马庆新语气慢悠悠道:“小王,今天下乡有没告诉电视台,带个记者?”
“昨晚和许台长说了,他们在门厅等。”王文答道。
杜美回过神来,又看到“杜小山”下边的名字是“青香”,她问王文,这青香是谁呀?话一出口却意识到这样问太没礼貌甚至是放肆了。因为当着马庆新的面。
王文并不在意,解释说:“青香是乡下的一个亲戚,在我家住着,照顾家里的两位老人。我喊她老姨,她叫段青香。”
“你妈腿还没好?”马庆新慢条斯理又问了一句。
“上星期拆的石膏,基本上好了。”
“你妈的腿怎了?”杜美插言。
“绊了一下,摔骨折了。”杜美才知道,年前,王文的母亲上楼时摔倒,腿骨折,打了三个月的石膏,这青香是乡下来的远亲,帮助伺候王文妈的。杜美把手机还给王文时,冰凉的指尖碰到他温热的掌心,杜美察觉到王文捏了一下她的指尖,很快松开了……一阵微微的暖意传来……天阴得黑了,雨愈大。来来往往的车辆全放慢了速度……
“小王,你通知一下。雨停了再行动。”马庆新望着车窗外密集的雨丝,缓缓道。电视台到了,杜美扬手,做个再见的手势,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