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了烟的奶奶一下子胖了起来,而且是很胖,肚子变得很大,每走路都会气喘吁吁,我问是不是哮喘病又犯了,奶奶说不是,说是因为肚子太累赘。我上大学以后,知道了原来还可以减肥的,于是欣欣然写信告诉奶奶。谁知,这让奶奶很不高兴,大概是因为老人们是不愿意以瘦为美的吧!后来我买了神功元气袋,告诉奶奶说是可以健身,于是,那个红兜兜被奶奶戴了很久,其实,我是想用它让奶奶减肥的。
奶奶终于还是瘦了很多,那时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而且,现在才知道,那时奶奶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瘦了以后没多久,奶奶就去世了。
我有了孩子以后,奶奶好像并没有很兴奋的样子,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认为那是因为我不是孙子,而是孙女,生的孩子是外姓的原因。可是慢慢地,在奶奶去世以后我才体会出来,那是因为奶奶已经没有了兴奋的精力,奶奶已经老了,似乎很老了。
我不知道老会是怎样的恐怖,为什么人们都不愿意老去。但是看着奶奶的老去,我想也许那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更多的会是一种无奈吧。
奶奶会絮一床很舒服的被褥,现在我还有一条奶奶絮的褥子,很软。那年闹地震,奶奶家里的床都做上了防震顶,于是叫我们都过去住,这样才会安心。地震终是没有发生,可奶奶的被褥都被我们祸害了个遍。还记得我盖的那床有着大红花的被子,后来我几次试着找到那样子的一个被面,可这么多的商场都转了过来,还是没能看见。那床被子,好像在奶奶去世以后,连同一些奶奶喜欢的东西一起烧掉了。
那个晚上,奶奶是来过的,她说她要一把雨伞,是的,一把雨伞。
我是不是也要把一把雨伞烧掉呢?
我该怎样送给我的奶奶一把雨伞呢?
我的奶奶为什么会要一把雨伞呢?
是不是她还记得,每次下了雨,我都会在校门口等着她来接我?
2001年深秋,因为思念。
半件毛衣和我未启的爱情
我们上学的时候,学校里男生和女生是不分楼的,当然,别的宿舍楼男生、女生会分开楼层,可是我们住的这栋宿舍楼,男生、女生是住隔壁的。
其实,这样挺好的,宿舍楼里会很安全,从来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偷盗了、窥视了之类的事情,而且,我们楼里的男生、女生也总是衣冠楚楚,就算是盛夏,也极少有男生光着膀子在走廊里晃荡,这让我们女生感到很自在。
当然了,这样的住宿对远道而来的朋友们就显得更为方便了。
那时候,有同学来学校玩,总是要留宿的,而且楼管也极为和善。
我记得那天晚上,我端着脸盆,从水房回来,我们的走廊很长,我走得也不快。迎面碰上健,健说正在找我,说他的一个女同学来了,想要住在我那里,我说可以。他又拿出钱和粮票,说是第二天一早要我照顾他的女同学吃早饭,而他怕他会起晚,错过早餐时间。我瞪了他一眼,他收起钱和粮票,笑笑。
他转身和我一起往回走,健的宿舍和我们宿舍是斜对门,我们的往来也就比较多一些,算得上是比较铁的关系。
回到宿舍,我告诉舍友,晚上健的女同学要过来住,她们就开始起哄了,说什么刚才健就来过了,知道你不在,就什么也没说。又说,咦,为什么健一定要把女同学交到你的手里呢?是怕你多心吗?哈哈……
那笑声真大,我们已经习惯了肆无忌惮地讲话,同宿舍的姐妹们相处得很融洽。但是我想那晚大家嬉笑着说的话一定被健的女同学听到了,因为我们的话音还没落,健就已经领着他的女同举在敲门了。
门是开着的,门上挂着一扇半长的门帘,那是学校统一配发的。
健陪着他的女同学和我们聊了一会儿天,就回去了。我送他出门,走廊上,健说,谢谢你。我笑笑。健也笑笑。健笑起来很好看,是那种男孩子的舒展,我几乎到现在还能想起来。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我去打饭,问健的女同学喜欢吃什么,她说什么都可以,很真诚、很自然的样子。
说真的,我巳经忘了那天早晨我们吃的是什么了,但是,我记得那天我也为健买了早餐,豆浆、油条。那是我唯一的一次为健买早餐。
在健过来接她女同学的时候,她的女同学带上了我为他买的早餐。
过了一会儿,健和他的女同学要出门去玩,路过我们门口的时候,健喊我,要求我和他们一起去。我出来了,健的女同学也说我们一起去吧,很真诚、很自然的样子。
我说,不去了,今天还有作业。
那天我在图书馆待了一整天,因为那篇让人头疼的学期论文。两天前,我看见健的作业就写完了,他总是那么快。怪不得,一起上课的有四个班的学生,老师会一下子就喜欢上他,当然,按老师的话讲是欣赏。
下午的时候,有同学过来提醒我,那天有我们系的篮球赛。我没去,因为我的作业还没完成,但是我的脑子里满是健投三分球的样子,健命中了三分球,总会回头对场外一笑,我也总会迎着他的微笑,微笑。不过,没关系,今天场外有他的女同学也会迎着他的微笑,微笑。
晚上的时候,健和他的女同学又来敲门了,我看见健的手里多了一个大包,他的女同学说是她的,昨晚没拿过来,今天拿过来。
于是,我们又聊了一会儿天,然后,健回去了。我送他出门,健说,她的女同学明天一早的火车走,让我不要准备早饭,他送她走,会在外边买早点的。我说,知道了。
回屋,准备睡觉,宿舍里的姐妹们,也因为有客人在,都早早地洗漱上床了。
健的女同学在整理她的大包。
“你看,这件毛衣好看吗?”健的女同学从她的大包里拿出来一件正在编制的毛衣,枣红色的,已经织了半尺多长了。
“你看,这件毛衣好看吗?”健的女同学再问。
我刚才没有回答吗?一一“哦,好看,真好看!”
“你说,他穿上好看吗?”
“谁?啊,啊。好看,好看,一定好看。”
“嗯,我想也会好看的。”健的女同学说着,很真诚、很自然的样子。
第二天一早,很早的时候,健的女同学就起来了,我也一同起来,我们等健过来送她。我说还早,可是健的女同学有些着急了,就去敲健的宿舍门,于是,我听见窸窣的声音,健起来了,出门,带门。然后,健的女同学回我们屋拿她的大包,我送她出去,我看见健正在穿衣服的另一支袖子。然后’他们就走了。
健的女同学回头对我说,再见了。
健回头对我说,回屋再睡会儿吧。
我回屋,转了两圈,没什么事做,又上床,于是,再睡会儿。
同屋的姐妹们有人起哄,昨天有了好开端,今天怎么不去买早饭了?
我说,我不会织毛衣。
后来,我还是去看健打篮球,还是在健投了三分球以后,迎着他的微笑,微笑。
2005年7月。
给孩子织的毛衣快完工了,心里满是欢喜。
眷恋深秋
又是深秋了。
从昨天开始,这句话就一直在心中萦绕。我知道,又是深秋了。看见阳光暖暖地照着,心也懒懒的。每到深秋时节,我都倍感阳光的珍贵。
早晨的时候打电话给朋友,想要问问他是不是有时间去拍那组向往了很久的深秋印象,可惜没有人接电话一一他也在忙着,像我一样,忙得几乎忘记了那许多的心中向往。他还不知道,我又有了一架好相机。不过,近来我也是真的有些累了。
每到深秋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很多似乎应该是巳经被忘记了的事来。先生说,那些事只有他才能了解。是呀!生命是有背景的,就好像对深秋的眷恋由来已久一样,也就难怪我会在又一个寒露来临的夜里不禁唱起那首老歌一《爱在深秋》
一直感觉到深秋是一个飘逸的季节,是穿着长裙的季节,是散开长发的季节,是能够想起爱和忧伤的季节一一透过手中的烟,甚至依稀可见那爱和忧伤。
忽然之间喜欢上了抽烟,不,应该说是喜欢上了抽烟的感觉。看着烟头忽明忽暗,心也忽远忽近地飘浮,似乎停止了想念,但又有许多的往事爬上了眼角眉梢。顺着淡淡的烟,我仿佛真的看见了爱和忧伤。
眷恋深秋,还有它的颜色。此时所有的颜色都像是喝醉了酒,浓烈,奔放。就连落叶,也在临行前被披上了盛装。
阳光透过一片一片飘落的叶和一树一树没了叶的枝杈,洒在地上,斑斑驳驳。顺着弯弯曲曲的小道,盘旋在山麓,满目是红的叶。
拾起一片落叶,仔细看那苍劲的叶脉,忽然懂得了那正是我寻求已久的爱恋。整整一个夏季的喧嚣与热烈,此刻都沿那叶脉流走了,只留下这条褐色的灰暗的有力的叶脉。也只有这叶脉能记住整个生命一春的生机,夏的豪迈,还有在深秋中的满目的红色,那是在孕育了一春一夏之后让血染了色的红啊,那是在经历了华丽与富贵之后被爱情灼烧了的红啊!
一一深秋和它的红,诱惑了我。
在这个时候,是很容易透支御冬的热情的,我就常常是这样,深秋时节,已感到冬的寒冷。那么就储蓄些容易被透支的、御冬的热情吧!
今天我采撷到了一缕阳光。
这深秋的阳光,好暖。这好暖的阳光,在思念谁?
如果你在春天看到了果实
请不要狂喜
也许那只是一枚苦涩的青杏
如果你在夏天看到了落叶
请不要沮丧
也许那是一片已久的珍藏
所有的爱恋都汇人了叶脉
如果你在不经意的时候看到了我
那么请你记住我的容颜
也许这将成为你一生的风景
那么,就让这风景永驻在深秋吧!
在这安静的飘逸的季节里,我愿意将我再次埋入我的心底,像那条海底的沉船,再次尘封,任那水草蔓延滋长,以遮挡生了锈的门和窗。
很向往月华如练的夜晚,也许那时我会浮出海面,听美人鱼唱歌,歌声中,有水手游过来,和那个人鱼一起跳舞。
我的生活就像这深秋一样安逸,只有在看那个人鱼跳舞的时候,我会情不自禁地抬起脚,看看自己的趾尖。
在这深秋的季节里,我又开始了我的梦幻,连同袅袅的烟,一起飘浮,飞升。
真的又是深秋了。
2003年深秋。
二〇九九年五月的雪
五月的雪,
是为我下的。
我是今夜你窗前的那枚雪花。
你听得见吗?
我在风里悄悄地呼吸,
想唤你出门,
好轻轻落在你眉梢,
在你不经意的时候,
再轻轻亲吻你的脸颊。
可是,
你没有出门,
你喜欢五月里婉润的细雨。
在我写了这样一段文字之后,我不能继续了。前几天看了一篇小文章,作者说闲来无事,所以挂在聊天室里看聊,看见一女子的名字飘人,幽幽地与别人说话,有人一一男子名字的人淡淡地告诉该女子,说你也就是一工业酒精。什么是工业酒精?那男子继而淡淡地解释说,工业酒精,就是甲醇。一一假纯,假装纯情,抑或假装纯真,抑或假装纯洁。无论如何,都不是什么好的态度。无论如何,这个假纯都是冲着那女子的年龄去的。
忘记了那篇文章的作者作何感想了。但是,我想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我越发地不敢说话了,弄不好,我也就是那个什么工业酒精了。
但是,不说话,不说话就能逃得了假纯吗?
那,可就真不好说了。
这是一个什么年龄呢?这样的年龄,我们还能不能言浪漫?还能不能言恋情?还能不能言幻想?
我不知道。
所以,面对五月的那场雪,我又怎能言尽心中所梦所想呢?那本就是因为心中的梦想,而生出的一个文字向往。然而,此时,我怕是无力为之。
心中的梦想会随时随地升起,就好像看见你的时候,脑际中飞旋起的鸽子,布拉格广场的鸽子,还有温暖的味道。
温暖的味道,是很早以前用过的一个名字,从语法上来讲,这是一个错误的搭配,但是我喜欢。让我比较兴奋的是,前两天听广播的时候,竟然听到了这个词,那个播音员正在送出温暖,正在让大家感受温暖的味道。
你,就有那种温暖的味道,于是,我才会化作那枚雪花,在窗外想你。
有些情绪是会升华的,不是因为我要禁言,那种情绪就会跟着我値旗息鼓的。那种会升华的情绪,要么在这个寒冷的季节晶莹剔透般凝结成六角形的思念,要么,在五月变成婉润的雨,嘀嗒嘀嗒扣人心扉。
我想我还是会成为那枚雪花的,因为走进雪里,你不设防,我可以轻轻亲吻你的脸颊。
然而,一开始我就设计好了一个结局,这个结局借一个假设为条件,那就是你喜欢五月婉润的雨。
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那雨,于是,五月就成了唯一的诠释。
那么,就让我也在五月走进你吧!
五月的雪,是错过了季节的雪,也就错过了银装素裹的山河,错过了滴水成冰的寒冷,错过了厚实笨重的冬衣,错过了原本会有的期盼。
但是,这错过了季节的雪依然可以美丽动人。
漫天的雪花在飞舞,是的,是在飞舞。
密时,扯天扯地茫茫苍苍,让人逃不出那幽灵似的纯白;疏时,忽上忽下点点滴滴,就好像一支乐曲叮叮咚咚撒下几个音符,让人流连忘返。
这是五月的雪,五月的雪只能在空中展现她的美丽,就好像错过了缘分的爱情,只能在浪漫的幻想中依回。
然而当这五月的雪落在了地上,那就只能留下湿漉漉的惆怅。
但是,我愿意。
2006年新年后的凌晨。
2099年是一个我无法触及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