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安德鲁注意着他的戒指，李下意识不着痕迹的挡住了左手。对新来者的问讯暂且告一段落，罗素伯爵吩咐仆人摆上精致的水烟袋。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由一个罗素伯爵从利物浦买到的黑奴仆人服侍着享受这种具有东方情调的玩意儿。大家都对伯爵买到的奴隶感到惊讶。在贩奴贸易时局日益艰难的今天，即使去布里斯托尔或者是朴茨茅斯也很难买到如此之多健壮质素的奴隶。这倒让罗素伯爵在众人间很小的露了一把脸。
李并不是很喜欢这种来自阿拉伯世界的消遣，正如他只把烟草当作提神的药品一样。可也不讨厌。不可否认的是，坐在舒适的沙发软垫上，由仆人来侍候着。鼻腔里吸入这种不很刺激而且带有薄荷香气的气体。这种过程还真是一种享受。
一时间大家的谈兴都转到了阿拉伯世界还有水烟壶身上，在众人精神松弛飘飘欲仙的状态下，很难再有激烈的言论和争吵。正当李恍惚间认为这次聚会就在这种享受间过去的时候，塞德里克，跟他叔叔来的那个年轻大学生。突然提起了东方。
见到突然有人出声提到了关于他生身地的问题，李提起了他的精神。
在场的诸人，基本上大部分都没有到过东方，一时间都在思索他们关于东方的记忆。当李刚想要发言的时候，罗素接过了话头。
“马嘎尔尼爵士，您曾经当过马德拉斯总督，对于东方想必比我们在场的诸位要清楚的更多？能跟我们讲述一番吗？”
“对遥远东方的那个国家，不瞒诸位，我所知的不甚详细。虽然我在殖民地当过一任的总督，但对那个神奇国度，知道的，大多都是过往的商旅和文字描述的只言片语。”马嘎尔尼放下水烟袋，稍微整了整精神，开口道。“不过据我了解所知。传说的黄金之国，那个远东国度并不完全是意大利人所书写的那样。那位在旅途中不幸客死他乡，高贵的加尔茨特爵士，曾经在途径马六甲时给我捎过信，介绍过他要前去国家的情况。‘曾经可能有过的辉煌，但现在却是一个野蛮无知的愚昧国家。’他在信里，是这样告诉我的。闭关自守，傲慢无礼，而且自大自傲。人群被严格的划分等级，有钱人的生活富比凯撒，而平民则衣衫褴褛，生活在赤贫线以下。发明火yao的民族到现在为止还在用弓箭和大刀来砍砍杀杀。现在远东与其说是富饶的黄金地，倒不如是一个正在倒退中的停滞帝国而已。”马嘎尔尼揉揉脑门，在刚才的水烟气的作用，说完这番话，他的脑袋都有些昏昏的。
“所以可见鞑靼人就是鞑靼人，野蛮民族。”肯辛特放下水烟袋接着马嘎尔尼的话匣子说道。“数十年前，V先生，那位令人尊敬的伏尔泰博士，以及他的那部歌剧，造成了整个西方文明世界的东方热潮。当年西方所有人都倾慕着遥远东方的明帝国。那位利玛窦神父在明造就的成就差点让罗马封他为圣徒。可现在，游牧族群变成了统治者，让整个国家丧失了进取心和文明进步的发展。民族没有了进取心必然会退化，消亡。像一只他们出产的精巧瓷瓶一样，华丽，易碎。或许很多年后，他们就会跟埃及一样，变成我们只能追忆的地方。我们的博物馆到时候可能会花大笔预算把他们的金字塔和宫殿都买下来也说不定。”肯辛特大声地发言，神采激昂，很难说是否是烟草对他产生了兴奋的刺激作用。
“关于这点，我不同意！”李将水烟枪甩到一边，他觉得他现在应该站出来为他的出身之地说话，哪怕这个时期远东那个母国现在确实是这样一种消极的文明倒退中。
“我承认，马嘎尔尼爵士说的事实，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相当正确的，但是肯辛特，这个国家还没有你说的那样不堪。他终旧强盛。”
“强盛，李，你所说的强盛是什么？文明的倒退吗？倒退将既要灭亡的国家，至少我看不住他现在有哪里强盛。”肯辛特大口的抽了一口水烟，反击道。
“强盛的地方有很多种，肯辛特。”李酝酿一下语句，说道。“他们拥有长久而且灿烂的历史，并且在这条长河中，创造出悠久并且璀璨的文明。这是谁都不可否认的。”
“文明的兴衰在历史上有太多了，李。正如埃及和巴比伦。他们的历史比起那个国度还要长久，但怎么样呢？埃及被该死的异教徒征服后，现在成了穆哈穆得苏丹的后花园。而后者，被上帝的愤怒摧毁了。这个国家也一样。”肯辛特索性也丢了水烟，站起来开始准备和李进行辩论。“我也知道一些关于从远东传来的事。他们的法律非常细致，但是却不断干涉他人的个人行为。他們將妇女关起来，并给她们裹脚，造成身体上的畸形。残杀婴儿，并且犯有多种悖情违理的罪行。噢上帝啊！至于上帝，他们不信祂。一个国家和民族是否处于强盛期，是看其政治制度是否进步，是看法律是否背离人性，是看国民精神是否受到压抑，是看物质生活质量如何。这才是国家的强盛之处!”
“东方是不信上帝的，肯辛特。起码现在不相信。”李开始回击。“不知道你们详细地研究过这个伟大国家没有，可我知道。在他几千年来的繁衍中，曾经有数十次差一点陷入毁灭的边缘。但他一次次的挺了过来，并且爆发出比之前更加强大的耀眼光彩。”
李从身旁的黑奴接过瓷杯，喝口水，继续发言。“伯爵，你刚才说到了瓷器，说的对。每个在欧洲的‘文明人’正是用这个词来蔑称他们的。但说这些话的人，反而是最不了解他们的。‘韌性’，是的。我正要說這個。用這個詞語來表達他們民族的精神我想是恰當不過的了。巴比倫不存在了，埃及不存在了，甚至瑪雅，印加也不存在了。罗马只保留了半个斗技场，你去君士坦丁唯一能看的就是圣索菲亚。現在在那些土地上生活著的是另外的一批人。跟那些文明完全无关的一批人。但這個國家沒有。在東方那片遼闊大地生活著的，依然是他們還有他們的子孫。征服者來了，但他們沒有將這個種族消亡，而原先的征服者融合在其中，為這個種族的繁衍繼續添磚加瓦。當外人以為這個文明順著它的光輝逝去的時候，它會象沉睡中醒來的獅子一樣向世界怒吼：‘存在！’先生們，在遠東的那塊地方是不一样。不要用我們自己所知的常理去揣測每一個文明，這勢必是不可能的。”
“你這是在狡辯，莫布雷。”肯辛特坐了下來，咬著水煙壺的煙嘴，似乎是在琢磨著什么。
“隨你怎么說，親愛的肯辛特。”李此時也坐回了自己的沙發椅上。“如果你對我的說法有什么意見，就請大聲的提出來，將我駁倒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