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只有你的银……才会一直陪伴着我……
银，别人都可欺我，骗我，唯独你不行。
因为你是他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三日后，茶染回来了。
一入门便感觉到了内力的波动，茶染几个起落来到了竹林，见到了那抹心心念念的黑色身影，眼中荡漾出笑容。他叫住了陆九渊，他告诉他，他出去三天是因为武林中出了些事情，他说他派人做了个面具，陆九渊随时可以戴着它出去，易于掩饰身份。
陆九渊说谢师傅，茶染怔忡然后垂目不语。
时间飞快，不知过了多少个春秋，当时缩在他怀中哭泣的孩童，如今已成了及冠男子。只是当时的童稚笑容，从那天以后，仿佛人间蒸发般，消失虚无。
黑发男子与他说话时总是垂目不语，那淡漠一切的样子与儿时一点也不似。但他练功却越加努力，努力到物我两忘。
“小九儿，小心着凉。”茶染不忍出声道。
“练功为首要，徒儿无碍。”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薄衫在秋风中紧贴着身体，更衬得那身体清瘦无比。
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已经如此疏远。
“小九儿，练功痴狂，小心走火入魔。”
“徒儿谨遵教诲。”
什么时候起……他唤他九儿，他却自命徒儿。
“小九儿……”
“师父，徒儿倦了。”
又是什么时候，他已经开始下逐客令。
一切仿佛没有发生，就像是普通的师徒，之间毫无感情，他练他的剑，他弹他的琴，一静一动，却仿佛两个世界，丝毫不干扰。茶染觉得这样便够了，陆九渊面上也已经看不出任何感情。
陆九渊沉默，一直沉默。
茶染倾尽所能将武学教与陆九渊，而陆九渊只是一声不响地淡淡接受。
“小九儿，你果真是练武奇才，相信不久之后，你便不必为师教授了。”手拿着木梳，穿过陆九渊的黑发，茶染很珍惜这种难得的接触，于是轻笑。
黑发男子垂目不知看向何处，安静地如同一个死物。闻言，他缓缓抬起眸子，看着面前得铜镜。
白衣男人眉眼带笑，看着让人如沐春风，温柔地如同上好的和田玉。而此时此刻，他正在为自己梳头。陆九渊淡淡地恩了一声，似是回答，转眼又觉得回答似乎不够，于是对上茶染带笑的眼睛，说道：“师父放心便好，到那时徒儿自会离开这里，不再扰你清静。”
语气平淡，仿佛是在陈诉一个事实。
茶染梳发的纤手动作一滞，心中掠过一丝苦涩，轻声问道：“你就这么想要离开这里？”
“徒儿知道，师父讨厌徒儿。”平淡的目光就那么直直地射入茶染的眼中，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双眸子中的惊愕与心疼。
原来，你一直这么认为么……？
茶染苦笑，伸手摸上铜镜，指尖细细地描绘镜中男子冷硬的模样，声音轻柔，却仿佛被隔在千里之外，朦朦胧胧。他说：小九儿，讨厌我的人，是你。
陆九渊清淡的眸子闪了闪，然后闭上，没有再说什么。茶染早已习惯了他的沉默，为他细心梳好发后，便转身出去。
而陆九渊，目光渐渐迷离。
他无力地靠着木椅，眼中茫然不知所措，黑发柔顺地贴在身前，仿佛不属于自己，冰冷地让人发抖。
几日后，外头风云骤变，转眼间雨声连成一片轰鸣，天像开了无数道口子，暴雨汇成瀑布，朝大地倾来。打在手背上都有着微微的刺痛。
而在房中看书的茶染，见这雨势，拿起伞便掠向竹林。
天气本就寒冷，陆九渊穿着那么少，茶染自然很是担心，再加上这一趟大雨，定会生病的。
心中挂念着徒儿，连自己雪白的衣裳被雨水打湿一没有注意。
夜色浓滞，冷雨萧疏。
那黑色人影，果然在哪不知疲惫地挥舞着银剑。
每一剑剑气凛冽，每一剑寒人骨髓，每一剑……都是那么疯狂，仿佛要耗干体内的力气。
茶染止步，站在不远处看着那飘忽的人影，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因为来的速度过快，发丝有些凌乱地垂在脸侧，白衣因沾了水，而显现出灰暗的颜色。
似乎是发现了这边的动静，黑发男子停了下来，负剑之态消瘦挺拔，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你为什么要来……
你不知道我心乱的很么……
我原本已经努力开始忘记对你的情愫，忘记对你所有超越师徒的感情，用了几年的时间，却还是如此强烈，害我不得不用淡漠来隐藏。
我垂目，不想看你的眼，因为我怕我会失控，然后你会很生气……因为你说过，如果我再想什么其他的东西，就要赶我走……
既已如此，为何还不让我死心。
你说是我讨厌你，可你是否想过，当初你几句话便将我伤的支离破碎。
我低微卑贱，而你清高如仙，舍了痴缠，断了情思，你却一句讨厌我的人是你，复燃了我的执念。
我原本自作多情自作清高自作孽，你高贵优雅遥不可及可我却还想将你握在手中，说你只属于我一人。你淡淡几句话将我打的遍体鳞伤毫无尊严，最后我不自称九儿而说我是你的徒儿。
然而如今，你对我说你不讨厌我，师父，你到底想要我如何……
陆九渊抿了抿唇，口中轻唤道：“师父……师父……”声音越来越轻，轻到最后成了喃喃自语。只是眼中那薄薄的冰层，随着那一句句含着强烈情愫的话，慢慢碎裂，转化为无限柔情。
师父……师父……九儿……好喜欢你……
不知说过多少遍了，那四个字。脱口而出的喜欢，狂跳不已的心脏，却在意识猛然清醒后，一切都停止。
那白衣……没有再迈进一步，只是在那不远不近的地方——看他自作多情地演绎着独角戏。
心脏抽搐了一下，连带指尖也微微发抖。陆九渊苦笑，雨点暴躁地打在身上，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楚。
“师父……你让九儿不要相信任何人……”狂风掀起他的长发，黑发男人身躯挺拔，却又是那样单薄。
“那么……九儿可以相信你么？”
寂静！
死一般的宁静，只有雨不知疲惫仿佛乱了阵脚，没有丝毫规律地扫刮。
我只要你一句话，只要你可以让我相信。
一切……我都可以不在乎。
依旧是一片死寂。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