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乌托邦帝国,占据中土大陆四域之土,古老相传在星空亿万星辰未曾坍塌化为无尽以太虚空之时,这个世界依旧是一个球形。
皇帝以及帝国的初代建设者,便是将世界的常识碾碎,把真理焚尽,把世界高高在上、俯瞰人间的仙佛神魔拉进最低贱的泥泞,把一个天下大同、令传寰宇的乾坤重新铸造。
“所以呢,其实我们看到的天空曾经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地上的人、天上的人,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当初那帮改天换地的人可是任性地把整个天地‘真真切切’地置换了个彻底呵。”
白衣少女头束双鬟,身着襦裙,细褶精巧地点缀着细柳的花纹,素色的裙幅上系着鲜红色的绸带,几绺发丝调皮地披在两肩,温婉如水的东陆仕女的风姿在她的一身娇俏又朴素的衣着上尽得体现。
而在她的身边则是一个不及她身高的英武女孩,与白衣少女不同的是,头戴着一个牛皮帽子,一身窄袖紧身的装扮,翠衣玄裤,腰系一方黄衣衫,皮靴皮袄,多有东陆胡人之风,尤其是那天然的棕色鬈发、奶油色泽的肌肤更是标明着她混血优化的基因产物。
东陆人以宗法制度建立社会,帝国之前的无数王朝起起落落,唯有世家姓氏传承不断,以龙为名、铸造【接天龙座】的龙心九姓则是其中最显赫的存在。但是毫无疑问的是,东方人哪怕再执着于血脉与种姓,从帝国初建的浩浩大劫,到铁幕三十年的无尽清洗,也不得不承认现状,接受帝国的制度与帝国的规矩。
而其中最重要的几件事情之一,便是【混血基因优化促中端武者量产策略】。
东陆历代昆仑一门为三宗九姓百家执牛首耳者,号曰“七脉大宗主”,皇帝赦封“赤之王”,对于这等事务与其后的种种,保持缄默,大武宗一脉主持中立,当七宗会之上,一位位元老投下赞成票之后,整个东陆便已经成为了今天的东陆。
“师姐,这些老学究都不一定有兴趣的东西,你还是饶过我吧!我只要修行进度快,能够把我的那几个成天臭屁的兄长打趴下就好了。”
白衣年长的少女微微一笑,伸出手刮了一下这个小师妹的鼻子,笑道:“可是这不矛盾啊,博览三千道藏,通晓天之智慧,如是可以前知,得正等正觉,见得本心性灵,自然武学武道之事,水到渠成,如若摘花。”
“啊啊啊啊……千千师姐,你就饶了我吧,读那些还不如让我去一趟死亡青训营呢。”
“你的叔父,独孤先生,在不久前与我见过一面,拜托我给你指点修行,说你遇到了的修行的麻烦。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指点?”
“只是三阶圆满的见知障而已,我肯定可以做到的。”混血基因优化的女孩自信满满地说道。
“……”
半晌,翠色衣裳的女孩才发觉师姐神色的凝重的异状,不由得又呼喊道:“师姐、师姐……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你也知道我的性格,这种武学之事,对我来讲不过是临战领悟,要说修行其法理,拷问其根本,这种‘格物务尽’的路子实在不合……”
白衣摇了摇头,倏然清冷的话语打断了她的话。
“有人来了。”
“诶?”混血女孩不明所以,却敏感地从师姐身上感受到令人压抑的冰冷气机。
帝国中土大陆之下,是时间流速次一级别的三十六附属公国,相互之间是超越人力极致、跨越距离概念的“时间差壁垒”——那种在常识、认知里面光是想想便是异常的差距,人力无法达到,想象力难以理解的“最遥远”。唯有帝国耗尽举国之力,依靠匪夷所思的神秘技术开辟的【时间升降井】,才能够做到连同不同时间流速上世界的“伟业”。
东陆之都,名曰洛阳。
洛阳便是一个重要的“井口节点”,其下有十二公国的世界航道。便有一国,名曰盛唐,繁华不知多少岁月,在三十六公国之内,也是有名的千年礼仪之国,昔日白冠皇帝赐名的辉煌国度。
盛唐疆土万里,有四方戎夷,不听君命,时边土动刀兵,内有藩镇割据,统治公国的王室李氏一脉若非背靠着东陆名门的李家,恐怕早已是被推翻,但是无论如何,盛唐国依旧是当世一流的国度,鲜花似锦,烈火烹油。
盛唐依照帝国规划,列有郡县,总计三十三郡,大小县城七百有余。其东有郡,名为东陵,背倚清河,是盛唐清河流域的最古典的一座城市,旧派世家、古典宗门至今盘踞在此,外来的资本几次三番地要进入这些地方,但是无一不是被那些掩埋在历史之后的旧势力们击退。
这时,中土还是九月之末,而盛唐东陵已经是二月,按照帝国平均历法大概是二月三日,盛唐通行的阴阳历来说,则是,二月初二。
东陵依旧只是微寒,四季如春的气候,赋予东陵如诗如画的美妙景致。聚散的小镇白墙乌瓦,蜿蜒的溪水倒影中黑白分明,草木犹有一抹青色,天空此时下着小雨,细雨如丝弦,无色的雨落到地上也是或黑或白的分明。
一辆古典的马车正缓缓地走出东陵,赤色鳞甲、背生双翼的神骏无人驾驭也很通灵性地穿行在土石小路上,马蹄答答地作响。
白衣少女打开车厢的黑色藤蔓纹路的精致的门户,足尖一点,一手为自己戴上一只斗笠,另一手很自然地按在马车前部车夫应该坐的位置,无声地高温似乎刹那间拂过座位的表面,雨水沾湿的地方升腾起袅袅的白气。
她轻轻地坐下。
素手抚在神骏的背部。
在女孩的视线里面唯有漫天的雨丝在低低地吟唱,黑或白的哀歌却从未使这座城市动容过。或许有许多不以人的意志转移的因素共同造就了这里的环境,千年之后土地上的人依旧如是的安宁地生活。
然后,有什么东西来了?
“二月初二,龙抬头,旧国当死,新国当立!”
来人的声音从千步开外传来,却又好像是耳边低语。
漫天的雨丝倏然间一滞,天地真的就化作了黑白二色。雨水似乎变得有了某种生机,天上的雨和地上的水都向小蛇一样缓缓地扭动了起来。蒙蒙的细雨倾洒到地面,然后升腾起蒙蒙的雾气。
土石的路基因为年久无人修,到处都是泥泞一片,这样的雨天在荒野里步行,简直是稀罕!然而,一个白衣长袍的年轻人从雨中走了过来,一手执着把东陵小城里最常见的黑油布伞,一手拿着张纸卷,他说着足以犯这个城市忌讳的话,同时慢悠悠地展开手里的那张纸卷。
那是一幅画。
安州的雪台墨,红笺坊的熟宣,墨笔轻描,画中的女子罗娟织裙,裙腰至胸前,绛纱瘦长而曳地,霓裳褶皱往返交替,充满了华美的精致感,那女子只是一抹墨线勾勒的浅笑和酒窝,美得惊心动魄。
这是幅很美的仕女图,图中的女子很美。
他在很认真地端详着画像。
迎面的女孩在很认真地赶车。
然后年轻的男人皱了皱眉,身上的气质忽然就为之一变,眉毛之间好像生了剑的英武之气,有些圆圆的脸上多了七八分棱角分明的王侯贵气。
“姑娘,画中人,可是你?”他的言语诚恳,两人间此时也就三四十步的距离,他似乎真的疑惑就一手拿着画迎风挂在手上给对面的女孩看。
细雨调皮地打湿了那画,但是因为是一流的墨水和宣纸,画丝毫没有一点变形。
女孩抬头,隔着蒙蒙的雨,万籁俱寂,本应正常的视力绝无可能穿透雨雾,见到那幅画。
但是女孩认真的点了点头。
此时马车的车厢探出了一个头,少女的师妹,她清脆的嗓音好像百灵鸟,“喂,你是什么人?对我们师姐搭讪?”
气势凶巴巴的,从话语间便能够看出这个女孩的爽直的性子,在这个阴风冷雨之中显得可爱非凡。
年轻人笑了,然后跨出了一步,脚步轻巧,落地式却寂静无声,因为他落脚落在了空气之中,没有沾一丝泥水。他一路走来,白色的袍子和白底的布鞋似乎都是干的,一丁点纤尘都为染上——
“我接了桩买卖,画中美人的人头可换荣华富贵、长生不老!”
浓黑的云层里面似有似无的气机在翻滚、颤动,此时天穹之上的卫星的“眼睛”全部遮盖住了。雨一瞬间变得更加大了,也更加黑白分明。
雨丝都成了墨汁的漆黑。
道路两旁的树林里,一名名手执黑色的齐臂长的陌刀、黑布蒙面黑甲加身的刀客走了出来,无数的从天而降的雨滴在他们的陌刀和甲胃上震成细微的水滴,如同升起了一片雾气。
“云衣。坐回车厢,不管听到什么,不许冒头。”
蓑衣的女孩首先吩咐道。
“千千师姐——”
还想争辩什么,就被白衣少女的一个回头的冷眸给激得打了个激灵,直接老实地钻回了车厢。
画面似乎一瞬间由极动转为了极静,一滴滴的雨珠斜打了下来,穿成了一条线女孩抬头好像思索着什么,一滴雨水忽然地就滴进了她的眼睛里。
滴水忽变,漆黑的诡异雨水化成了更加诡异的黑蛇,一口直接张开嘴、露出獠牙咬向了女孩的眼睛。
——背后还有一位精神系的策士高手么?
千分之一秒之内,少女这般想着。
此时的方圆百步之内已经成了一个幻想的具现领域,所有虚实变化皆是森然杀机。
年轻的公子一手执着把黑伞,伞面悠悠地旋转起来,随着旋转无数的细雨一瞬间竟被抽出了一片方圆十步的真空,而后无形的劲气爆裂、盘绕,一滴滴的水珠不断地飞出,如同机枪一样扫向女孩,接着水滴倏然间加速,加速到恐怖的地步,好像飞剑清吟一样,散发出索命的气机。
“赵氏墨花幻雨,东陵外营陌刀军,自由城弃徒真水剑,洛一鸣,你们以下犯上,真是好胆子!”
在这样的喝声中,蓑衣的女孩的整个身体都开始散发出纯白的荧光,就像是一柄在皮鞘中许多年未出的绝世宝剑,骤然出鞘!
两旁的树林所有干枯的与未枯萎的树叶、地上的蒿草、空中的雨丝,全部一刹那为这锋利至极的气息所斩断,往外飘飞。整个幻想的具现领域好像纸糊的一样猛地往外膨胀起来,甚至可以看到无数的虚幻的碎片不断地崩解,不断地修补,发出诡异的蛇垂死的恶毒嘶鸣——
那条袭向女孩眼睛的黑蛇直接化为了碎末,雨水化形的真水剑意也同时湮灭于无形。